第29章 周朝陽
第29章 周朝陽
莊星辰剛一拐過牆角正好撞上原昕。
原昕熬夜過後的胡茬格外明顯,一身定制襯衫被嗆人的煙草腌漬入味,此時他反應似乎比平時慢了半拍,直到碰上莊星辰的肩膀才後知後覺地擡起眼,“嗯?你來啦。”
莊星辰的目光不着痕跡地在他大開的領口停留兩秒,暗色增生異常紮眼,他忽然覺得自已身上的傷疤也隐隐瘙癢起來,索性移開目光不再看:“你一夜沒睡?”
“這麽明顯嗎?”原昕原本疲憊的神色轉眼消散,他立刻露出平時那副吊兒郎當,但剛一出聲,就覺得聲音有些沙啞,他清清嗓子再次開口,卻飛快與莊星辰的面龐錯開:“阿秋!”
連夜的奮戰再加上他車禍之後的身體素質下降,竟脆弱的感冒了。
莊星辰從風衣口袋掏出紙巾遞過去。
“無名女屍沒在我市的dnA數據庫,”原昕用力擤鼻涕,語氣囔囔的:“十五年內的檔案數據也看了,有幾個孩子挺像的,韓棟他們核實去了,不過我看也沒多大的把握。”
“我在想一個問題,”兩人朝審訊室走去,莊星辰的臉色凝重,思忖兩秒後,他緩緩道:“孩子身上的傷是個疑點,你們的出發角度是流浪兒,劉剛也是猜測那孩子是被其他的流浪者打傷的,但還有一種可能性,那就是家|庭暴|力,也許他不是流浪的孩子,身上的傷是家人打出來的呢?碰巧他沒有報警,那這就無法查證了。”
原昕沒吭聲,他把紙巾在手裏一團,揚手投進角落的垃圾桶。昨夜太晚,前幾天剛有人投訴到省廳,說警察虐待嫌疑人,疲勞審訊,嫌疑人毫無人權可言,讓劉剛撿了個漏。
“假設那孩子真是受到了家|庭暴|力的話……”原昕道:“那麽就得重新翻閱存檔,十五年內,或者再擴大到二十年內的曾報警遭到虐待的案件。”
這聽起來又是一個龐大的工作。
家|庭暴|力,它包括身體暴力、精神暴力、性暴力和經濟控制,除此以外,家|庭暴力還包括語言暴力和心理虐待。
身體暴力不用說,這種最原始的方式通常采用推搡、打耳光、用腳踢、或者使用兇器來對受害者實施暴力,使受害者受到程度不等的傷害。
家|庭暴力不只出現在夫妻之間,更多的存在于父母與孩子,原因很多,例如:夫妻感情的崩裂,或者來自社會與工作的壓力,他們将蓄積已久的負面情緒,轉嫁到更加弱勢的群體身上,可能是老人和孩子。
對于孩子的暴力則來得更加“理所當然”,随便一個理由,都能“教訓”一通弱小的孩子,有的父母更加惡劣,他們在不斷的“探索”中,尋求到“傷害于形”的方法,讓旁人根本看不出孩子身上有傷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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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根本無法逃離,所以他們都在獨自承受與自愈。
莊星辰輕輕地閉了一下眼,心裏其實很不願意相信,那孩子是這種情形,他想象小男孩當時的心理,是恐懼?是習以為常?
他再次睜開眼睛,白熾燈光着實刺眼,他竟無從想象,也全然不知現在的所有線索究竟哪條才是通往真相的路,或許……全盤皆否。
“你好好回憶一下,當時那孩子身上的傷除了腿還有哪裏,看起來像是什麽致傷工具?”原昕手裏轉着水筆,問劉剛。
“什麽樣的傷?”時間實在太過久遠,當年的記憶早已随風消逝,所剩無幾,劉剛皺着一張面皮,開始搜索:“傷……那孩子的傷大多集中在腿上,露在外面的皮膚根本看不出什麽來。”
“什麽傷我真是說不好,但能看出是舊傷疊加新傷,膝蓋也是青青紫紫,像是跪出來。”
原昕問:“他就一次都沒跟你說過是誰打了他?”
劉剛搖搖頭。
“他身上的穿着呢?”莊星辰問。
“穿着……”劉剛嘴裏嗫嚅着,随即開口:“孩子身上的衣服很不合身,就跟街上那些乞讨的孩子差不多,我當初就認為他是流浪兒來着。”
莊星辰露出疑狐的表情,他剛剛還另有猜測,但根據劉剛的回憶,那孩子似乎又更靠近流浪兒幾分。
真是頭疼!
另一邊,韓棟的核實結果也出來了,結果早已預料。
“原副,當年那幾個孩子都找到了,”韓棟跑得呼呼氣喘,大喘氣道:“但,還有一個沒有找到。”
還有一個?
原昕性急地抽了韓棟肩膀一把,“有話一起說完。”
“是這樣的,”韓棟把其中一張從卷宗裏複印的資料掏出來,指着上面的孩子道:“就是他。”
卷宗資料上顯示,孩子名叫周朝陽,十五年前收寄在收容所,後被轉送福利院,之後的信息就沒有了。
送往福利院,最後無非兩種結果,被寄養長大和被家庭收養。
往來的警察奔走而過,走廊上傳來急切的腳步聲與吵嚷聲,莊星辰接過資料,視線飛快地在密麻的文字上掃過,最後落在頁末。
瞳孔驟然一縮,他白皙修長的手指一點,原昕也貼過來,不由得一皺眉——周朝陽,初生福利院。
同時樓下的人群吵嚷,好像發生了什麽事。
只見一個四十歲左右的男人手裏舉着一個大牌子,牌子上是一張約莫十六七歲的少女照片。男人原本一米八幾的身高,此時委頓的好似日薄西山的老頭,他敏感而脆弱,一見遼海市公安局一把手的紅旗轎車駛來,就連滾帶爬地迎上去。
“冤枉!我們冤枉啊!”
男人突然崩潰,抱着少女的照片就去扒車門,粗糙的雙手拍打着車窗,哭喊冤枉。
男人的聲音驚動後座的段宏濤,他命令停車,降下車窗,男人見勢趕緊踉跄爬起,雙手緊緊扣着車窗,就像溺水之人緊握着最後一根稻草。
段宏濤問:“你有什麽事?”
男人終于奔走有門:“領導,我女兒是被殺害的,她不是自殺,她不是!”
段宏濤深吸一口氣,他幾乎每天都能遇到這種蹲守市局門口鳴冤的群衆,但其中不乏一些家屬不肯接受事實的無畏掙紮,至于其中有多少是真的蒙冤,他不敢輕易判斷。
“小劉!”段宏濤招呼一旁值班的警察,吩咐道:“你把他的情況了解一下,如果屬實,立刻轉交市局刑警隊。”
天下的冤屈何止一兩樁,俗話說哪個墳頭沒有冤死鬼,但在段宏濤的手裏,可以說幾乎沒有過冤假錯案。
莊星辰将一切看在眼裏,原昕在一旁解釋道:“育明中學前兩天出了樁命案,那是死者的家屬,愣是不相信自個兒的孩子是自殺,但是和平分局認為案件并無異議,這不,又跑市局來喊冤。”他說着打燈拐出市局,朝着城郊駛去。
福利院與劉歌照片中的一樣陳舊,他們怎麽也沒想到,周朝陽會與劉歌在同一所福利院,但莊星辰覺得,事情不會巧合到這種地步,周朝陽到底與案件存在怎樣的聯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