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那個“花瓶”
第二十一章 那個“花瓶”
“周慕沉,我快累死了……你說你點這麽多蠟燭幹什麽!”林祈摸了摸酸痛的腮幫子抱怨道。他已經吹了十分鐘的蠟燭了。
周慕沉在一旁邊收拾着四處散落着的花瓣,戲谑地看了一眼林祈,帶着無辜的語氣回答:“林檢察官好會過河拆橋呢,你剛剛爽的時候可不是這麽說的。你說什麽了……我想想。”
他故作沉思,接着說:“啊,對。林檢察官讓我在花瓣上操你,還問我是不是想試滴蠟,難道不是林檢自己想試試……”
“閉嘴!”林祈沖上去捂住周慕沉的嘴,面紅耳赤地說:“周慕沉,床上說過的話能不能就留在床上,別再口出狂言了行嗎你……”
周慕沉眼神含笑,用舌頭舔了下他的手掌,林祈瞬間松了手。周慕沉又帶着調戲的語氣說:“林檢,可是剛剛,我們沒在床上呀?”
林祈對他翻了個白眼,然後突然想起什麽,雙手抱胸問:“周慕沉,你這麽多花樣是哪兒學的?前男友?”說着就拿起桌上的手铐晃了晃:“別跟我說這東西你和前男友用過。”
周慕沉看着林祈的表情笑了起來:“林檢這是吃醋了?”
林祈臉一沉,把手铐往地上一扔,繼續去一旁收拾東西。
周慕沉見狀,趕緊上前抱住他,然後頭搭在了林祈肩上解釋:“聽我說完嘛……我沒有前男友,別亂吃醋啦。”
“那前炮友?”林祈嘴一癟。
周慕沉愣了下,直接上手捏着林祈的臉說:“林檢,你胡說八道要有證據。”
林祈拍開他的手說:“胡說八道要什麽證據。”
“我沒有前男友,沒有前炮友,更沒有過前妻。”周慕沉用手将林祈的腦袋掰過來對着自己,認真地說道:“只有你,林祈。”
林祈看着他認真的眼神,心裏像被觸動到了,又湧上來些莫名的滿足感。但他還是故作鎮定地問:“那你是哪兒學的?別跟我說天賦異禀。”
“不知道呀……”周慕沉笑了笑,摸了摸他蓬松柔軟的頭發說:“我可能聽見了林檢察官的心聲吧。你不也喜歡嗎,老婆?嗯?”他的笑意裏帶着些不懷好意。
Advertisement
“你還是閉上嘴吧。”林祈推開了周慕沉,轉過身去繼續收東西。
“好啦,林檢,你就坐着吧,裝也裝不像。”林祈剛剛貌似在撿花瓣,但扔進袋子裏的時候又掉出去了一大半,周慕沉看出他的心不在焉,笑着上前接過他手裏的垃圾袋。
林祈也不客氣了,幹脆就一屁股坐在了周慕沉剛收拾完的沙發上,蜷縮着陷了進去。他頭枕着沙發扶手,歪着頭看着一旁還在打掃的周慕沉,看着看着就因為體力不支慢慢閉上了眼睛。
等所有都打掃幹淨了,天已經亮了。
周慕沉抱起已經在沙發上睡着的林祈去了卧室,拉上了窗簾。他遲疑了一會,關了卧室門,拿上外套出門了。
等林祈醒過來時,已經是下午。
他睜開眼看到屋裏黑沉沉的,有些迷糊,手往旁邊的被子拍了拍:“周慕沉……現在是幾點啊……”随即他又摸到身邊的被子是涼的,他瞬間有些清醒,手往被子下探了探,沒有人。
林祈趕忙起身拉開窗簾,眼睛倏地被陽光刺得眯成了一條縫。他往廁所和客廳裏喊了幾聲,發現都沒有人回應。
他有些慌張地找到手機給周慕沉打電話,沒有接。
他有些不安,直愣愣地坐在了餐桌旁,有些恍惚,看了看餐桌一邊還留着些燭液。昨晚的确不是夢。
在他還在晃神的時候,大門被打開了。
林祈沖了上去:“周慕沉!”他抱住了他,剛想埋怨他出門也不留信息,就看到身後瘋狂搖着尾巴,聲音嗚咽的奧利奧。
“怎麽了?”毫無防備的周慕沉被林祈突然的大動靜給吓了一跳。他以為林祈會睡到傍晚,畢竟昨晚開了接近20個小時的車,還折騰了一早上。
“沒什麽……我以為你走了……”林祈語氣裏還透着些委屈。
周慕沉拍了拍林祈的後背,帶着寵溺的語氣說:“不走,我老婆在這我還能去哪兒,我只是去把奧利奧從托管中心接回來。”
林祈這時候才有心情蹲下來,給奧利奧了一個大大的擁抱,嘴裏還咕哝着:“哎呀,奧利奧都這麽大啦,多久不見都胖了!”
奧利奧現在已經是成年狗的體型,站着已經到了林祈的大腿處,黑色的毛發也長了許多,越來越像狼犬。它很久沒有見林祈,尾巴搖得像撥浪鼓,一個勁地舔着他的臉,手也搭上了他的膝蓋,差點将他推倒地上。
“好了好了,奧利奧,坐。”周慕沉怕它傷到林祈,發出了一聲口令。奧利奧乖乖坐下了,手腳卻還因為抑制不了的興奮不停踏着步。
林祈看到奧利奧居然會聽口令,又驚訝又欣慰,忍不住驚嘆了一句:“周慕沉,你把狗養得挺好啊,奧利奧居然會聽你口令诶。”
周慕沉笑了,打趣道:“是啊,當媽的自己跑了,所以只能把孩子養乖了,以後才能挾天子以令諸侯啊。”林祈聽出了他在譏諷自己,尴尬地輕輕推了他一把。
一下午,兩人邊閑聊邊逗狗,不知不覺中,時光就這樣靜谧又安詳地流逝着。
等到吃過了晚飯,林祈終于沒忍住提到了攝像頭,提出想看錄像。周慕沉也沒有什麽表情,點了點頭算是同意了。
“你媽媽……為什麽要給你的胸針裝攝像頭?”林祈問道。
周慕沉思考了幾秒,搖搖頭:“我也想了很久,猜不到。”
他将電腦打開,頁面就停留在儲存卡的列表,他再次點擊進入了那個他過去幾天看過了無數遍的視頻。
林祈眼睛直直地盯着畫面,神色冷靜,直到周福祥的臉出現在視頻前的一瞬間,他渾身不知覺地戰栗起來。周慕沉握住了林祈的手,他已經在一遍一遍重複的觀看後對視頻內容能夠保持足夠的冷靜了,甚至有些麻木。
直到林祈看到周福祥拿出手套,手往裏用力一擠,倏地帶了進去的一瞬間,林祈情緒激動地站了起來,椅子随之倒在了身後。
“他……他怎麽……”林祈甚至有些語無倫次,嘴唇戰栗:“他戴上了手套!他能戴上手套,周慕沉,他怎麽能……庭審那天……怎麽可能……我們都看到了……”
周慕沉起身抱住他,拍着他的後背:“深呼吸,林祈。”
林祈像接收到了什麽指令,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冷靜下來了一點,想到這件事對于周慕沉的震撼不會亞于自己,他心裏隐隐作痛。
“周慕沉……你沒事嗎?”林祈才反應過來這時居然是周慕沉在安慰自己,擔憂地問道。
周慕沉繼續拍着他的背,低沉又平穩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一開始是有些難以接受,現在好多了。你冷靜冷靜,我們才能好好理清楚這件事。”
林祈“嗯”了一聲,猛烈的心跳還是過了很久才漸漸平穩。兩人站着擁抱了好久,林祈才推了推周慕沉示意自己已經調整好了。
周慕沉扶起了椅子,他們又重新坐下。
“所以,”林祈的聲音冷靜中又帶着些許淩冽,“周福祥撒謊了。可是他怎麽做到的?”
周慕沉回答:“是。我也想了很久,沒有想明白。”他臉色依舊平靜,語氣也絲毫聽不出情緒。
林祈沉默了一陣,嚴肅地說:“我得再看一遍他們結案陳詞當天的錄像。”
“好,我和你一起。”
林祈到了法院官網,打開了那個八年前的法庭錄像。兩人将電腦連上電視投屏,坐到了沙發上,緊緊貼在一起,彼此都能感受到對方略有些顫抖和發涼的身體。林祈按下了播放鍵。
畫面裏出現了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是黃齊升。他信步走到了法庭中央,扶了扶眼鏡,對法官和陪審團鞠了一躬,姿态松弛又優雅。
“尊敬的審判長和陪審團的各位成員,下午好。”他開口時的語調柔和且緩慢,帶着一種令人信服的力量。
“陪審團的每一位,今天你們在這裏,是因為我們相信你們是聰明的、理性的、具有判斷力的人。在這個案子裏,你們所肩負的責任不僅僅是對我當事人的裁決,而是對我們整個法律體系的信任與保護。”
“允許我再重申一次,我們的法律明确要求,本着‘排除一切合理懷疑’的舉證原則,除非檢方提供的證據能夠讓你們——明智的陪審團成員們——幾乎百分之百确定被告人是兇手,否則他就應該被判無罪。”
“而今天,顯而易見,檢方的證據遠不是鐵證如山,而是漏洞百出。”
“讓我們先談談李麗的證詞,這位自稱‘目擊者’的女士。她自稱說親眼看到我方當事人襲擊了受害人。然而,她在不同的陳述中卻給出了完全矛盾的描述。且不說她作為目擊證人卻完全對真正的作案兇器毫不知情,她對所謂的施暴兇器——花瓶的描述前後不一,以及她單靠背影就斷言是被告本人行兇,這樣無端的證詞簡直就是信口胡言。”
“而更令人擔憂的是,李麗長期服用鎮靜藥物,你們也聽到了專家的證詞,這類藥物的副作用是影響視力、記憶力、判斷力。這樣的證詞,如果被采納,法律的尊嚴何在?”
畫面中,黃齊升有意無意地搖着頭,語調帶着戲谑,仿佛在講述一件荒謬至極的事情。一旁的陪審團成員表情凝重。視頻的一角,能隐約看到林文言略顯僵硬的坐姿。
“再談談檢方所依賴的所謂DNA證據。他們聲稱在案發現場的女士皮質手套和刀尖上發現了我當事人的血液。但我們的庭審也揭示了一個不能忽視的實驗室檢測中的嚴重失誤。”
“如你們所聽見的,檢方的法醫專家在檢測現場血樣和我方當事人的抽血血樣之間——未按照規定更換手套。他們甚至已經承認,他們由于操作失誤将部分血液樣品濺在了手套上!”
“這樣嚴重違反檢測規定的操作,極有可能已經導致了交叉污染,使他們在現場血樣裏誤測出了我方當事人的DNA。這樣有嚴重缺陷的證據,如果被采納,簡直是對這個神聖殿堂的侮辱。”
“此外,刀尖上的血液也根本無法證明我方當事人是兇手。我方當事人明确表示,他那是在家切水果時不小心割傷的手指,而你們也看到了,他左手食指确實有一個新鮮的傷口。”
“而檢方又通過女士皮質手套口內側上的血跡,無端推測是我方當事人帶着手套殺害了本案被害人。對于這種不嚴謹的猜測,我方表示強烈譴責。”
“我方當事人已經提出了讓人信服的解釋,那是因為受害人出門前随意将手套丢在餐桌上,而我方當事人在将手套整理到衣架上時,無意中沾上了血跡。相信陪審團各位在日常生活中,這樣的情形也是見怪不怪的。”
“如我所說,檢方的所有證據都存在巨大的缺陷,而對于檢方對案件的猜測——說我方當事人是通過這雙女式皮質手套行兇,才會使刀柄上抹去了部分指紋——我只能說,無稽之談。”
黃齊升的陳詞平鋪直述,娓娓道來,卻帶着不容置疑的肯定和自信。
“當然——秉着嚴謹的态度,現在我要做一件事。”
突然,他轉身向一側的法官提出了當場所有人都意外的請求:“尊敬的審判長,我請求借用一下物證,那雙皮質手套。”
畫面裏,法官點了點頭默許了。然後,黃齊升帶上塑膠手套,拿起皮質手套,對着一旁的陪審團。
“最後,我想讓我方當事人現場試戴這雙手套來證實——檢方推測的荒謬之處。”
“但在這之前,請你們——尊敬的陪審團成員,記住我的這句話——”
“If it doesn't fit, you must acquit!”
(手套若非合其手,罪名自當不強求!)
看到這裏,林祈和周慕沉同時屏住了呼吸,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他們都還清晰地記得,周福祥在所有人的注視下,試戴了那雙皮質手套。然而,就算在他用力的拉扯下,手套依舊卡在了他的手掌處。
電視裏的畫面繼續着,在那樣戲劇性的一幕後,法庭內陪審團席和觀衆席不受控制地爆發出一陣低聲議論,在法官大聲維持秩序後,畫面才漸漸安靜。
林祈按了暫停,他沉默着盯着屏幕,仿佛回到了當年的陳詞現場。那種大腦像被強行塞入了巨大的噪音,又被拉入死寂的無力感。
他僵硬地轉頭看向了周慕沉。周慕沉也同樣沉默,卻不再是當年坐在觀衆席的David那般淚流滿面。重新回顧這場陳詞的沖擊将兩人之間的空氣都仿佛凍結了。
“周慕沉……”林祈覺得這寂靜要把他淹沒了,無力而嘶啞地叫了一聲周慕沉。
“我沒事。”周慕沉回答,依舊面無表情。
在又陷入趁機的片刻之後,周慕沉舉起手将林祈擁入懷裏,低聲安慰他:“沒事的,林祈。”
“我要知道真相。”林祈的聲音從他的懷裏傳來,平靜又堅定。
兩個人互相擁抱着冷靜了一會兒,林祈重新打開了周慕沉的電腦,回到了儲存卡的頁面,看着裏面接近50條的錄像視頻,突然問:“你有看過別的這些錄像嗎?”
“跳着看過幾個,大部分是對着空白的電視牆視頻。那時候是我初二,我不想繼續帶那個胸針,所以在事發前幾天就摘下來挂在了門口衣架上。”周慕沉回答道。
林祈想了想又問:“那在周福祥帶上手套之後呢,為什麽就沒了?”
“可能是攝像頭沒電了,”周慕沉解釋道,“我發現每隔四五個連續的視頻之間,會有一段時間的空白。我猜這是因為我媽定期把攝像頭取出來充電的緣故。但自從我不帶了之後,她可能就沒再打開過它,所以攝像頭電量耗盡了。”
林祈聽着他的解釋,心裏也覺得合理,手裏卻開始一個接一個地打開視頻。
“這樣一個一個過,會要兩三天。”周慕沉看出了他的意圖。
“沒事,”林祈平靜地說,“我想把這件事搞清楚,我不想遺漏任何細節。”此時他的表情已經帶上了嚴肅和認真。
周慕沉看着那張臉,沒有再說什麽。
兩人靠在茶幾前,肩膀微微挨着,屏住呼吸地盯着屏幕,房間裏靜得只剩下視頻裏斷斷續續的稀碎聲響。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屏幕上的畫面有時空白,有時有零星人影閃過,話筒傳出的聲音也稀碎零散。但兩人沒有錯過任何一秒空白,沉默着,緊緊盯着每一幀畫面。
突然,林祈的身體一僵,随即猛地坐直,手迅速地按下暫停鍵。
他指着畫面,看着周慕沉說道:“周慕沉,你看到了嗎,這是……”
周慕沉也已經一起坐直,皺眉盯着定格的畫面。他的手指在鼠标上滑動,回撥了一段,再一次按下暫停。兩人屏住呼吸,再一次回撥,定格。
兩人對視了一眼,空氣似乎在這一刻凝固。
林祈看到了周慕沉的臉上終于出現了一種難以言喻的震驚,瞳孔無法控制地微微放大。
“是那個‘花瓶’……”他低啞的聲音帶着不可置信。
--------------------
本章案子和陳詞都有參考真實案例。
不知道陳詞會不會太長太難讀了,如果覺得影響閱讀體驗評論哦,我再看看怎麽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