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妹妹
第6章 妹妹
遠遠就聞到煙熏火燎的氣息,近了更是嗆鼻的油辣鮮香。人聲鼎沸,來來往往的盡是勾肩搭背的酒肉食客。狗子和野貓鑽來鑽去,連樹上的鳥雀都被滋養得油光水滑,肥美可人。
這裏就是江濱美食城,江城最大的一個夜食城。它位于人口密集的老城區,沿長江而建,既能江上聽濤,也能賞萬家燈火,無論有錢沒錢,在這裏總能尋到一口好吃的。所以江城人在辛勞一天之後,都喜歡來這裏聚聚餐,放松放松。
停車場的私家車停得滿坑滿谷,季辭在邊上找了個空處把車停下。剛出停車場,就見一個穿着長款風衣的年輕男人站水馬邊上打電話。他個高腿長,穿着風衣跟模特一樣,挺多人經過時都忍不住多看他一眼。
他看到季辭,立即挂掉電話,快步跑過來,笑逐顏開地向她張開雙臂。季辭的心情也變得好起來,笑眯眯地用拳頭向他胸口用力一擊。對方笑眯眯地挨了這一下,收攏雙臂将她攔腰一抱,整個人抱離地面,轉了兩圈。
“有病吧!陳川!”季辭笑罵。
“哪個叫你幾年都不回來!上個星期去機場接你我就想這麽轉兩下子。”看到她之後,陳川眼睛就再沒離開過她,盯着她左看右看,“怎麽長高這麽多,還變白了。”
“少來!”季辭習慣了過去總是和陳川相互攻擊,突然被他恭維,季辭反而有些不适應。“我媽葬禮上你不都在嗎?搞得像沒見過我似的。”
“那是什麽場合啊!我敢多看你一眼嗎?”陳川抗議,“還生怕你說兩句就哭起來,我一句多的話都不敢跟你講。”
季辭不滿地說:“我沒哭,從頭到尾都沒哭。”她半開玩笑的嘆氣,“我跟我媽的感情,怕是還沒有跟你的深。”
陳川臉上流露出柔軟的溫情,但很快用玩笑來掩飾:“別瞎說了!”他叫道,“我怕阿姨半夜來找我。”
準備往美食城裏頭走,陳川突然想起來什麽,問:“你車停哪兒了?”
季辭指了一下,她停的那個位置挺亮堂,看得很清楚。
陳川快步走到看守崗亭,從錢包抽出二十塊錢現金遞給保安,指着季辭的車讓他幫忙看着點兒,保安收下錢,笑嘻嘻地答應了。
“有必要嗎?”季辭問。
陳川把錢包收起來,道:“你媽那個車十幾萬,在這邊能買套屋了你不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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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印證。季辭皺了下眉,“也不曉得她怎麽要買這麽個摩托車。”
陳川道:“好像是別人送的。”他推了下季辭,“走吧。”
季辭上一次回江城還是2008年,主要是想念家婆,回來看她。那一次她得知她媽在上海還有一個兒子,她突然明白了為什麽自己一年到頭見不着幾次季穎。她于是再也不想回家了。
五年沒回,江城的變化可謂天翻地覆。江濱美食城的前身不過是十幾個燒烤攤的聚集地,如今已經有三十多家攤位,面積擴大了數倍,曾經的游擊隊也都有了遮風擋雨的食棚。
“有洗手間嗎?我想進去化個妝。”季辭東張西望。
“長這麽漂亮畫個屁妝。”陳川拽着她徑直往裏走,“火鍋馬上就要開了。”
“你叫我叫得太急了。”季辭抱怨,“總得給我時間收拾一下,換件衣服吧。”
陳川扯了扯季辭的衣服,“就你這身黑寡婦,有什麽好換的?還嫌不打眼啊?”
季辭這身是傍晚出來臨時換的,黑色緊身羊絨衫和短夾克,牛仔褲高幫靴,潇灑利索。
“算了。”季辭放棄,“反正也不是去找男朋友。等會你這群狐朋狗友裏面,沒有特別帥的吧?”
陳川不屑:“再帥能有我帥?”他仗着個子高,把季辭的後腦勺用力地往下一按,“一個帥的也沒有,而且還都是帶着對象來的,死心吧你!”
“你帥有什麽用?”季辭洩憤似的撞了他一下,“有什麽用!”
“你可以跟我談啊!”陳川嬉皮笑臉地說,他把季辭肩膀一摟,帶着她往前走,“本來想等阿姨頭七之後接你吃頓好的,但看你一直忙。今晚上正好有人約季狗子魚火鍋,想着你好多年沒吃過了,就喊你一起。”
“是嗎?沒別的目的?”季辭根本不信,陳川可不是這麽單純的人。
“真沒有。”陳川指天指地地發誓,“你就吃你的喝你的,想咋樣咋樣,別的人你別理他們。”
兩個人說着話,很快走到了靠近江邊的一家大館子。
季辭望着熟悉的白底紅字的招牌,發出一聲感慨:“季狗子都開這麽大了。”
陳川看着她,露出一個微笑。
“季狗子”最早是小時候陳川給季辭取的外號,因為季辭那時候又皮又鬧騰。季辭這個外號在小學裏傳播挺廣,後來長大了,知道愛美了,這麽叫的就少了,但陳川依然自作主張地認為他和季辭是“季狗子”這個名字的所有權人。後來他們去吃夜宵,發現有一家新開燒烤攤居然取了這個名字!陳川當即大鬧一場,讓人家改名。但沒想到這家的燒烤做得特別好吃,陳川徹底被美食俘虜。最後燒烤攤沒有改名,陳川和季辭反倒成了他們家的常客。
“小陳總!您來了啊!”老板娘滿面春風地迎了出來,“今兒又給我們介紹生意咯!”她壓低聲音對陳川說,“我看屋裏一桌都是生臉,小陳總又簽新單子發財啦!”
“我發財那還早得很,但肯定要先帶過來讓您先發財!”陳川嘻嘻哈哈地笑着,把季辭拉過來,“您還記不記得她?”
老板娘仔仔細細端詳季辭,忽的把手一拍,驚喜叫道:“這不是咱們的季妹妹嘛!我的天哪,怎麽長這麽漂亮了!我都認不出來了!”
季辭笑道:“虧得您還記得我。”
“都好多年沒來了吧!”老板娘連忙把他們往裏面引,“快進去坐,外面風大!”
季狗子燒烤攤之前只有一小片地,腳伸開就到頭,如今已經是一家有十張桌子的魚火鍋店,連臨江的那片空地都圈了進來,支起了戶外傘。現在天氣尚涼,客人大多坐屋裏,待到夏天,外面不知道會有多熱鬧。
館子裏頭每一桌都坐滿了人,煙霧騰騰,觥籌交錯,酒味、煙味、魚腥味、大料味兒混雜在一起,辛辣上頭。人們大聲地用方言交談,就像吵架一樣。
“2012年大衆點評上榜餐廳。”季辭一邊走,一邊把店裏海報牆上最醒目的大字念了出來,“這麽潮啊。”
“季狗子現在出息了,都上了咱們省臺的美食節目,”陳川跟自家小孩拿了獎一樣得意,“據說還有導演來找他們拍紀錄片。”
海報牆上還貼着許多餐館上電視、老板老板娘與各種名人握手的照片,花團錦簇意氣風發的。季辭笑:“當時就能把你吃服的燒烤攤,就是不一般。”
“火了還是以前的老味道,這是最難得的。”陳川說着,向老板娘眨了下眼睛,老板娘笑眯眯地說:“那必須的!得把小陳總這種骨灰級老顧客留下來啊!”
裏桌立即有人看到了陳川,站起來大力揮手,其他人也紛紛笑容滿面地站起來迎接他們。
老板娘親自搬椅子讓陳川和季辭坐下,對餐桌上的所有人說:“您們都是小陳總的貴客,我們跟小陳總認識好多年了,館子雖然不大,但肯定用江城最好、最新鮮的雞子羊子魚來招待您們!我們免費送一提啤酒、六盤涼菜、一個果盤,祝您們六六大順、一飛沖天!您們吃好喝好,有什麽事喊我!”
老板娘一番話,大家立即熱烈鼓掌吆喝,場子很快熱乎起來,陳川指着老板娘說:“看看看看,這就是會做生意的!又大方,又會說話!”
季辭注意到陳川說這話看似不經意,卻是看着他對面的一個男的說的。季辭把桌上人都掃了一眼,五男三女,什麽“男的都是帶着對象來的”?陳川真是張口就編。
不過,陳川對他們長相的評價還算實在,三個女孩都很漂亮,五個男的确實都挺一般,沒什麽特色。陳川對面那個男的還是五個裏面最特別的,三十上下,打發膠戴眼鏡,印花襯衣的領子裏甚至還系了一塊真絲領巾。
這些人着裝體面,都很講究,講普通話,能看出來都不是江城本地人,而且都是不安于尋常生活軌跡的做生意、搞銷售的人。
桌上這些人顯然并不全都相互認識,陳川笑眯眯地把他們每個人都介紹了一遍。原來他們也全都是S省的,只是來自不同的縣市,方言各有不同,但大致能夠互通,所以他們戲稱今晚這頓飯是省級人民代表大會。
介紹完了,衆人還沒有吃飯的意思,齊刷刷地望着陳川和季辭這邊。陳川像是毫無察覺似的,咋咋呼呼道:“你們還都坐着不動幹嘛?人都齊了,鍋子也開了,吃啊吃啊!”招呼了一通,他又攬了一下季辭的肩膀說,“她屋裏之前有點白事,咱們今晚上立個規矩,不準說‘白‘這個字,哪個說了哪個喝酒,好吧?”他親自揭開桌上三個火鍋的鍋蓋,一個魚、一個羊肉、一個雞,濃烈的鮮香頓時随着蒸騰的熱氣擴散開來,讓人食指大動。衆人終于各自伸了筷子。
只是飯開吃了,話還沒開始講。
館子裏面人多,晚上江風大,所有窗子都關着,只開了換氣扇。每個桌子上都還有兩三個正在沸騰的火鍋,季辭覺得熱,把夾克脫了下來,起身挂到陳川身後的衣架上。黑色的衣服勾勒出她玲珑的線條,身材好得挑不出一絲毛病。回來坐時,右手很自然地在陳川肩膀上按了一下,側身坐在了陳川左邊。
從她起身開始,除陳川外的所有人目光都落在她身上,人人欲言又止。最後還是一個紮着高馬尾的女生打破了沉默,半開玩笑說:“小陳總,我們剛才還以為你去接女朋友了呢!”
陳川正色:“哪來的女朋友?我都單身個把月了。”說着粲然一笑,季辭對他這個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但凡不了解陳川的人,都很容易被他這個笑容裏的真誠迷惑。
衆人發出一陣意味深長的“哦”的聲音,表情都松懈下來。一個年輕的娃娃臉男生調侃高馬尾女生:“雯雯姐,說不定你以為的沒錯呢。”
衆人又要開始“哦”,陳川連忙擺手:“你們別瞎說!我正式介紹一下,她叫季辭,季節的季,故人西辭黃鶴樓的辭,我妹妹,比親妹妹還親的妹妹!”
陳川對面的領巾男端着酒杯站了起來:“小陳總,你這個介紹我不滿意,你要喝一杯。”
飯局才剛開始就有人發難,衆人都來了興致。
陳川笑着問:“束校長有什麽不滿意?”
季辭記得剛才陳川介紹過,這個領巾男名叫束斯文,省城人,據說家裏是做民辦職業教育的,他在江城圈了塊地,投資了一個職業技術學校,所以大家夥都叫他束校長。
束斯文說:“你這個介紹不清不楚,什麽叫比親妹妹還親的妹妹?把不是親妹妹的妹妹叫妹妹,那都叫不負責任,叫耍流氓。你們說是不是?”
衆人不管三七二十一齊聲說是,陳川說:“她喊我媽喊幹媽,你們說是不是我妹妹?哎喲束校長到底是當老師的,就是喜歡咬文嚼字。”
束斯文盯着季辭,露出一個笑:“那到底是幹妹妹,還是幹妹妹?”
沒兩句話就開黃腔,季辭已經看出來束斯文這個人表面上衣冠楚楚,滿肚子男盜女娼。她內心嫌惡,臉上卻不作色。
陳川拍了下桌子,指着束斯文說:“束校長這張嘴,我真的沒話說。我自罰一杯,好吧?”說着磕開了一瓶啤酒。
束斯文說:“诶诶诶,白的,白的!啤的有什麽意思?”
陳川立即站起來:“束校長,犯規了是不?”他從桌子底下拿出一盒陳河大曲,三兩下打開倒了兩小杯,一杯轉到束斯文那邊,“來吧,束校長。”
束斯文這才反應過來:“扌喿,你坑老子。”
“規矩事先都講清楚了,落子無悔哈。”陳川說,其他人都樂見這個熱鬧,一起起哄:“束校長,喝!”
束斯文沒辦法,和陳川一起把酒幹了。
開了這個頭,這酒就越喝越多,越喝越上頭。桌上人個個都是久經酒場的老将,喝起來都不含糊,桌上的氣氛是一浪高過一浪。作為地主的陳川自然是所有火力集中的對象,然而戰場有了季辭的加入,外鄉人們沒能靠着人多占到上風。季辭能喝酒,但半點不顯山露水,大大方方讨些酒桌上的便宜。
季狗子家的菜确實好吃,滋味足,好下酒,到後面喝得多了大家夥就讓下白菜解膩,白菜在鍋裏煮一煮極有味,一桌子人整整吃了兩大盆子白菜。
最後所有人酒足飯飽,季辭旁邊那個男的已經被喝趴下了,伏在殘羹剩飯間呼呼大睡。季辭也有了六七分醉意,懶洋洋地靠在陳川身上,笑着看他把那幾個還在死命堅持的哥們逼上絕路。
束斯文搖搖晃晃走了過來,把旁邊熟睡的男的推到一邊,坐到了季辭旁邊。季辭擡起眼睛瞅了他一眼。
束斯文說:“季妹妹,我有個同學,在峽江市搞溪山漂流的那個景區,國家4A級景區,你曉得的吧?他們景區一直想找個形象大使,沒找到合适的,我看季妹妹就特別适合,我把你介紹給我同學,到時候你去跟他們拍照做宣傳,你看怎麽樣?”
說着,束斯文就去摸季辭的手。
季辭坐起身,手也順勢收了回去,和束斯文的手指若有似無地擦過。她對陳川說:“二哥哥,束校長說要讓我去給溪山漂流做形象大使,我是不是要火咯?”
陳川一聽這個“二哥哥”,差點“嘶”了一聲,季辭喊他“二哥哥”,要麽是真心誠意,要麽就是在陰陽怪氣,反正只有他聽得出來。現在她這個聽了讓人發酥發麻的腔調,顯然是後者。
束斯文見季辭去問陳川,又連忙加碼,說:“我還認得省臺的一個導演,季妹妹什麽時候去省城,我組個局,大家夥認識認識,以季妹妹的資質,只要有露臉的機會,那肯定大紅大紫!”
陳川說:“束校長,當時是哪個說江城沒有美女的?”
束斯文說:“那誰讓小陳總把真美女藏着掖着的?”
陳川不依不饒:“我記得有人當時跟我說,‘江城的美女不過如此!’”
束斯文拿起杯子:“我認錯行不行?我自罰一杯!”
看着束斯文實實在在把一杯酒一飲而盡,陳川嘿嘿一笑:“束校長好酒量。”
“季妹妹,小陳總說你在西班牙留學,學了啥好東西?”說着話,束斯文往季辭這邊靠了靠,手又開始不老實地放在她的膝蓋上。
季辭手一松,酒杯砸在了束斯文的手背上,束斯文“嘶”地痛叫一聲。
季辭忙抽出幾張紙巾蓋在束斯文手上,真誠地道歉:“束校長,酒喝多了,手上有點沒力氣,砸疼您了?我給您吹吹?”
束斯文本來有點來氣,但聽了她的好話,心情又陰轉晴,把手湊過去,季辭裝模作樣吹了一下,随機哈哈大笑。
束斯文被她笑得莫名其妙:“你笑什麽?”
季辭借着酒勁放肆,伸手拍拍束斯文的臉:“束校長你真可愛。”
束斯文感覺季辭可能有點醉了,于是繼續問:“那你跟我講講,在國外學了些什麽?”
季辭懶懶笑道:“混日子,什麽都沒學會。”她這話倒是不假,之前學藝術,學了幾天覺得朝夕相對的藝術生都奇形怪狀,找不到她喜歡的類型,于是改學建築,結果又學不大懂,最後什麽也沒學會。
陳川本來在跟一旁名叫雪子的短發女生說話,聞言轉過頭,代她回答:“學畫畫,畫小人。”
季辭又大笑:“對對對,畫小人。”
束斯文感覺自己被陳川和季辭兩個人聯手開了玩笑,不甘又有點狐疑,說:“我不信,除非你現在就畫一張給我看看。”
他這麽一說,周圍幾個還清醒的男男女女都被吸引了過來,一起起哄讓季辭畫,季辭帶着醉意推辭說畫得不行,不想丢人現眼。
衆人自然不肯輕易放過季辭,說她謙虛,季辭又推說自己喝多了手軟,渾身沒力氣。衆人看熱鬧不嫌事大,一個男的說那就讓陳川掌着你畫。所謂的掌着就是手把手地扶着,季辭又靠在陳川肩上,眼睛裏天然漾着波,“你說我畫不畫啊?”
陳川不敢看她的眼睛,遂恐吓束斯文:“哥們你能別招惹她嗎?招惹她沒什麽好事。”
束斯文看着季辭的眼睛已經隐隐發紅,“那我更要招惹招惹了。”他伸手去拉季辭的手,“你陳川哥哥不掌着你畫,我掌着你畫!”
季辭讓他拉了一下手,心裏惡心得不行,嗔罵:“那你傻愣着幹嘛,給我找筆啊!”
束斯文一見季辭竟然答應了,頓時面露喜色,招呼服務員過來,要了點菜用的單子和一支鉛筆。季辭注意到他還拍了人家小姑娘的屁股一下,小姑娘很不高興,但因為是客人,不好發作什麽。
季辭把點菜單子翻到空白的背面,陳川在旁邊惡毒提點:“随便畫畫,這些人都沒見過世面,你随便忽悠一下。”
衆人都笑罵陳川,季辭拈着筆,偏着頭看着束斯文:“畫什麽呢,要不就畫你?”
束斯文巴不得,笑得合不攏嘴:“那可太好了,能做季妹妹的模特,榮幸之至!”
陳川在一旁搖頭,獨自喝了一杯酒。
季辭慢悠悠地打量束斯文的臉,這個人挺會打扮,把自己收拾得很幹淨,甚至眉毛都修剪過。戴一副沒有度數的金邊眼鏡,印花襯衣加淺色西褲,騷氣得很。
衆人屏息無聲,束斯文借着季辭看自己的這會,眼睛肆無忌憚地打量季辭。陳川看不下去,團了一團餐巾紙扔到束斯文臉上,“人家拿藝術的眼光欣賞你,你個狗日的什麽眼神!給我收起!”
其他人都哈哈大笑:“小陳總,吃醋啦?”
束斯文不以為忤:“小陳總,別這麽小氣嘛,你跟季妹妹卿卿我我一晚上了,還不許我多看兩眼?”
陳川喝得有點多了,說話就沒那麽客氣:“你也配?”
束斯文突然站了起來,帶到了桌子,餐具嘩啦啦一陣響。季辭突然說:“要把整張臉畫完,怎麽都要一兩個小時,今天沒時間了。”
衆人頓時大為失望:“那怎麽辦?”
束斯文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對季辭死纏爛打:“那不行,今天不畫完,咱們就別走了。”他說:“要麽小陳總再吹一瓶,要麽季妹妹跟我回去,怎麽樣?”
“哎喲我扌喿!你還真他媽打她主意!”陳川拿着酒瓶子杵了下桌子,正也要站起來,聽見季辭對束斯文說:
“畫人畫皮難畫骨,你有皮沒骨,要畫你,畫一張嘴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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