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章
第 63 章
回到府中,花若便和趙康說了那孩子的症狀,得知是胎裏帶出來的,趙康對這次的事兒便失去了信心。
“夫人,倒也不是老夫潑冷水,自古這娘胎裏帶出來的病症,最是難醫,別說這是胎記和熱毒所致的疤痕,便是體弱之症都難調理。”
這個道理花若自然也曉得,所以她才說只有半數的把握。
“我知曉,但還是想去試試,那還孩子太小,若是臉上帶着那樣的印記,未來怕是會有諸多不便。”
于是從這日開始,花若白日便一連兩日都在研究書籍,紀清塵倒也沒忘了自己的承諾,一下早朝他便去了禦書房,永昌帝本以為他有什麽要事,便先處理了其餘的事情,最後留下他一人詢問。
結果得知紀清塵的目的後,永昌帝一臉的無語看着他,“你在這裏站了一個時辰,就為了和朕說這個?!”
紀清塵看着高坐在龍椅上的人,一臉不解的看着對方,他說這個怎麽了?難道這事兒不能說不成?
“是,臣就是為了拙荊進藏書閣一事,特請陛下恩準。”
之前看着鎮國公一心鋪在家中,別一個女子迷得五迷三道的,永昌帝心下是喜聞樂見的,一個有能力有智謀的武将,卻沒有什麽野心,這樣的人他用得安心。
但眼下卻看着他為了家裏的女人,理直氣壯的站在他面前,請求能進藏書閣,這讓永昌帝生出一種恨鐵不成鋼的心情。
“朝中放着那麽多的大事你不去做,整理圍着女人打轉兒,前幾日為了陪夫人出門,告假不上朝已經有不少人參你了,朕不和你計較,你今日卻又為了她在這裏杵了一上午,你!你這成何體統?!”
對上皇帝的責怪和嫌棄,紀清塵臉色都為該一分,仍舊昂着頭,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拙荊現在身懷有孕,身邊離不的人,且臣也不放心她獨自外出,郎中說她胎像不穩需要情緒愉悅,她說想看書,臣就想起了宮中的藏書閣,所以特請陛下恩準。”
永昌帝想起他剛回京的時候,整個人都是一身罡氣,威嚴十足便是朝中言官,都不敢說他一二,這怎麽成個親這人就變得像個無賴似的?
這會兒坐在龍椅上的人,也不曉得自己該是開心,還是該生氣了,被自己一時一變的心情,擾得有些心煩,他一時也不曉得,到底希望紀清塵成為什麽樣的人。
于是心煩的擡起手,滿臉的嫌棄不言而喻,“準準準,德盛給他腰牌,讓他趕緊滾,朕現在看着他心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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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大威嚴的鎮國公,揣着皇帝親賜的金牌,冷肅着一張十分唬人的臉,器宇軒昂的走出了陛下的勤政殿。
任誰也看不出,這人是被永昌帝趕出來的,更想不到他如此嚴肅的剛正的模樣,竟然是為了給自家夫人請恩的。
于是下午紀清塵便換了一身常服,帶着雍容華貴的花若進了宮,“咱們要不要先去給陛下和太後請安?”
大年初一之後他們便沒有入宮請安,紀清塵倒也好說,每日上朝算是天天入宮,可她這麽久沒入宮,這會兒入宮應當是先去請個安才合禮數。
想起今早陛下那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紀清塵咳了一聲,掩飾心中的尴尬,“陛下那邊這兩日忙,咱們過去反倒不好。”
聽他這樣說,花若恍然,臉上多了幾分歉意,“那咱們就不去打擾陛下了,咱們去給太後娘娘請個安,再去藏書閣。”
來之前花若都已經做好了準備,和趙郎中也商議過一些事,今日入宮要查閱什麽書籍,主要查看哪方面她都已經列在紙上,如此也不至于去了無處下手。
這會兒時間充裕,她自然也想照顧到禮數和名聲,紀清塵可有可無的點點頭,兩人腳步一轉去了太後的宮中。
得知花若和紀清塵來請安,太後的心情甚為開心,趕忙傳召讓人進來。
“之前聽聞你這胎像不穩,如今調理的可好了?”
李嬷嬷也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回宮,太後對鎮國公府的事兒,也知之甚少。
“回太後娘娘,多謝娘娘記挂着臣妾,喝了幾日的安胎藥,現如今胎象很穩,郎中說平時可以稍微活動一下,也有利于養胎。”
聞言太後點點頭,“還是得仔細着些,一會兒你們出宮時,哀家讓人給你備些滋補的東西,你們記得帶回去,也省的讓我宮裏的人再多跑一趟腿兒。”
“多謝太後娘娘。”
“前日忠順王府的入宮,哀家得知她那重孫帶了熱毒毀了臉,便讓她去找你讨些芙蓉霜,她卻說已經找過你了,你可有把握?”
之前花若也和忠順王府的人說過,她最多只有五成的把握,如今太後問起來,她也便如實的回道:“原先只有五成的把握,現在研究了多日,倒是有了七八成的把握了。”
天快黑的時候,花若和紀清塵才匆匆出宮,身後的李嬷嬷拎着大大小小的錦盒,都是太後和陛下賞賜的滋補品。
花若嘴角噙着笑,袖筒裏裝着一搭紙,這也是她一下午謄抄好的內容。
坐在馬車裏,她再次迫不及待的展開細細看了一遍,嘴角始終勾着愉悅的笑,可坐在她對面的人,神色有些冷淡。
或許是因為心頭事的已解決,花若自己都沒有察覺到自己的疲憊,但她身邊的紀清塵卻将這些看在了眼裏,她的笑容裏滿是疲憊。
見她正為此事開心着,他便也忍住了沒有多說什麽,回到府中便讓人将趙康找了過來。
“這事兒剩下的便教給你,夫人近來還需靜養。”
“是,屬下定當竭盡全力。”
于是花若換個衣服的功夫,再出來就看到桌子上的紙張都不見了,她臉上有一絲的慌亂閃過。
還不等她開口詢問,紀清塵将人攬到左邊按坐在了椅子上,“東西我交給了趙康,你已經做好你該做的所有事,剩下那些費神費力的事,就讓他去忙吧。”
的确是這樣,熬制面脂的一些流程,花若現在也不适合去碰,但她還想着做到最後,等着需要配伍熬制的時候,再交給趙康。
只是她嘴唇剛一動,男人的有些粗糙的手指,帶着滾燙的溫度劃過她的眼下,他眉眼中滿是心疼的看着她。
“你這兩日連覺都睡不好,眼下都帶着青色,難道你還想繼續熬着自己嗎?”
他的動作是溫柔的,話裏更是帶着心疼,讓外人瞧見或許看不出來什麽,但花若卻是明白的,這人生氣了。
氣她不知好好保養自己,氣她不珍惜自己的身體,花若既有心虛歉意,也有滿滿的暖心幸福,她要出口的話化作了唇角上翹的弧度。
“好,這事兒我便不管了,只等着趙先生給我個成品。”
翌日天色大好,花若讓人将藤椅搬到了院子裏,她坐在陽光下看着春意盎然的小花園,一手伏在微微凸起的小腹上,想着孩子出生後,大一點在院子裏跑動的身影。
可惜還得等好久呢,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麽,看向一旁的徐媽媽,“紀澤謙現在怎麽樣了?在府中住的可還習慣?”
紀澤謙便是之前給花悅榕認下的幹兒子,這孩子賣身入府,被選中之後便留下來,當初府中也給了承諾,只要他能為花悅榕守孝,便是着府中的小公子。
花若和紀清塵自然也遵守了承諾,将他安排在了大房院子裏住下,且派了一個小厮一個丫鬟,還有一位王媽媽過去伺候照顧着。
這段時間花若忙着手邊事兒,倒是沒怎麽聽到關于那個孩子的消息。
徐媽媽應道:“回禀夫人,那孩子也不曉得是守靈累着了,還是……送殡回來人就病了,一直都在喝藥調理着,近來倒是大好,只是這人太過瘦弱,且得細細養着。”
花若垂下羽睫,看着自己隆起的肚子,“那邊院子裏可還安靜?”
紀宇這段時間不在府中,大房院裏也沒有什麽主子在,按說紀澤謙如今便是那個院子裏,唯一的主子。
“大房院子裏現在是小陶在主事,她現在身子越發的重了,這兩日倒是不怎麽惹事。”
花若嗤笑一聲,“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既然她身子重了,那邊安排人過去照應着點,萬事以她肚子裏的孩子為上,其餘的不需要管太多,現在大房有了兩個子嗣,咱們院子裏也有了希望,二房那邊的确也該有個主子了。”
“是,老奴這就去幫。”徐媽媽屈膝一禮說完就要走,花若突然又叫住對方。
“安排一下,把那個孩子接過來吧,讓人在咱們院子裏收拾出來一兩間房,紀宇他們回來之前,那孩子就暫且養在咱們院子裏。”
徐媽媽和李嬷嬷臉色頓時一變,二人對視一眼雙雙跪在花若的面前。
“夫人使不得啊,那孩子現在正在給少夫人守孝,身上晦氣重,您現在又有着身孕,只怕他過來會沖撞了您。”
花若垂着眸子也不看她們二人,慢悠悠的問道:“你們說我可是有福之人?”
徐媽媽擡眸看了眼花若的神色,和李嬷嬷毫不猶豫的說道:“夫人自然是大福之人。”
聽到這個話花若開心的一笑,擡眸對上跪在不遠處的兩人,她滿眼期待的看着她們,“那你們說我比小陶如何?我們誰更有福氣?”
“那自然是夫人更為有福,也更尊貴。”李嬷嬷素來習慣了奉承,這會兒絲毫不猶豫的說了起來。
一旁的徐媽媽似是品出幾分花若的意思,并未跟着應聲,接着便聽到花若噗嗤一聲笑了,這笑聲中帶着幾分諷刺的味道。
“是啊,你們都說我比她有福氣,比她尊貴,現在她也有孕在身,和那個孩子住在一起安然無恙,作何那孩子過來就會沖撞了我呢?”
徐媽媽垂着眸子,心想果然如此。
剛才還在各種奉承的李嬷嬷突然禁聲,花若這話顯然實在質問她,一時她也不曉得該怎麽回答。
猶豫半天說道:“夫人,正因為小陶不過是個賤奴,這身賤命硬自然無礙……”
這下花若笑得更為大聲,“這麽說李嬷嬷覺得一個賤奴的命,都比我硬,這豈不是再說我活不過那丫頭?還是說我命不如她?一個小小的孩子都會影響我的運勢?”
素來溫和的人,突然有些淩厲起來,李嬷嬷一時有些難以應對,心中也暗暗的懊惱着,自己之前到底是将眼前人看低了,這哪裏是什麽小白羊,分明是個芝麻餡的湯圓啊。
徐媽媽已然曉得了她的意思,也明白花若下定決心之事,她們若是不辦,這事兒過不了夜,國公爺回府之後照舊會按照她的心意來,到時候反倒是他們這些奴才讨不到好兒。
“老奴這邊命人去安排。”徐媽媽叩首行禮,在看到花若颔首後,起身去安排。
李嬷嬷跪在地上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花若倒也不為難她,不過是想要借此機會敲打一下對方。
雖然她是太後安排在她身邊的,但也別忘了自己的身份,她不介意李嬷嬷繼續留下,但也不代表可以處處容忍她,更不代表這她甘願讓這人在自己身邊待一輩子。
總是要找個由頭和機會,将這人送回去。
但眼下還不到時機,她再度恢複成往日那般溫柔娴靜的樣子,笑着望了一眼天空,“喲,李嬷嬷怎麽還跪着呢,快請起。”
她像是剛看到似的,眉眼間帶着幾分驚訝之色,等人站起身來她又說道:“一會兒讓人将那一對兒小矮馬牽過來,日後就養在這院子裏吧,正好也可以給小公子們學騎射啓蒙用。”
照往常花若想在院子裏養馬,李嬷嬷定然是第一個反對,這萬一撞到她怎麽辦?!但李嬷嬷這會兒聞言也只是沉吟了一會兒,屈膝一禮。
“是,老奴這邊去和寧管事說一聲。”
一個時辰後,瘦瘦小小的紀澤謙被人領到了花若的面前,這小小的人也沒什麽行李,一個包袱被小厮背着,身上穿着仍舊是他自己帶來的衣服,人瘦得和麻杆似的,越發顯得一雙眼睛格外的大,皮膚也是黑黑的,手臂和上帶着幾條疤痕。
花若細細打量了一下孩子,心裏有些酸澀,“紀澤謙留下來陪我坐會兒,你們先帶着東西過去收拾着,收拾好一會兒讓繡娘過來一趟,給小公子量身裁衣。”
紀澤謙很安靜,但看着花若的目光裏卻充滿了畏懼,他躊躇不安的站在一旁,手裏捏着衣角不停地揉搓着。
看着他渾身上下散發出來的不安,花若有心想要安撫一下,卻又不曉得怎麽和小孩子相處。
想起來他這身子近來虛弱,便讓人找來了趙郎中給他瞧瞧。
一番號脈之後,趙郎中臉色也有些不好看,“回禀夫人,小公子之前的病症已愈,只是這身子虧空的厲害,最好吃幾日溫補調理脾胃的丸藥,平日裏再以食物慢慢滋補為宜,若是調理得當,兩三年便可強壯,若不細心養着,只怕傷及壽數。”
這番診斷讓花若也有些驚訝,她沒想到眼前的孩子竟然虛弱的如此嚴重,“好,勞您給他開個方子,若是需要藥膳也一并寫上,國公府的公子自然是要金尊玉貴的将養着。”
“是,老夫這就去安排。”
房間裏的人這一下少了不少,偌大的暖閣裏只剩下花若翠雲和紀澤謙,人一少肉眼可見他松了一口氣。
花若朝着他伸手,“過來。”
看着她溫柔的目光,紀澤謙猶豫了一下朝着她走過去,臨近後羞答答的将自己的小手遞給她。
握着幹巴枯瘦的手,花若只覺得鼻子有些酸澀,心裏越發的有些惱火起來,這孩子來到府中也有月餘,竟然一兩肉都沒養出來。
“日後你就住在這個院子裏,平時吃的、用的、穿的,有什麽需要或者短缺了,就和我或者徐媽媽說,自會有人幫你備齊。”
“多謝三奶奶。”小孩子羞怯的應了一聲,卻即花若喊愣了。
反應了好一會兒,才苦笑起來,是啊,這孩子落在了紀宇的戶下,這說起來自然是要稱呼她一聲奶奶了。
一旁的翠雲許是看懂了她的震驚,沒忍住笑出了聲,換來花若嬌嗔的剜她一眼。
“你且去小廚房看看,有沒有什麽剛做好的點心,給他那些吃,帶着他去院子裏逛逛,那兩匹小矮馬也被帶過來了,讓安子小心照應着點,若是想要騎馬也別摔了。”
“是。”翠雲笑吟吟的牽着小孩子的手,“走吧小公子,咱們去拿些點心逛園子去。”
待人走出屋子,花若溫和的臉色轉瞬冷了下來,“來人,将伺候小公子的三人帶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