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散步
散步
中午休息的時間，琳琳“碰巧”去審計部找她的小夥伴，而“碰巧”，她的小夥伴不在所裏。
又“碰巧”，她轉悠到了沈赫的門口…
門虛掩着，透過門縫，琳琳看到沈赫倚在座位上，眼睛痛苦地緊閉着，眉頭皺成了一團，兩只手用力按壓着太陽穴，小臂上的青筋暴起，似乎要用全力把太陽穴按爆。
當當當……
琳琳敲了敲門。
“進。”
沈赫停了手上的動作，端正地坐好。
“沈總，你怎麽了？”琳琳透着關切。
“哦，沒事。”沈赫微微皺了皺眉，故作輕松地說：“資料收集好了？”
“你是又頭疼了嗎？”琳琳沒有被轉移話題，繼續問。
“沒事，可能，上午開會的時間長了些。一會兒就好了。”
“沈總，你如果老是工作一忙就頭疼，很有可能是神經性頭疼。換換環境，放松放松能緩解很多。”
“呵！”沈赫輕笑了一下：“沒想到你還懂醫學呢？”
“我是說真的，沈總，你跟我出去轉一圈，頭疼能緩解很多呢！”
“謝謝，不過不用了，我休息一會兒，吃點藥就好了。”
“這就是休息！出去透口氣，絕對比你窩在辦公室強！你相信我！”琳琳臉上不容置疑的表情。
沈赫擡起手腕看了看時間，想再找個別的借口，卻被識破了。
琳琳：“最多半個小時，不用不用，二十分鐘足夠了。”
沈赫嘆了口氣，頗為勉強地站起了身：“你要帶我去哪？”
“人民公園啊！”
什麽？
沈赫剛走出來一步又縮了回去。
“人民公園？二十分鐘也就剛到人民公園大門口。”
“誰說的？”琳琳說着，走到落地窗前，指着外邊，對辦公桌裏的人說：“人民公園不就在咱們大樓後邊，喏，你看，從大樓後面出去有個小路，直接通到公園人工湖那邊。”
沈赫半信半疑地走到窗邊，他知道這裏能看見公園的湖，卻不知道還有這麽一條小路。
“看到沒？就是這個大樹和那個廣告牌中間那，那有小路。”琳琳比劃着。
沈赫眯着眼瞅了一會兒：“看不清。”
好吧，這個不愛帶眼鏡的近視眼。
“那就跟我走吧！真的不騙你。”琳琳說着，招手往外走。
沈赫又順着窗戶往下看了看，決定還是跟過去吧！要不然，這小孩兒不知道要堅持到什麽時候。他走回辦公桌前要拿手機，不想剛拿起來就被制止了。
“沈總，你不能帶手機。你要是拿了手機這一路不知道要接多少電話，還是把手機放在辦公室吧！這樣呢，你就有了純粹的二十分鐘休息時間。”
接着，琳琳又壓低聲音：
“…而且，別人看見你手機在屋裏，也會認為你人還在所裏，壓根兒不會想到你已經跑出去了。”
這都哪學來的摸魚小竅門？好吧，不過想想也有點道理。沈赫乖乖照做。
下了電梯，就見琳琳逆着大門的方向，轉了個彎，走到了大廈後門。這個門口并沒有多麽隐蔽，只是沈赫一向來去匆忙，從來沒留意過這麽一個小門。
“這是物業進出的門口，我是有次點外賣，一個外賣小哥把餐送到了這邊，我才知道這裏別有洞天……”
琳琳賣了個關子，伸手推開了門，做了個請的姿勢：
“當當當……歡迎來到新世界！”
沈赫邁出這個門，不由得會心一笑。
後門連接着一條石子小路，路兩旁的大樹已經翻了新綠，不知名的花沿路開着，此時微風拂來，一股清爽透遍全身。
原來，又是一年春天了。
“沈總你擡頭看，我最喜歡這一段路了，這幾棵西府海棠開的多好啊！”
…
“沈總你看那邊，好幾撥野餐的人，基本都是咱們那個大樓的。我們有天中午也來野餐了呢”
…
“哇塞，今天居然有人支了帳篷！”
…
“沈總，你往前看，你看到湖中心那個亭子了嗎？”
……
沈赫就這麽慢慢地跟着琳琳往前走，聽着她絮絮叨叨地介紹。身旁不時有穿着正式的人來來往往，想來，休息時間過來活動一下的人還真不少。
深吸一口氣，遠眺微波蕩漾的湖面，沈赫覺得身心一陣輕松，喃喃地感慨道：“出來一趟還真不錯！”
“對吧對吧，還有更好的呢！跟我來這邊！”
“還去哪啊？”沈赫不解。
“去爬山！”
這，還有山？
很快，沈赫就明白了。
那是公園裏人工堆砌起來的一座“假山”，幾十級臺階彎曲着爬上去，山上種着一些迎春花、牽牛花，或黃色或粉色或紫色，點綴其中，勉強算得上有幾分野趣。
山頂一處平臺，站在平臺上放眼望去，整個公園盡收眼底。
“負能量就像陰天的雲一樣，風一吹就散了，太陽一照就沒了，所以啊，一定要多出來吹吹風照照光。”
琳琳張着雙臂，迎着光，聲音如這春日的暖陽。
不知是從何處彙聚而來的一股暖流在沈赫身體裏肆意流淌，從頭頂流入軀體，從身軀湧入指尖，最終彙入心底。
原來溫暖是這麽一種感覺！
沈赫自己都不清楚，是什麽時候開始，對這個叫韓琳琳的實習生格外關注的。
最開始，他對韓琳琳的印象就是這個姑娘很愛笑，一笑起來眼睛彎彎的，嘴角也彎彎的，每次都是那麽燦爛，也不知道哪來的那麽多開心的事。
她好像對所有的事情都感興趣，當然，是工作以外的事情。偶爾吃到的美食，路邊的小花小草，甲方的八卦……都能讓她興致勃勃。
她好像特別有生命力！
而自己呢…
柳浩然曾說自己活得像臺機器。好像确實是，這麽多年，不停地忙碌，不停地重複每天的生活，他早已經麻木了。
他讨厭生活中的瑣碎，日常牽扯自己精力的事情他都覺得沒有必要。只有工作才需要勞心費力，其他都不值一提。
所以當韓琳琳帶領他來這麽一趟“休閑之旅”的時候，他再一次驚訝：自己工作了這麽多年，進進出出這麽多次，從來沒有發現過的隐蔽小路，韓琳琳才來了幾個月就摸的一清二楚。
這強大的生活能力也是讓他望塵莫及！
所以，究竟是什麽時候開始，他慢慢關注她的呢？
是在成都進現場盤點那次嗎？
小姑娘一大早穿個拖拖拉拉的裙子晃來晃去，他讓她回去換。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賭氣，她磨磨蹭蹭半天才出門。一路上撇着嘴，不說話，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再後來，他去看生産流程，她們去盤點。也就半天的功夫，小姑娘就又恢複了以往開開心心的樣子。
所以，他一出廠房，就看見了她踩着人家車頂去摘人家種的山楂。
然後獻寶似地跑到自己眼前，雙手捧着紅彤彤的一堆山楂說：“沈總，快嘗一個，可好吃了！”
他連忙擺擺手推辭了，開玩笑，他就是再近視，也看得見旁邊那幾個人被酸得呲牙咧嘴的表情。
“拿一個嘛！拿一個吧！可新鮮了！”那雙眼睛亮亮的，透着一股狡黠。
好吧，他最重妥協了，伸手拿了一個。紅亮亮的，圓嘟嘟的，憨态可掬的樣子。
和她很像…
然後，就捏着這個紅果子，捏了一路。
是跨年夜吃火鍋那次嗎？
她忙得熱火朝天的，又不亦樂乎。
從來不知道一個涮鍋，能有這麽多花樣。
也不知道那小腦袋怎麽裝得下這麽多亂七八糟的東西！
哦！對了！還有那個，自己至今不知道怎麽回答的問題！
“你覺得我怎麽樣？”
說實話，剛開始，他真的覺得這是小姑娘的一句玩笑話，可她的神情又是那麽的一本正經。那雙眼睛就那麽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有些迷離，有些不安，又，有些迫切……
感情這種事上，他向來被動。一時不知如何應對，甚至不知道該怎麽面對她，幹脆假裝什麽都沒發生過。
只是他表面上再波瀾不驚，內心的波瀾卻也抑制不住。
所以，沈玲那次過來，他腦袋裏一下子就想起了韓琳琳。
所以，他往年從來不理會實習生的培養模式，今年卻建議增加實習生參加分析會的機會。
所以，他聽說琳琳犯錯被罵，下意識地想幫她挽回局面。
……
于是，他看到了……
看到了琳琳桌子上，随意攤開的一個本子，哦，對了，那個東西好像叫做手帳。
他發誓自己絕對不是有意偷窺什麽隐私。實在是剛開始，那個本子記錄的就是工作內容：會計分錄，鍵盤快捷鍵，一些工作注意事項。
他翻看着，心想，這小孩還挺認真，這年頭認真記筆記的人真的不多了。
後來發現她不光記錄，還畫着一些簡單的插畫。她似乎喜歡畫千紙鶴，幾乎每頁都畫着幾個，或高或低地點綴其中。
連個記錄本都這麽有情趣，這小孩還真是有意思!
翻看了幾頁，忽然覺得不太對勁了。
這千紙鶴後邊記錄的字，似乎都是自己說過的話。
越往後，記錄自己的話就越多，畫的千紙鶴也越多，最後滿滿一頁紙，都是千紙鶴。
千紙鶴……
紙鶴……
鶴……
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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