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人質情結
人質情結
當崔皓月和陸晨曦回到學校時，大家正上着課，校園靜悄悄的，只有體育老師吹哨子訓練學生的聲音。
走在熟悉的路上，聽着熟悉的小鳥叫聲，崔皓月仍然有種夢幻感。
她忍不住問好朋友：“我真的更名易姓了嗎？那麽容易？我是不是在做夢？”
“是做夢，你沒猜錯！”陸晨曦點頭，露出壞壞的笑，雙手掐住她的臉，“疼嗎？睡醒了嗎？摸摸兜裏的身份證，拿出來看看，是不是真的改名改姓了？”
“唔，泥有嘟窩（你又逗我）！”崔皓月羞惱地奪回被掐的臉，眉頭皺起來，“我只是覺得我奶奶答應改名答應得太容易。送她回病房的時候，她給了我二十塊錢，讓我好好聽你媽媽的話。她……”
崔皓月一邊說一邊思考：“她看起來好像忘記了周五傍晚發生的事情，對我還是跟從前一樣。”
這是她不理解的。
奶奶不計較那天的事，奶奶現在對她很溫和，甚至罕見地給了她零花錢。
她似乎被這種對待所感化，內心動搖了，想跟奶奶和好。
“可是，我無法忘記那天的事！我永遠都不會忘記那天的經歷！”崔皓月感到痛苦，此時此刻産生和解念頭的她，背叛了那個哭着逃出病房的她，“我明明跟奶奶決裂了！憑什麽她能假裝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她覺得奶奶很可怕，覺得想讓一切回到從前的自己更可怕。
曾經受過的傷害那麽痛，怎麽能遺忘？怎麽能無視？她應該遠離奶奶，為什麽她還想接近奶奶？她難道就那麽下賤？
“冷靜點，皓月。”陸晨曦擁住她的肩膀，說破她講不出口的心思，“你想跟她和好？”
和好是下賤，是軟弱。
崔皓月搖了頭，不想被好朋友輕視，又緩緩點頭，不想欺騙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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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迷茫：“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怎麽描述我的心态，我覺得，你媽媽、老師好像都希望我和好，我似乎應該跟奶奶和好。”
“那你覺得你應該和好嗎？”陸晨曦問。
“不應該。”崔皓月說，“你會覺得我小氣，覺得我不孝順嗎？”
陸晨曦沒有回答，說了別的東西：“皓月，你有沒有聽說過斯德哥爾摩綜合征？”
崔皓月搖頭。
陸晨曦講解道：“這一症狀也被人稱作人質情結。斯德哥爾摩是瑞典的首都，兩個歹徒搶銀行失敗，便挾持了四個人質，與警方僵持多日。大家都認為人質憎恨歹徒，然而獲救的人質對歹徒感到同情，他們拒絕在法庭上指控歹徒。因為他們認為歹徒在劫持期間照顧了他們，這是值得感激的，他們一點都不痛恨歹徒。”
“這不正常。”崔皓月評價。
“是的，不正常。”陸晨曦說，“你的奶奶傷害了你，你如果輕易原諒她，我會看不起你，你自己也會看不起你自己。”
“對，我……我已經跟奶奶決裂！”崔皓月把手放在跳動的心髒上。
那天感受到的，刀絞般的心痛，她記憶猶新。
“我和奶奶不可能回到從前！不可能！”崔皓月不願背叛自己，動搖的心在陸晨曦的支持中恢複堅定，“我不原諒！我絕不和好！絕不！”
太恐怖了，世上原來有人質情結這種東西，讓她心甘情願地靠近傷害自己的人，明明感到痛苦卻不願逃離。
崔皓月好像明白了，為何她在網上看到的那篇文章，作者能細細地剖開親人導致的痛苦卻無法離開令她感到痛苦的親人，因為作者深陷人質情結，難以自拔。
回到自己身上，她冷靜地分析現狀：“如果我選擇和好，那麽我所做的一切抗争，都會淪為兒戲。我是真心決裂，不是哭着鬧着求奶奶對我好一點，我不需要她對我好了。”
“給你二十塊零花錢便算對你好嗎？”陸晨曦嗤笑，“二十塊錢能幹什麽？哦，能辦個身份證，她對你還怪體貼的咧，怕你付不起辦身份證的錢。”
崔皓月不由得笑了：“對啊，她很少給我零花錢，二十元可是很多的，能在小賣部買四十個五毛錢的雪糕呢。你想，四十個雪糕，得吃多久才吃完啊！”
“你去買個五毛錢的雪糕給我吃吃看，買得到算我輸！”陸晨曦推着崔皓月去學校的小賣部，“大冷天的嘴饞，想吃雪糕是吧？我給你買，買最貴的雪糕，五毛錢的咱不稀罕捏！”
“不去，怕冷，不想吃。”崔皓月拒絕了。
“沒事沒事，嘗一口，不愛吃就扔，反正咱有錢，扔得起！”陸晨曦相當闊氣。
崔皓月把頭搖成了撥浪鼓：“不能浪費糧食。”
陸晨曦嘻嘻笑，找她話裏的漏洞：“雪糕是零食。”
“零食也不能浪費。”
“那就吃。”
下課鈴響起，兩個好朋友一人拿着一個雪糕吃，大搖大擺地回到教室。
同學們圍了過來，七嘴八舌地問：
“晨曦，你幹嘛去了？怎麽現在才來？”
“徐婷婷為啥跟晨曦一起？”
陸晨曦燦爛一笑，對大家說：“有個好消息要宣布哦！”
大家好奇，很給面子地問：“什麽好消息？”
陸晨曦便說：“退後些，讓開些。”
人們依言照做，空出了一大塊地方，陸晨曦立刻化身主持人，将崔皓月介紹給大家：“來，用力鼓掌！這位是我們的同學，她叫崔皓月，今天她改名了！你們要記住她的姓名，崔皓月！”
被大家矚目，崔皓月的臉頓時變得紅彤彤一片。
好羞恥！好多人看她！她會受不了的！
班裏的都是同學，友好地叫她：“崔皓月！”
向她祝賀：“改名了？好事一樁！崔皓月這個姓名更好聽！”
“為啥你不想叫徐婷婷？”一個矮個子男生好奇，“你幹嘛改名？崔皓月，這個名字感覺有點奇怪。”
“你管那麽多幹嘛？”陸晨曦挑眉看着那男生，“我陪崔皓月去派出所改的名，我和崔皓月一起想的名！你不會恭喜可以閉嘴，沒必要說奇怪的話，那只會讓你顯得很讨厭。”
矮個子男生讨了個沒趣，讪讪一笑，藏進人群裏。
崔皓月記得他。
他叫黃鑫，跟張浩文一起嘲笑她，給她起綽號，沒有受到任何懲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