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僅僅只是輸家
第46章 46章 僅僅只是輸家
46章——僅僅只是輸家
女排部回去後, 開了一個簡短的複盤會。
望月加代已經很努力地講解她記錄下來的數據,但畢竟接觸排球的時間短, 專業程度不高,她心裏也總覺得不夠妥當。
要是能找到一個專業教練就好了,她不免心想。
其實一直都有在找,但沒有很好的選擇。
畢竟要考慮到一系列現實的因素,除非對方也是真的熱愛排球,不然以學校能提供的資源,很難招到合适的人選。
剩下的時間, 望月加代放心地交給了道宮結。
九裏繪一看見道宮結站在前方,鎮定自若地總結成果,就很難将她與下午那個躲在後臺大哭的形象聯系到一起。
這就是責任心的力量啊……親眼目睹了前輩的可靠, 九裏繪肅然起敬。
她決定将這件事當成秘密埋在心底, 再破天荒地撒個小謊,要是以後有人問起來, 她就說什麽也沒看見, 什麽都沒聽到。
“我和雪菜同學兩個人, 會留下來繼續參加春高比賽的。”道宮結說。
衆人怔愣了一下。
幹脆利落地宣布完,道宮結不讓任何人有發表驚訝或感動言論的機會。
順便給所有隊員留下了……更準确來說, 是布置了回家作業。
“每個人都要複盤自己的那一部分。”道宮結說,“只有自己發現了問題所在, 才能總結經驗, 獲得教訓, 複盤才會有意義。”
“是!”九裏繪跟着大家一起喊。
帶着這項不知何時才能完成的任務,她在第二體育館快速做完了今天的拉伸,才收拾東西,跑到第一體育館去。
推門的時候, 男排部的複盤會議還沒結束,清水潔子向她招招手,邀請她站到旁邊。
九裏繪向來聽不進大段大段的文字理解,興許是白天打了兩場,體能消耗太多,等到恢複意識時,她的眼睛睜開了。
……怎麽是醒了,她什麽時候睡着的?
“九裏?”烏養系心猶豫地喊道,興許是沒想到她居然可以站着睡着。
“抱歉。”九裏繪打了個哈欠,擦掉眼角的淚花,“那我開始了。”
*
一口氣講完了許多話,還要和教練一起研究隊形,眼睛幾乎把白板盯穿,九裏繪累得口幹舌燥。
結束後,清水潔子将灌滿的水杯遞過去:“辛苦了。”
耳邊回蕩起溫和的嗓音,九裏繪立刻打起精神:“謝謝,清水學姐也辛苦了!”
“最近你有什麽困擾嗎?”清水潔子針對性地問道,“畢竟,你剛進來的時候,臉色和往常比起來不算好。”
“嗯……”
要說嗎?九裏繪質問自己。
清水學姐是排球部的經理,高冷女神的外表下有一顆熱烈的心髒,九裏繪很喜歡,而且最重要的是,學姐願意和她一起保守秘密。
一些……九裏繪無法對同社團隊友說出口的心思。
“我的運氣很差。”
掃了周圍,見四下無人,九裏繪如釋重負地講下去:“雖然隊伍裏沒人提到這件事,但我依然認為,是我的運氣影響到了IH比賽的簽運。”
“我個人還是覺得上來就打冠軍這件事很帥氣,可我的隊友們不行,她們需要一步一步慢慢接受,所以說我……”
在清水潔子耐心的等待中,九裏繪勉強找到了一個符合的詞彙:“我比較內疚。”
“面對輸掉了比賽的結果,為什麽我會無法理解她們難過的心情?這樣的差異,會不會影響今後隊伍的發展?我能做什麽來快速解決掉這個問題……”
清水潔子将手放在她的肩膀,輕輕地一握,讓九裏繪感受到紮實的重量。
九裏繪忽然覺得自己被安心感包圍了。
她說:“接下去的這句話由我來說恐怕不是原創,但我相信其中的一句話肯定是相通的。”
“——不要焦急,不要慌張,去拜托朋友吧。”
九裏繪先是一愣,而後腦海裏飛快閃過了數名排球部成員的面孔。
似乎自從升入高中、加入排球部以來,所有她認識的人都自動轉變成了朋友。
放到三年前,這對于她來說簡直是不可理喻的事情……說到底,是她壓根就不認為自己會有很多朋友。
就算是友人,也會因為一系列的原因而分道揚镳,國中時她和久菜和子就是如此。
“單單是一個人做不到的話,就讓大家都加入進來,齊心協力一起做下去。”清水潔子道,“許多人的強大,有時候會比一個人的強大更加令人舒暢。”
“排球,不就恰好是這樣的運動嗎?”
*
“哔——”
烏野VS青葉城西,大比分1-2,烏野男排止步第三輪。
九裏繪的掌心緊緊貼到一起,沒有動,一直到所有人看完了青城的四強賽,她才從座位上站起來。
提前離場,蹲守在青城大巴車的旁邊,九裏繪遠遠望見了他們的身影,起身道:“岩泉學長,可以讓我借用一下及川學長嗎?”
岩泉一點頭,側過身,對旁邊人說:“不要欺負後輩。”
及川徹差點語塞,反駁道:“誰會欺負啊,我沒有被繪醬欺負已經很不錯了!”
話音落下,他轉回了視線。
“說實話挺意外的……我原以為比賽結束後,你會回去安慰一下烏野的四號,結果是馬不停蹄地來攔截我們了啊。”及川徹說。
“暫時還沒有。”九裏繪爽快地應道,“因為比起西谷,現在的及川學長更加能派上用場。”
及川徹頗為震驚:“什麽?這屬于什麽類型的發言?”
九裏繪嘗試解釋:“也許是因為,我會将一部分念想寄存在平常見不到的人身上。所以有了瓶頸後,就想着來尋找你們。”
“把每日的肌肉訓練想象成在追逐岩泉學長,把讨厭的頭腦訓練擅自做主打包丢給了及川學長。”
及川徹小聲:“……動腦子真的就那麽讨人厭嗎?”
“我在球場上思考的時候,經常問自己——如果是及川學長在,他會怎麽做?接着,再完成想象。”
“動腦子真是一件令人痛苦的事情。”九裏繪皺皺眉,“但是我會加油的。”
及川徹張了張嘴,猶豫後還是選擇了開口:“繪醬,自從你加入排球隊以來,有沒有人說過你是個天才?”
“?”九裏繪雖不太懂這個問題的意義在哪裏,但仍乖乖作答,“沒有吧,除了一兩個說我打得挺不錯,讓我繼續努力。”
“那就由我來當第一個人吧。”及川徹單手叉腰,撇過頭,“首先可以肯定的是,我不會誇你是排球領域方面的天才。”
九裏繪耷拉下臉,沒有否認他:“哦。”
及川學長的執念好奇怪。
及川徹指指點點:“要想誇獎你,側重點應該在于你想做什麽便去做,專注力強得可怕,從來不會質疑自己的選擇。”
“當确定了一個方向後,你會将自己的一切都傾注在這份突如其來、天降般的禮物(興趣)當中。”
其實不僅僅是生活中的天才,你還真是個排球天才啊,九裏繪。及川徹心想。
不然誰會如此放心地把防守重任交給一位正式訓練不滿兩個月的新人,成為守住一支隊伍下限的自由人呢?
“這種已經埋在本性裏的習慣……可以說是完全就是個怪物呢,享受人生的怪物。”及川徹平靜地陳述着,“所以這樣的你,無法理解隊友輸掉比賽的心情,不是很正常的嗎?”
“那、那麽,我該怎麽做?”九裏繪記起了清水潔子告訴她的那番話,上前一步,“拜托請告訴我吧,及川學長!”
如果這個世界存在系統提示音,那麽此時的空氣中一定會回蕩起:
【及川徹受到了來自九裏繪發動的布靈布靈視線攻擊!造成的效果顯著。】
“嘛……”及川徹壓根拒絕不了來自後輩的請求,他抓了抓頭發,稍加思索。
“人人都會有自己無法理解的東西,正如我不清楚為什麽繪醬變得如此着急。”
九裏繪一知半解:“我很着急嗎?”
“嗯,你應該知道,人并非是一成不變的吧。”
及川徹說:“個人是成長中隊伍的縮影,就像夜晚的天空。正是因為有星星在夜空中閃爍,它們之間誕生了星座,彼此之間的聯系構成了璀璨星河。”
他猜到比喻用得太過會讓九裏繪走神,打了個響指将她拽回現實。
“每個人的經歷、情感和努力都在不斷塑造着他們的未來,而這份成長也不僅僅是個體的旅程。”
“從彼此的成功與失敗中學習,吸取教訓,提升實力。無論是哪種性格的人,都能在團隊中找到自己的定位,發揮出最大的潛力。”
“你的隊長和前輩們,也沒有讓你必須變成能迎合所有人情緒的存在,不是嗎?”及川徹微笑着說。
——啪唧。
眼角爆炸似的蹦出兩行淚水,毫無征兆地順着臉頰快速滑落,甚至沒有發出任何一點嗚咽。
啪嗒、啪嗒。
“诶…诶?诶!??”一切發生得太快了,及川徹驚呆了,手忙腳亂,“怎麽這時候哭?時間點不太對吧!”
“混蛋及川,你又惹事——”聞聲趕來的岩泉一跑來錘人。
及川徹辯解道:“和我一點關系都沒有!”
九裏繪眼淚汪汪,語氣盡可能保持沉着冷靜:“和及川學長沒什麽關系,我只是在宣洩情緒。”
“這次,我們輸掉了比賽。”九裏會邊抹眼淚,邊努力講下去,“但也只是這樣,下次不會了。”
岩泉一不動聲色地察覺到了兩人的話題核心,于是他說:“昨天輸,不代表今天、明天還會繼續輸。在成長中的隊伍和個人,每天都會有變化。”
“再說了,就算早就知道會輸又如何呢?你難道就會輕言放棄嗎?九裏。”岩泉一說。
九裏繪拼命搖頭,恨不得把腦袋裏的漿糊都甩出來。
“輸掉的是比賽,不是你的生命,不是你的生活。”岩泉一停頓了一下,“以我對你的了解,在你的人生中,從來不曾出現過‘失敗’這個詞,将來也不會有。”
岩泉一看了眼旁邊:“何況與某個家夥不同,九裏你到哪都會有出路,不管變成什麽樣子都能照樣天天開心,幸福地過下去……”
“禁止踩一捧一。”隔壁的及川徹碎碎念。
九裏繪打斷:“明白了,我會贏的!!”
“哈。”岩泉一笑了,直截了當地指出她當前的心思,“不服輸、不甘心嗎?”
九裏繪的聲線中夾雜着些許哭後的鼻音:“是,這份心情,我會永遠記得!”
說罷,她快速抹掉了臉上的一把鼻涕一把淚。
“喂,不準把我的外套當紙巾,你去蹭小岩的啊!”及川徹慘叫。
“我有方向了。”九裏繪忘了理睬他,繼續高喊,“謝謝你,岩泉學長!”
“我呢?”及川徹再次不信邪地指向自己。
九裏繪想了一會,扭過頭說:“及川學長,這一次,先替我們狠狠地幹掉白鳥澤和牛大炮吧!”
及川徹欣喜:“這才對嘛!!一言為定!”
“……不對,下次也是我們狠狠地幹倒白鳥澤,不會給你們烏野的男排隊伍任何機會的!”
*
與此同時,在某個不為人知的陰暗角落。
從一個月前就接連放話說“贏了縣內決賽就告白”的當事人,正因止步十六強而懷疑起人生。
在這個人人都為輸掉比賽而或多或少失落的境地,好消息是西谷夕很快恢複了平常心。
壞消息是,他也同樣反應極快地意識到自己還将面臨一層更加慘烈的現實。
他的、告白計劃flag……
絕對不可以!就此終止!!
為此,西谷夕特意請出了二年級的學習門面擔當商讨解決方案。
一天後,緣下力在活動室清清嗓子,拿着一張白紙生無可戀地宣讀。
“綜上所述,西谷他的原話是‘贏了縣內決賽就告白’,但并不是說‘沒贏縣內決賽就不告白’……”
“所以,他折騰了我一晚上,就是想告訴大家,他要臉皮超厚地去告白了,大家掌聲鼓勵。”
全場一片死寂,沒人鼓掌,窗外傳來幾聲連續不斷的烏鴉叫。
“就是這樣!”西谷夕絲毫不尴尬,尋找目标,“翔陽,你是裏繪的好朋友,你有什麽想法嗎?”
日向翔陽支支吾吾:“可是再怎麽說,我也幫不到阿谷學長什麽忙,因為沒有經歷過……”
“而、而且排球部的大家,都是沒有交往對象的啊!”日向翔陽正聲道。
西谷夕:“!!!”醍醐灌頂!
緣下力吐槽:“你應該知道,發展到今天這種局面,大家能做的只剩下在你告白失敗後安慰你了吧。”
“會失敗的啊……”西谷夕輕聲念叨着,随後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木下久志瞳孔地震:“不好了!西谷沒有呼吸了!!”
“他變成紙片人了啊啊啊——”
這場鬧劇最後在混亂中劃上了休止符。
無人在意的地方,影山飛雄好像很有收獲:“…交往?”
誰和誰?
他詢問了日向翔陽,在對方爆發出“我果然不是最後一個知道”的笑聲後,得到了整個故事的來龍去脈。
“阿谷學長很喜歡九裏桑,所以要去告白。”來自日向翔陽的精準概括。
“哦。”影山飛雄點頭。
好消息,單細胞如影山都理解了這件事的非比尋常。
壞消息,日向翔陽在解釋完畢後,忘記提醒他這是一件僅男排部可知的“秘密行動”。
于是當九裏繪找他歸還排球手冊,順便問男排有什麽新鮮事的時候,影山飛雄脫口而出:“據說西谷學長要和你告白。”
九裏繪的表情怔在那裏,片刻後變得尤其複雜:“……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