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我想要你親我
第20章 第二十章 我想要你親我
很久之後林光逐姍姍來遲,好奇抱着死沉的三張桦樹皮,踏水靠近,“你在幹什麽?”
方旬一聽見聲音,條件反射般歪倒在礁石,将胳膊往礁石上一支,迅速将貝殼擠亂。轉回來時表情随意,說話的語氣也十分輕松:
“用貝殼拼你。”
林光逐瞧了眼礁石上亂七八糟的貝殼,将桦樹皮放在礁石上,又遞過去錄音筆。
“你還是用這個畫吧。”
方旬正憋着一股郁悶氣兒呢,二話不說接過錄音筆,一氣呵成畫了只烏龜。畫完後手掌對着桦樹皮做了個“請看”的展示手勢,說:“這是你。”
他覺得自己又在犯神經,莫名想要激怒林光逐。可人類只是平靜凝視烏龜片刻,漂亮透徹的桃花眼微微彎下,說了聲:“你好幼稚,也很可愛。”
如果是其他人對方旬這樣說,那他可能會毫不客氣的立即發火,深深被冒犯。可當林光逐這樣說時,方旬只能恍惚看見青年淺褐色眸子中的溫和笑意,語氣正經說着聽起來像調情的話。
平白讓他心跳亂了節奏。
叮——
耳根處突然一聲警鐘長鳴。決明那句“無論他說什麽都是在哄騙你”不合時宜地響起!
方旬猛地回神,冷笑着将唇角輕輕一扯,抱臂說:“同樣的話你和多少人說過。”
“這個問題我得仔細想想……”林光逐接過錄音筆,筆尖沙沙接觸桦樹皮。擡眸時看見人魚彎身将下颚枕在了礁石上,清透俊美的臉上映着湖藍色的水光,瞄他一眼又迅速收回視線,等他不注意的時候又偷感十足地瞄上一眼。
林光逐唇角弧度更大,故意停頓了很長時間。等畫完了才将桦樹皮往前輕輕一推,“小烏龜是我的話,那這個就是你。”
他畫了一只正母雞蹲的小黑貓,比起方旬慘絕人寰的畫技,他畫的小黑貓更加貴氣漂亮,也是之前收養過的兇悍流浪貓。
Advertisement
方旬甚至都沒看一眼這只小黑貓,氣急撐起來說:“不是說要仔細想想嗎?我白等這麽久。還是可愛的人太多你都數不清楚了?”
林光逐沒再拖延,說:“小朋友。”
方旬臉上的吃味之色一滞,“……什麽?”
林光逐回憶說:“上次誇可愛的,是幾年前送我媽去醫院化療的時候,醫院門口有一群幼兒園的小朋友在過馬路。他們帶着橘黃色的小帽子,手上拿着小紅旗,怕綠燈時間不夠跑起來書包一颠一颠,腿看起來非常短。等他們走遠了我和我媽都還在車裏笑他們腿短。”
說這些的時候,人類青年臉上的笑容比平時柔軟了許多,也真實了許多。沐浴在陽光之下時,眼簾下方形成一塊不明顯的暗區,顯得鼻梁與發絲邊緣漫出的那層微光美到窒息。
又在人類轉身時,這層微光從發絲邊緣順滑流淌到耳廓,方旬也是這時候才發現,人類的耳朵很薄,順着陽光時耳廓居然能幾乎被照透。
林光逐也沒說讓方旬幫忙搬桦樹皮,十分自然直接将桦樹皮扔海裏了,随樹皮漂浮在海面。方旬下意識跟上去抱住桦樹皮,亦步亦趨跟着林光逐,等反應過來後心裏不免暗罵一聲。
這時,
走在前面的人類突然又停下,回過頭沖方旬輕輕笑了一下,聲音放得很輕。
“你也是小朋友。”
**
桦樹皮泡過了海水,暫時不能書寫。
林光逐将他們鋪在洞窟內能夠照射到陽光的地方,等到第二天下午它們才徹底幹透。
桦樹皮一幹,他就迫不及待将其抱到岩石之上,尋了處地勢凸起的地方當作桌子。
原先割下桦樹皮只是為了默寫《航海奇遇》,可就在昨天方旬畫了那只小烏龜後,林光逐突然有了一些新的設計想法。
靈魂是一個很玄妙的東西,也是他作品中最缺少的東西。
林光逐回憶着那只長滿藤壺的小海龜,以及在寵物醫院隔着籠子炸毛的小黑貓,提筆“刷刷”在桦樹皮上作畫,精致側顏顯得認真又專注。
只不過五分鐘就潦草畫出了設計稿的雛形——
一只傲嬌昂着頭的小黑貓,母雞蹲蹲在小海龜的背殼上剔除藤壺,小海龜則是因疼痛滿頭大汗。
比起畫了三十七遍廢稿的長明燈,這次的設計稿畫得格外順利,靈感充沛。
林光逐依稀之間好像能總結出一個道理:萬物有靈。想要讓自己的作品有靈魂,他缺的一直都不是原材料,而是故事性。
大約三小時以後。
右側邊的海水裏傳來一道人魚的詢問:“你還沒默寫完嗎?什麽破書,內容這麽多。”
林光逐頭也不擡答:“我沒在默寫。”
“那你在幹什麽?”
“畫設計稿。”
海水裏突然沒聲音了。
林光逐也沒在意,繼續專注于工作。
又過了大概一小時,他才滿意收筆。轉眸時看見方旬不知道何時縮到了洞窟最角落的地方,垂着頭失神盯着海水,臉色微微發白。
林光逐起身問:“你身體又開始不舒服?”
“還行。”方旬臉色更白,也沒擡頭看他,喉結上下動了動,問他:“畫得順利嗎?”
林光逐說:“蠻順利的。”提起自己熱愛的工作,他總是會格外多說幾句,笑道:“已經好幾年沒有這種得心應手的感覺了,我覺得這一稿還算成熟,再輕微改動一下就能當作成品。”
“…………”
方旬“嗯”了聲,沒再吭聲。
林光逐仔細觀察人魚的臉色,黑睫輕顫着,臉上的血色迅速流失,仿佛泡在了數九寒天的冰泉之中,人魚凍到直打哆嗦。他不放心多問了一遍,“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沒。”方旬說話比平時更簡短。
狀态也比平時更加消沉。
隔了幾秒鐘突然問:“桦樹皮夠用嗎?”
林光逐不知道他怎麽了,想了想,覺得他可能是身體不舒服,又要面子強撐着。索性禮貌不再多問,實話實說答:“不太夠。之前在陸地上時我一般用平板或電腦軟件畫設計稿,有不滿意的地方直接擦掉再畫。海島上條件不允許,畫錯了只能重新再完整畫一次,三張桦樹皮不夠用。”
“好,你明天再去割點兒。”
方旬在角落裏閉上眼睛,面無人色說:“我到時候幫你弄回來。”
夜已深,等林光逐沉沉睡去之後,方旬才從角落裏出來。
他頂着夜晚冰涼徹骨的風,游到了堆滿貝殼的那塊礁石處,失魂落魄盯着貝殼許久。
才擡手用貝殼拼出一行字。
“林光逐不愛我的第46天。”
他知道林光逐在畫什麽——
長明燈第三十八稿。
**
第二次曬桦樹皮,依舊是隔日下午才曬幹。今天也是約好的第二次學術交流日期。
今天一整個白天方旬都沒和林光逐說話,也沒提這回事兒。到了晚上林光逐走到方旬身邊,溫和問:“需要幫忙嗎?”
方旬擡眼看着他,深邃清澈的藍眼睛沒什麽多餘的情緒,垂眼時低聲說:“你的确是心甘情願想幫我,但幫我的時候,你覺得很惡心吧。”
和不愛的人做這種事情,怎麽可能不惡心。
像在出賣自己。
林光逐:“……”
生病的人是會情緒不好,身體不舒服會影響身體激素。當初林母每次化療結束時也會毫無緣由地在副駕駛上哭,有時候還會因為一些小事情發脾氣,比如買的豆漿冷了。
正是因為有過太多類似的經驗,林光逐能夠包容人魚情緒上的反複無常。
第二次學術交流比上一次要沉默許多,兩人各司其職,一個專注于手上,另一個偏着臉緊緊閉起眼,隐忍一聲不吭。
從天黑到天明,林光逐都已經累了,時長已經遠遠超過了八個小時。眼看着好像毫無結束的意思,他終于忍不住問:“我是不是手法有問題?”
方旬睜開眼睛看他一眼,面無表情說:“別弄了,你的黑眼圈要挂到下巴上了,趕緊去休息吧。”
林光逐做事從來不半途而廢,活到現在半路放棄的計劃滿打滿算,也只有長明燈。他立即皺起眉頭,說:“為什麽又不弄了?”
方旬還是面無表情:“你不是覺得惡心麽。”
“……”這都已經是數十個小時之前的話題了。
林光逐頗為冤屈道:“我沒覺得惡心啊。”
方旬唇角輕輕一扯,俊美的臉龐上寫滿了詫異,“嚯”了聲說:“感謝您百忙之中做了十幾個小時的心裏建設,到現在才能違心說不惡心。”
林光逐笑了,說:“你昨天一晚上沒說話,就是因為氣這個?”
方旬:“……”
林光逐突然想起,追問:“那你昨天白天不和我說話,又是在氣什麽?”
方旬靜默片刻,惱火道:“我不和你說話你不也沒主動找我?而且我沒話跟你說,不行?”
林光逐聳肩淡聲:“當然行。”
兩人繼續。
又過了大約十五分鐘,林光逐開口說:“我真沒覺得惡心。”
方旬眼眶泛酸,抿唇看着他。
即便是在這個時候,做這種事情,人類依舊氣質禁欲冷淡,衣着整齊臉不紅氣不喘,一點兒也不像動情耽溺其中。唯一暴露的,可能就是那雙漂亮桃花眼下浮起的生理性桃紅色,也許是累的。
很快,方旬又看見人類溫柔擡睫笑着,啓唇時眸子帶着通宵後的濕.漉.漉水氣:
“沒記錯的話剛見面時我就和你說過,我覺得你的身體很美。我一直都很喜歡。”
話音落下,林光逐感覺手上的突然間壯大了幾分,他頭疼看向方旬。方旬自然也能感覺到變化,耳尖通紅不看他,故作鎮定盯着海水。
林光逐想着這樣下去不是個辦法。
已經過去十* 多個小時了。
再不睡覺他都怕自己會猝死。
可就這樣半途而廢他又實在不願意。
最後只能問:“怎麽樣才能讓你更舒服?”
方旬:“……”
光這一句話就已經夠讓他舒服了,靈魂都為之顫栗。
想想看,愛而不得的人就在眼皮子底下,問怎麽樣才能讓他更舒服,這實在是……
刺激。
可方旬腦子裏仍舊緊繃着一根弦,他分辨不出林光逐說的話是真是假。
即便是真話,林光逐喜歡他的身體,會不會單單指的是尾鱗?
能夠做成長明燈的尾鱗,林光逐當然喜歡。
想起都痛心,方旬被這個猜想自虐到不能呼吸,鬼使神差屏着氣說:“如果想早點結束,就別學術交流,搞點其他的。”
人魚說這話時氣息很輕,輕到像一根羽毛從耳廓刮過,林光逐的耳根莫名有些癢。
他語氣也不自覺放輕,像在說悄悄話,“你……你想搞點什麽?”
方旬觀察人類臉上的表情,見對方是真的茫然,索性心一橫道:“情感交流。”
比起剛才的輕聲細語,這四個字倒是擲地有聲。林光逐不知出于什麽心态,霎時間松開了手,坐着的背脊僵直。
其實大概已經能猜出方旬想幹什麽,但他也怕自己會錯意。只能警戒着、試探着順着往下問了句:“什麽情感交流?”
洞窟內變得更寂靜,許久後傳來一聲低沉的笑:
“林光逐,你真不懂還是裝不懂?”
方旬尾音變得隐忍而又沙啞,手掌第一次覆蓋到林光逐的後脖頸上,拇指指腹暧昧地上下撫摸,深邃的眸子直勾勾盯着林光逐。
深海珊瑚的清香萦繞在鼻尖,以往只覺得這氣味沁人心脾,現在後脖頸覆着片滾燙,林光逐突然又覺得,這氣味帶着不可忽視的強勢壓迫感,有點兒像烈酒,他意識到自己心亂了。
在他沉默的時候,方旬手上不滿捏了捏催促他回神,呼吸頻率變急促,聲音更沙啞:
“我想要你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