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當始皇拿到東漢末年隐士身份
第61章 當始皇拿到東漢末年隐士身份
兖州。
這是位于山東、河北、河南三省交界地的大漢十三洲之一。
八年前, 黃巾起義自北邊的冀州爆發。
冀州自己尚未如何,無險可守的兖州因為距離近且相對豐饒,算是倒了大黴。被黃巾軍來回掃蕩, 堪稱民不聊生。
在被黃巾軍禍害之前,兖州是東漢經濟相當發達的地區。境內八個郡國, 個個人口衆多,無論是征兵還是收稅, 都叫人眼紅。
所以就這麽被起義的土匪們盯上了。
黃巾軍雖是起義軍, 但在沖擊官府的同時,也不妨礙他們順便劫掠百姓。富庶的兖州因此一蹶不振,之後更是常有黑山軍等打着起義名號的賊匪時不時來搶一波。
在這樣的混亂局勢下,敢在兖州隐居的名士,可謂是相當大膽,一般人都是跑去荊州之類太平地界的。
扶蘇推開院門。
看了看外頭幽靜的山林小道, 對這個環境還算滿意。
兖州現在挺窮的,不少區域已被搜刮了不止一回。不過這裏距離兖州治所比較近, 所以還能稍微保留住一絲體面。
有些當真窮困的地方, 黎庶早就去啃草皮了。
扶蘇又擡頭想看看這座山多高,可惜林深遮擋看不見。但應該不會太高, 據黑龍說這裏沒什麽厲害的野獸。
少數幾只都被它給解決了。
這次進入位面, 黑龍沒有跟過來。它倒是想來,但它隐隐感覺到自己要突破了,只能遺憾放棄,先回去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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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鳥也沒來, 她還在妖界玩耍呢。
不遠處有一只野兔從草叢中鑽了出來, 扶蘇立刻丢出一枚功德光球,把它砸暈。然後高高興興地過去把兔子拾起, 轉身回到院子裏。
始皇正在翻看東漢末年的資料。
見兒子拎着兔子進來,微微挑眉,什麽都沒說。
扶蘇提議道:
“阿父,今天午膳吃兔子吧?”
始皇收回視線繼續翻資料,随口道:
“好,那你去處理吧。”
扶蘇點點頭正要呼喚侍者去把兔子烹饪了,剛張開嘴才突然想起來,這裏壓根沒有侍者。
隐居的名士居然沒有家仆!
阿父分明早就想到這一點了,還故意不提醒他,等着看好大兒怎麽處理兔子、制作菜肴。
扶蘇想了想,覺得宰殺兔子這活他還能勉強搞定。也就是剝皮祛除內髒罷了,但後續的烹饪他真的不行。
沒做過飯的太子殿下很有自知之明,他以前頂多只嘗試過烤魚,烤得很不怎麽樣。
扶蘇看着手上拎着的小兔子,開始思考應該怎麽解決自己和父親的用膳大事。
這才剛來第一天,總不好這就開始靠功德商城買飯吃吧?
龍君畢竟是個神獸,不懂養尊處優的凡人是需要仆從們侍奉的,于是便沒有安排侍者。
扶蘇思索,要不然下山去附近村落,看看有沒有日子過不下去的少年人,出錢雇傭他們灑掃和做飯?
就是不知道他和阿父這被養叼了的胃口,能不能适應得了普通黎庶烹饪出來的粗茶淡飯。
不行,還是得搖人。
而且不僅是需要廚子和侍人,護院之類的也需要。
他和阿父雖然能打,可也不好公然使用功德之力。光靠拳腳功夫對敵的話,雙拳難敵四手,敵人數量太多會很容易翻車。
扶蘇把兔子丢到一邊,開始打開光屏先問問哪位能打的壯士願意來給他和阿父當近衛。
韓信積極響應:
「太子殿下!信可以!」
扶蘇委婉地拒絕了他:
「你不可以,孤要的是能打的,你拳腳功夫不行。」
韓信:……殿下您可真委婉啊。
大秦的武将們也不是個個都有空的,畢竟分散到了兩個鬼界和一個妖界裏頭,目前正負責鎮壓不服管教的大鬼和大妖們。
還有一些武将則被其他先王借走了,說是帶去了別的位面幫忙。誰讓始皇帝手下的名将那麽多呢,其他秦君人不夠用當然是找他借了。
最後扶蘇竟只點出了一個涉間。
涉間是蒙恬的副将,對大秦忠心耿耿。聽聞其他位面的涉間被項羽擊敗後,曾因不肯投降,選擇了自焚殉國。
以前巡游的時候,涉間就給扶蘇當過一次護衛。因為那回近衛們略有失職,始皇擔心他們保護不好愛子,路過上郡時便臨時問蒙恬要了個人。
九尺大漢涉間一站出來,比始皇還略高一些。始皇身高八尺六寸,已經很傲視群雄了。
站在兩個兩米左右的大高個旁邊,因為母親個子矮很不幸只有一米八的扶蘇心情不是很美妙。
唉,他都換成神獸之軀了,為什麽身高還不能自行調整呢?
——由于龍身的人形依然無法克服鹿角這一問題,此次父子倆換上了玄鳥之身。化形後,看起來和尋常人無甚區別。
護衛有了,還得有個廚子。
涉間說無需再叫侍者來,不過是一些灑掃的活計,他都能做。等日後陛下招攬了勢力,能伺候人的侍者自然少不了。
扶蘇也是這麽想的:
“實在不行還能去山下村子雇人,來太多黑戶也不好。”
幸而如今賊匪肆虐,各地亂成一鍋粥。以前各郡各城之間流通可能還要核驗一下身份,現在哪裏還管得了那麽多?
逃命途中,庶民們也不可能記得帶上什麽驗傳。所以偶爾多出一兩個黑戶,問題不大。
扶蘇繼續搖人:
「地府裏有沒有廚子?」
這可問倒了衆人,他們在地府的時候吃喝都走功德商城。最近這一年始皇帝父子下來了,激活了廚俑,就有廚俑幫忙烹饪了。
但是,陪葬品顯然帶不去陽世。
廚俑到了陽世,估計只會變成一個呆板的死物,這裏可不是鬼界。
扶蘇頭疼:
「以前秦王宮裏的那些禦廚呢?能不能聯系得上?」
他可以幫忙塑造人身。
聽聞正史的秦漢時期都沒什麽好吃的,各種醬料也沒有,食物的做法也很單一。哪怕可以在這邊雇廚子,扶蘇也擔憂阿父天天吃那麽難吃的東西會影響心情。
絕不是因為他自己一口都吃不下去。
韓信雖然被拒絕了前來,不過他還是積極地表示會幫太子殿下尋人的。他讓扶蘇稍等片刻,他去試試看能不能找到人。
在等待的間隙裏,又有人下來了。
這次下來的是蒙恬的兒子蒙英,他來了之後先問父親和叔父在何處,得到了一個被派去鬼界和妖界的答複。
蒙英:???
蒙英大受震撼——鬼界難道不是地府這邊嗎?妖界又是何處?原來竟還有個妖界?始皇帝陛下的版圖都擴展到妖界去了?
扶蘇聽聞蒙英來了,立刻拍板:
“阿英快來,陛下多年不曾見你,甚是想念。”
蒙英也挺能打的,關鍵是忠心。他爹蒙恬抽不出空,就把兒子征用了吧。
蒙英稀裏糊塗地答應一聲,準備過來的時候正好遇到比他早死幾年的韓信帶了倆廚子回來。
韓大将軍聽說他能去,哼了他一臉:
“真不知道殿下看上你什麽了。”
蒙英好脾氣地說:
“可能看上我是剛來的,什麽都不懂,最好騙吧。”
韓信:……
都是老熟人了,彼此都很了解。蒙英對自己即将遭遇的事情心裏有數,情緒平穩得不見一絲波瀾。
早年蒙英剛上戰場的時候還是給韓信當副将的,兩人關系其實很不錯。
韓信聽到這話也不鬧別扭了,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勵他好好幹。如果被太子欺負狠了的話,可以嘗試找陛下哭訴。
蒙英:?
這個世界真魔幻,有一天居然能見到情商為負的韓大将軍教導別人怎麽處理危機。
蒙英還在懷疑人生。
韓信已經得意地炫耀起來:
“不過這招只有你們能用了,畢竟太子從來不會欺負本将軍,太子最關照我。”
蒙英:……
不錯,還是以前那個嘚瑟的大将軍,沒有被人掉包,鑒定完畢。
蒙英最後帶着兩個廚子來了漢末。
兩位廚子正好一個擅長白案一個擅長紅案,雖然當前時代還沒有紅白案的區分,不過道理反正是那個道理。
韓信說還有別的廚子暫時沒有聯系上,等回頭找到了再給二位君上送來。
他們陛下和殿下以前光是禦廚就有一整個團隊,各種菜系的大師傅都不缺。現在只有兩個廚子,還是太委屈了點。
扶蘇及時制止了他:
「不必,人太多帶不過來。」
韓信想了想:
「那信先把人找來,您用不上,還能借給先王們用。」
這點扶蘇倒是沒拒絕。
兩位廚子很快進入了工作狀态,紅案師傅拎着院子裏的兔子就進廚房了。這麽簡陋的廚房他還是頭一回見,幸好他還記得該怎麽生火。
沒有幫廚的小徒弟打下手是麻煩了些,可想想陛下現在連廚子都只能用兩個,他們當廚子的也沒敢抱怨這個。
蒙英左右看看,見涉間一個大塊頭居然在掃地。想了想,去尋了個抹布,進屋擦拭案幾書架了。
扶蘇倚在門邊感嘆:
“真是委屈将軍們了。”
涉間習慣沉默寡言不說話,蒙英倒是很健談。他回了一句“不委屈”,又不是什麽很累人的活計。
始皇看了一眼:
“蒙英,用完膳,你下山去聘兩個仆從來。”
總讓将軍們幹雜活不合适。
蒙英答應一聲。
說話間白案師傅為難地走了過來,本來是想找蒙英将軍說說的。結果蒙将軍在屋子裏頭,反而是太子殿下堵在門口。
大師傅只好硬着頭皮向殿下彙報:
“廚房中柴火只有一點,且其他的鹽醬調料、面粉白米都沒有。”
能有一點柴火都是意外之喜,那廚房簡直就是個擺設。不能指望黑龍會想起來添置調料和食材,它能記得要建個廚房已經很不錯了。
扶蘇颔首:
“看來這頓午膳注定只能靠買的了,先用膳吧。用完膳,把缺的東西都清點出來,一并下山采購。”
扶蘇擡手從商城買了幾份食物,分給了家中六人。廚子不曾想還有自己的份,感動得五體投地。
紅案師傅正準備殺兔子呢,見狀也不殺了。先綁起來,等做晚膳的時候再現殺,這樣新鮮。
用完膳,四個臣屬忙忙碌碌在不同房間裏轉悠。而後發現缺的東西有點多,其中最要緊的是房子不夠住。
黑龍按照夠父子二人居住的規模建造房屋,于是只留了兩個卧室。現在建房子也來不及,搭個簡陋的木房至少也要幾天功夫。
兩位禦廚連忙表示他們打地鋪就行。
之前在地府當鬼的時候,睡棺材還不如打地鋪呢。反正他倆覺得瘆得慌,後來都是在墓穴裏打地鋪的,已經習慣了。
想想生前自己風光得意、賺了賞錢之後還在鹹陽城裏買了宅子的好日子,真是恍若隔世。
但是他倆打地鋪也不能解決問題。
還是多了兩個人。
扶蘇幹脆說他和阿父擠一擠,兩位将軍也擠一擠。先應付過這幾天,等新屋子搭好就行了。
蒙英堅決拒絕了:
“不可!怎能讓陛下和殿下為了臣等将就湊合?!”
涉間也不同意,非說自己也可以找個地方打地鋪。比如書房他就覺得很合适,書房是重地,需要有個人把守。
啥也沒有的書房:……
蒙英靈機一動:
“不錯,可以在書房支個木板床。末将與涉間将軍須得輪流守夜,不守夜的人就在書房休息。”
這樣也不用搭太大的床,免得影響日常行走。而普通的床嘛,随便用幾塊木板鋪墊就足夠了。
以前行軍打仗的時候,士兵哪有床睡?都是在營帳裏挖個長方形的坑,有條件的話用火稍微烤一烤,晚上就能躺進去睡了。
蒙英和涉間都是吃過苦的,對此接受良好。
扶蘇辛酸地嘆了口氣:
“唉,我等竟淪落至此,還是要早日拉起人馬才好。”
不能再讓阿父過這樣的苦日子了!
解決了住宿問題,四個人又繼續去清點缺漏。
扶蘇拿過一枚寫滿字的竹片看了一眼,一頭黑線地發現這群家夥寫了一堆華而不實的東西。
大師傅說屋內沒有燈燭,要買個燈燭回來。但是聽聞太子殿下容易打翻燭盞,所以還得買個結實安全還透亮的燈罩。
——然而這種燈罩一看就不便宜。
諸如此類的東西數不勝數,四人恨不得在有限的條件下,給父子倆帝王般的待遇。
扶蘇及時叫停:
“一切從簡。”
大師傅很不贊同,卻不敢反駁。
蒙英皺起眉頭:
“這已經是從簡之後的了。”
扶蘇:“……燈罩等你們獵了羊,可以把羊角砍下來,熬煮後壓平,就能制成羊角燈罩了。”
至于其他的東西,扶蘇強硬地否了。他也想給阿父最好的待遇,奈何沒錢。
沒錢寸步難行,所以花錢別大手大腳。
扶蘇提醒他們幾個:
“還要留着軍費招兵買馬呢。”
四人一想也是,不敢再亂花錢了。現在手頭的銀錢據說都是用功德兌的,價格不便宜。
扶蘇站在院門口目送蒙英和兩位大師傅下山采購,涉間留在這裏保護父子二人。眼見着背影消失在曲折蜿蜒的山道裏,扶蘇就準備回去躺着了。
吃完午膳正适合睡個午覺。
結果一只野雞撲楞着翅膀飛過來,慌不擇路之下,一頭沖進了小院。接着就躲到扶蘇身後去了,仿佛找到了能庇佑它的存在。
又過了幾秒鐘,一只狐貍從山林裏鑽出來,似乎是追着野雞過來的。
狐貍一眼鎖定了扶蘇身後的野雞,就要跑過來叼走。涉間立刻出手,将那狐貍擊飛出去,不許它靠近殿下。
小狐貍幽怨地看了扶蘇一眼,似乎在控訴扶蘇為什麽對它這麽冷酷無情。
狐貍很快鑽入樹叢中跑了,放棄了這只野雞。倒是野雞很嚣張,開始在院中巡視起來,沒有要走的意思。
見扶蘇看它,還撲騰着翅膀咕咕一聲。
始皇不知何時走到窗前,目睹了野雞和狐貍的争端。
他調侃了兒子一句:
“之前在妖界的時候,朕原以為你能得妖族喜愛。結果它們并不稀罕你,朕還以為你吸引動物的體質失效了。”
“如今看來,并非如此。應是神龍之軀太具壓迫力,蓋過了你的體質。如今換成溫和的玄鳥之軀,立刻就不同起來。”
尤其同為禽鳥一族的,明顯更吃這個體制的吸引。應該是還有玄鳥本身的血脈在發揮效果,就像百鳥朝鳳那般。
扶蘇并不想要這種萬獸迷、尤其是萬鳥迷的人設。
他冷酷地指揮涉間去抓雞:
“今晚再加一道肉菜!”
涉間迅速把雞抓住了,拿去廚房和兔子捆一塊兒。那兔子已經醒了,發現自己被捆住了也不鬧騰,很是乖巧。
一瞬間,涉間聯想起了陛下剛剛說的話,有點懷疑兔子這麽乖是受到了太子殿下的影響。
為了防止再有什麽動物沖進來,扶蘇趕緊把院門給關了。不過作用有限,因為偶爾還是會有小鳥飛進來,站在窗前叽叽喳喳。
好在小鳥的注意力總會被新的東西吸引,過來玩一會兒又飛走了。
扶蘇看看那個窗臺,确信:
“它們肯定是沖着阿父來的!”
和他秦扶蘇沒有關系,因為是阿父坐在窗臺內的桌案前看書,而他自己則在院子裏玩耍。
始皇沒搭理他,倒是把涉間叫進了屋,和對方讨論起如今的局勢來。主要商議起兵的問題,從哪裏開始下手最合适。
山下,蒙英等人尋到了附近的村落。
這裏的村民沒見過他們,看到陌生人十分防備。尤其老秦人大多身材高大,還自帶一股肅殺的氣質,看起來很不好惹。
村中僅存的青壯握着鋤頭站出來,防備地看着這三個陌生人。
蒙英示意他們不必害怕:
“我等是山上隐士秦先生的家仆,今日下山是想采購一些物資。”
秦漢兩朝經過四百年的變遷,其實說話的發音之類都出現了一些變化。幸而功德商城有語言類金手指售賣,否則一張口就要露餡。
既然說是“金手指”,那肯定得符合金手指的逼格。如果單單只是讓他們學會說漢朝官話,也不配稱為金手指了。
所以蒙英幾人現在不僅會說官話,還能自由切換方言口音。村民們一聽他們張口就是熟悉的鄉音,立刻放下了戒備。
村中老者站了出來:
“秦先生在山中隐居多年,我等卻很少見他露面,倒是不知道您幾位原來是他的家仆。”
黑龍給始皇父子弄的人設是世代隐居兖州的家族。
因是前朝公子高的後人,所以擔憂自己的血脈身份不得皇帝青睐。幹脆也不入朝為官了,就安安分分地潛心做學問。
——公子高因自請為始皇帝殉葬,兒女得到了赦免,未曾被二世胡亥處死。
這幾年兖州大亂,四處都遭到劫掠。秦氏一族也遭逢大難,大部分族人都選擇遷居其他地方避禍。
唯有秦先生故土難離,于是決定來到州府所在的昌邑。這裏相對太平一些,可以繼續隐居。
黑龍之前曾經用法術幻化成始皇和扶蘇的模樣,下山過幾次。只有露過臉才能讓人确信,山上确實有名士隐居。
除此之外,黑龍還在清理野獸之後,将獸軀交由村民處置。這樣一來村民就會感激秦先生派人剿滅猛獸,讓村民能安心居住。
所以這會兒村民們一聽蒙英等人是秦先生的下屬,态度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蒙英也适時補上自己出場的漏洞:
“先生擔憂族中親眷,此前曾派我等護送族人前往他處。如今族人已經安頓好了,我等才匆匆趕回這裏,護衛先生。”
老村民放心了一些:
“那不知壯士需要采購什麽東西?往北數十裏就是昌邑,乃兖州治所,只是……”
他略有些遲疑,但還是補充道:
“前不久黃巾賊在兖州作亂,險些攻至昌邑,最近才為新來的曹州牧所破。如今附近雖還算太平,卻也有許多流竄的匪寇,還望壯士當心一些。”
就這麽三個人出門,他感覺有點不太保險,最起碼多帶幾個。
想想秦先生之前為村子裏做的貢獻,老者一咬牙,叫了兩個青壯,說他們可以為壯士帶路。
其實村子裏都沒多少青壯了,這年頭青壯基本都被募兵的募走了,或者幹脆遭遇了抓壯丁。還有一些則是自己主動加入“起義軍”,跟着一群山賊土匪四處作亂。
老者也擔心青壯離開之後,萬一有落單的黃巾軍小股隊伍跑到他們村這裏來,村子會難以抵擋。
蒙英體貼地表示不需要派青壯帶路,直接指個路就行了。村子裏還是要留足夠的人手,保護村中的老弱。
作為經歷過征戰東胡、大漠、草原和高原的大秦戰将,認路都是最基礎的本事了。蒙英實則只需要一個方向,剩下的他自己能推測出該往哪兒走。
蒙英還詢問父老鄉親可要他幫忙從城裏帶點東西回來,他看這群村民估計很久沒敢離開村莊了,應該有不少缺的東西。
老者猶豫了一下,還是請壯士幫忙帶點鹽回來。
以前朝廷不許他們私下制鹽,所以很多人都不會這個本事。否則在如今這種買不到鹽吃的情況下,完全可以自制糞鹽。
蒙英記下了。
幾十裏路靠雙腿走不知要走多久,好在他們可以避開人自己弄匹馬出來。
蒙英也不怎麽缺功德,雖然記得太子叮囑他們不要太依賴功德商城,但想了想覺得這是生活必需品,還是揮手買了三匹。
作為蒙恬的兒子,蒙英的性格和父親像也不太像。他繼承了蒙恬的行事妥帖、穩重忠心,不過很多時候他會更跳脫變通一些。
可能也有早年給韓信當副将時受到了影響,每日絞盡腦汁給長官善後,什麽法子都用上了。
蒙英還記得當年韓信認為最近打的仗都是些小戰役,戰報沒必要拿去叨擾陛下。于是愣是把戰報都寫給了太子,說太子殿下看看就行了。
蒙英驚得連夜給叔父蒙毅寫家信,勸他幫忙攔下韓将軍的戰報。一定先給太子殿下查閱,讓殿下幫着描補一二。
免得直接送到陛下眼前,陛下展開一看——怎麽軍政大事的奏報開頭都是“太子殿下親啓”?到底誰是皇帝誰是太子?
想到這些往事,蒙英揉了揉眉心。
還好這次他們韓大将軍沒來,不然還不知道又要鬧出什麽幺蛾子。
涉間就很好,涉間将軍是他父親的副将,多年跟随父親征戰匈奴,是個非常可靠的長輩。
兩位大師傅騎馬的本事一般,好在不至于不會騎。
蒙英特意買了兩匹性格标簽是溫馴的好馬給他們,惹得二人受寵若驚,連說不敢要将軍這麽貴的馬。
蒙英說只是借他們用用:
“此馬日後自然是陛下和殿下使用。”
所以他才選擇溫馴的良馬,怕把兩位君上給摔着。
結果兩人一聽更驚恐了:
“陛下和殿下的馬,那我等小人更不敢騎了!”
蒙英:……
蒙英冷下臉:
“上馬!不許耽擱本将軍的行程!”
兩位大師傅吓了一跳,下意識爬上馬背,一刻都不敢猶豫。
蒙英滿意地點點頭:
“這樣才對,走吧,盡早把東西都采購回去,不要讓陛下與殿下久等。”
兩位大師傅這才發現自己被诓了。
由于蒙英買的馬都是千裏馬那個水平,所以跑幾十裏甚至都用不到半個時辰。
以赤兔馬為例,半個時辰能跑70裏。按照漢朝一裏416米算,則是85裏左右。不過這樣的速度不一定能時時保持,可能只是最大速度,跑太久就吃不消了。
但蒙英他們本來也不用長途奔襲。
所以來回一趟才用了不到一個時辰,中途額外花了一個時辰在城中采購物資。
蒙英看着鹽鋪裏售賣的那些鹽,眉頭皺得死緊。這種帶着雜色的鹽,如何能給君上食用?
他們大秦早就占領了仙湖鹽池(茶卡鹽湖),自那之後別說王公貴族了,就連庶民吃的都是直接從鹽湖采的雪白細鹽。
蒙英嘆氣:
“未曾料到漢朝黎庶如此辛苦,還要吃這毒鹽度日。”
兩位大師傅深有同感:
“何止呢?我等見市集中連醬料調味都少得可憐,胡椒也只有香料鋪子有賣,價比黃金。”
想來這裏的貴族應該料不到,胡椒這東西以前在他們大秦都是拿來當調料使的。
太子殿下眼看産量多了用不完,才派人帶去各方。忽悠地方上的貴族說這是名貴香料,借此坑了他們一大筆錢,為國庫增收。
去了一趟城中之後,回來蒙英就告訴始皇和扶蘇,大漢要啥啥沒有,東西賣得還特別貴。
蒙英真誠建議太子:
“真不是末将太依賴商城,實在是沒有商城不行。”
總不能讓陛下去吃毒鹽吧?!
就連漢末貴族吃的都不是白鹽,而是五顏六色的,自欺欺人說毒素已經很微弱了。确實,比起庶民吃的已經提純了很多,但蒙英實在看不上。
扶蘇表情鄭重起來:
“當真如此?”
漢朝都過去四百年了,怎麽生活質量還不如他的大秦?
始皇倒是并不意外:
“可見朕此前的猜測是對的。”
他和扶蘇所在的位面确實有問題,和正史區別極大。非常像是被開過金手指的,保不齊原身就是一本同人文。
兩位大師傅說什麽也不肯用彩鹽給君上烹饪食物,扶蘇也不願意父親吃那等東西。所以很快該買的還是買了,反正尋常也沒人會去廚房裏亂轉,發現不對勁。
接下來的幾天裏,兩位将軍都在琢磨各地的軍備力量、分析各地官僚的将領,扶蘇則和父親商讨“諸侯”分布。
漢末號稱十八路諸侯,但這裏的諸侯和先秦的諸侯不是一個概念。
先秦都是有封國領土,自主權很大的。這邊的基本就一個侯位,然後給點食邑,但不代表你可以去食邑的地方當土皇帝。
扶蘇撐着下巴:
“得至少先弄到一郡之地,以此作為根基,再圖州府。”
始皇目光掃過輿圖:
“我等在朝中沒有根基,無法直接擔任太守。不過如今四處戰亂頻發,許多地區都是将軍起兵平亂後,恰好此地太守先前戰死了,便被州牧和刺史暫且表為太守。”
所以他們完全可以先募兵,然後挑個被打得凄慘的郡,過去救火。只要州府長官焦頭爛額管不到這邊,就會圖省事幹脆把這一郡丢給你管理。
之前沒有官身不要緊,只要大家都是世家後人,那就是自己人。世家子想要入朝很簡單,官員舉薦就行。
反正皇帝現在也沒什麽話語權,州府這邊上表天子之後,別管當皇帝的同不同意,這邊都可以直接走馬上任。
——我都通知你了,已經很給你面子了,小皇帝你不要不識好歹!
那麽現在的問題就在于,要去哪裏募兵呢?
昌邑的府衙內。
曹操看着面前一團亂麻的政務,頭都要大了。
雖然他是個文武全才,但他曹孟德更想出去打仗,而不是被關在府衙裏處理政務。
何況兖州這個政務,實在是讓他無從下手。要盡數理順,顯然是個不小的工程。
年初,因黑山賊攻打兖州東郡來勢洶洶的緣故,東郡太守不得已向曹操求助。等曹操幫忙擊退黑山賊後,兖州的其他地方又出事了。
青州(山東)的黃巾賊跑來兖州撒野,一路打到兖州治所,把前一任兖州刺史給宰了。
兖州沒了刺史怎麽辦呢?
兖州剩下的官吏思來想去,還是決定把曹操弄過來,直接接任兖州刺史之職。
不,準确來說是“兖州牧”。
自從漢光武帝劉秀下令廢除州牧、改置刺史之後,東漢直到末年漢靈帝才重新廢史立牧。但州牧權力太大,這個口子一開,問題就大發了。
在朝廷管不了地方的時候,州牧堪稱土皇帝。
雖然曹操尚無篡漢之心,還是忠君熱血的好青年……好中年一枚,可兖州的州吏都用州牧來挽留他了,他也不好拒絕。
畢竟他要是丢下不管,兖州肯定要被青州黃巾賊狠狠刮掉一層地皮。
黎庶何辜呢?
曹操長嘆一口氣。
有州府作為立身之地固然不錯,可他要是無法治理好兖州的話,拿了只會燙手。
偏偏他現在身邊将領不缺,卻很缺能處理內政的人才。能叫得上號的謀士人才,滿打滿算也就幾個。
幸而身邊已經有荀彧這個大才相助了,否則曹操只會更頭禿。但光有荀彧沒用,對方只是一個人,忙不過來那麽多事。
于是這日曹操把荀彧、陳宮幾人都叫了過來,詢問如何解決這個問題。
陳宮提議可以在兖州當地征辟名士。
荀彧則道他有幾個好友,已經給他們發去了邀請。只是山高路遠,戰亂頻發,也不知何時能夠抵達。
曹操知道荀彧的好友肯定都很不凡,奈何遠水解不了近渴。所以為解這燃眉之急,他又叫來了之前迎他入兖州的州吏萬潛。
萬潛聽聞州牧急需人才,請他推薦一些兖州當地的名士。
思索片刻,他說道:
“此前那位刺史劉岱曾數次征辟程昱,然程昱卻總是不受,還請辭離開。若是曹州牧不怕被拒絕,倒是可以試試招攬他。”
萬潛想着曹操都找他推薦人才了,那應該是确實無人可用。程昱雖然很難搞,但試試也總比放棄強,萬一程昱之前只是單純的看不上劉岱呢?
曹操一聽這個人連劉姓宗親的面子都不給,感覺壓力有點大。不過到底還是派了人去嘗試招攬一下,實在不行就讓曹仁他們把人綁回來幹活。
萬潛又提議:
“程昱距離較遠,其實昌邑附近還有一位隐居的大才。此人姓秦名正,字禦,祖上乃是前朝的始皇帝,不知州牧敢不敢用?”
曹操:?
曹操驚了都:
“竟然還有前朝血脈遺存嗎?”
萬潛點頭:
“秦氏一族隐居多年了,外界才不知其名姓。這些年也有些改名換姓的世家,實則是嬴秦宗室血脈,州牧應該也有聽聞。”
這倒是的,雖然始皇帝一脈幾乎被殺光了,但宗室還是活下來了不少的。只不過敢堂而皇之地姓秦或者姓嬴的,少之又少。
說到底,本朝劉姓皇族和前朝的嬴秦沒什麽太大的仇怨,老劉家基本把這些嬴秦宗室當不存在。
既然人家都改姓了,大家就假裝他們不是秦朝後人,各自安好。
難得遇到一個頭鐵繼續姓秦的,還毫不避諱自己的出身,實在令人驚訝。
曹操皺了皺眉:
“我乃大漢臣子,這……”
他要是跑去征辟對方入朝,是不是不太合适?
萬潛就勸道:
“當初高祖還封了六國王族後人為異姓王呢,秦正都不知是多少代的秦皇血脈了。只要此事不往外聲張,你知我知,那便無甚麻煩。”
萬潛說這個消息是他機緣巧合打探到的,知道的人不多,曹州牧放心用就是了。
說着還拿出了秦先生寫的策論——也不知道黑龍到底是從哪兒搞來的——呈給曹操過目。
曹操看完驚為天人:
“此等大才,棄之可惜啊!”
曹操立刻讓人去備馬,決定親自上門拜訪秦先生。無論如何,務必要請先生出山,為挽救大漢出一份力。
萬潛:?
不是,你請秦皇後人挽救大漢,是不是哪裏不對?
但曹操已經上頭了,帶着人備上登門的禮物,就這麽離開了府衙。趁着現在天色尚早,趕緊過去,免得去晚了太過失禮。
萬潛默默目送他們遠去,恍恍惚惚地轉過身,正好撞見面色平靜的荀彧。
萬潛拱手行禮:
“荀先生。”
荀彧只是搖了搖頭,并不看好曹操這次的出行。他也拜讀過那篇文章,認為秦正此人胸有溝壑,不像是能屈居人下的。
算了,讓明公自己去碰個壁吧,碰完他應該就能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