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守護神
第72章 第 72 章 守護神
跟着小蝶來到二樓雅廂。
毫不意外地看到了坐在窗邊的宋槐序。
他今天穿着一身低奢的青色瀾衣, 腰身被革帶束着,周身氣質清潤,他将手壓在桌面上, 指間捏着個小瓷杯把玩, 寬大的袖子鋪開,上頭的牡丹金繡在陽光下煜煜生輝,那一針一線勾勒出來的花瓣精細華美, 栩栩如生。
小蝶掀簾引我進去。
宋槐序有所覺察, 放下了手中茶杯, 朝我看來。
他的眉眼生得極為好看, 淺淺的內雙, 眼尾弧度微微上揚, 分明是勾人的形狀, 偏偏眼珠幽深水潤,宛如兩潭波瀾不興的湖。
看到我的時候, 他微微勾了勾嘴角, 像是笑了一下。
小蝶則鞠起身子,讓到了邊上, 束手安靜站着。
入鄉随俗,我往裏走* 近幾步,跪下,朝他行了一個标準板正的磕頭禮。
“黑衣參見宮主。”
我自稱黑衣,而不是小人, 亦不是屬下、卑職,算是将自己的立場态度以及對自個兒的定位擺明在了面上。
黑衣不屬于這個世界,更不屬于東荒,他只是‘仙人’趙星白身邊的守護神。
所以黑衣對于這裏的任何人, 都可以表現得不卑不亢。
宋槐序臉上神情沉靜,唇邊笑弧不變,“這裏沒有外人,起來吧。”
我也沒跟他客氣,他讓起,我就利利索索起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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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宋槐序捏了一個新茶杯,邊說邊倒了一杯清透的茶水放在自己對面。
我不知道他葫蘆裏打算賣什麽藥,但是,我今天既然敢上來了,就必定是做好了打一場硬仗的準備。
我不會傻到認為,宋小boss禮賢下士到走火入魔,不惜請我一個看着沒啥大本事的底層小破民來雅廂喝茶。
除非,他閑得蛋疼。
當然,這種可能微乎其微。
光是要管理好東荒這麽大一個豪傑陣營,就足夠他殚精竭慮的了。
我相信時間之于宋槐序來說,應該是很寶貴的。不然之前他不可能忙到連見趙星白的功夫都沒有。
說他因為被小傻子拒絕才故意躲避。
不太像。
宋槐序要真是這種小家子氣性,憑借他一個不受寵的‘皇子’,拿什麽來坐穩這半壁江山?
而他在如此繁忙的日程中,依然能空出時間去陪趙星白,足以說明,趙星白之于宋槐序,是有一些特殊作用的。
不然他不會去廢這個功夫。
至于宋槐序的目的,不肖說,應該不是什麽能放到臺面上的好想法。
畢竟《傻子迷情》是本虐文。這毋庸置疑。
*
腦子裏想着這許多,不耽誤我人坐到宋槐序對面。
宋槐序看我真一聲不吭過來了,反倒是挑了挑眉,有些意外地笑問道:“本宮很好奇,你們那兒的人,是都如此率性?”
我聽了卻只覺得好笑,率性這個詞用得實在微妙,它一方面可以說是,你這個人真率直可愛,招人喜歡,另一方面,也可以理解成,你無視尊卑,膽大妄為。
前者是打心眼裏的誇獎,後者嘛,只要他開口,人頭落地,秒秒鐘的事。
不過,作為趙星白這個跳脫傻子的守護神,且擁有一個月滿級瞬移底牌的我也不是被吓大的。
我點頭,算是大方承認。
宋槐序笑了下,又擡起手抿了口茶,茶水将他的嘴唇沾得越發紅潤。
他放下杯子,看向窗外,悠悠道:
“如此看來,星白口中的仙界,倒真是令人十分向往了。”
陽光在他姣好的鼻翼上跳躍,為這張少年老成的臉增添了幾分生動與活力。
“有時候,本宮會覺得,星白雖然近在眼前,卻又好像遠在天邊,就如過去的夢中那般,他想走,随時就走了,本宮無論如何也留不住他。”
說到這裏,宋槐序輕輕抿了下嘴唇,眉眼間似乎藏着一絲不易覺察的落寞。
我繃緊一張臉,硬聲道:“星白不會走的。”
裝什麽裝,你這小狐貍能不知道趙傻子如今連人帶心都撲你身上,任你拿捏了?
宋槐序聞言搖了搖頭,“他不走,也會有人帶他走。”
我聽完,一顆懸着的心總算吊了下來。
宋槐序啊宋槐序,你演到現在,原來是為了這個。
我問系統:【他的夢中是有暗示什麽人會帶走趙星白嗎?】我記得我跟趙星白聊重要話題的時候都會讓系統隔音,所以,宋槐序應該不知道我心裏很排斥他才對。
系統:【這個,不太清楚。】
【他在忌憚我?】
系統:【很顯而易見了,可能他夢中真的有什麽關于你的存在提示吧。】
我:【好,那我放心了。】
系統警覺看向我:【你要做什麽飲沉?】
【我要賭一把,你要不要壓我贏?】
黑衣這個馬甲反正是子虛烏有,憑空捏造的,沒了就沒了,如果到時候宋槐序真想下手處理我,那我就直接開底牌跑路,一個月的滿級瞬移,我想沒有人能抓到我。
到時候我去戮血那邊茍着。宋槐序的手再長也不敢往那邊伸。
等我茍完三個月,再回到望封林,用易.容面具随便易容成一個剛死沒多久的新人,代替他,那就又是另一個新生馬甲。
而且比黑衣這個馬甲還要安全牢靠的多。
所以,我就一不做二不休,幹脆拿黑衣來玩把大的,看我能不能四兩撥千斤地把趙星白從虐文漩渦中拽出來。
系統:【你都把所有退路都想好了——那我肯定壓你贏啊!沖!!!!!】
有了系統這句話,我這心裏就更定下來了。
我沉下臉,嚴肅地看向宋槐序:“宮主,有些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宋槐序轉過眸來,溫和道:“但說無妨。”
我抿緊了嘴唇,先是在大腦中醞釀組織了一番言語。(畢竟古人那種文绉绉的對話實在不是我的擅長,但是,這類話說出來偏偏很能給自己造勢,所以,我決定裝一把了。)
我說:“天地萬物皆有定數,人生百态,各有其軌。好比那日月星辰,雖同處一片天空之下,卻各有其軌道,兩方難以相交。若一方執意偏離軌道,只怕會打破這份平衡,帶來不必要的紛擾與災難。”
停了會兒,觀察了下宋槐序,這小BOSS不顯山不露水的,只是看着我的眼神幽深了幾分,帶着些許詫異。
我繼續放猛料。
“再說那飛鳥與魚,一個翺翔天際,一個卻深潛海底,若是強行捆綁一起,無外乎摔死或溺死,兩種結局。”
話是這麽說,但以宋槐序目前的心性來看,他完全不會是溺死的那一方,只會是小傻子湊他太近,站得太高,最後被他輕輕一推就跌下去,摔得粉身碎骨,萬劫不複。
相信稍微聰明點的人聽到這裏,都會明白我在暗指些什麽。
小蝶臉上厲色一閃而過:“黑衣,你大膽!!”他将手扶上腰間纏繞的水色軟劍,正準備抽出給我點顏色瞧瞧。
宋槐序卻出聲制止了,“小蝶,退下。”他眼底神情微冷,看得出來是有些許不快了。
但更多的,還是從容與淡定。
“本宮不明白你的意思。”宋槐序看着我,眼裏慢慢泛出細碎的寒光,嘴角卻是不自覺地勾起:“近幾年,也沒人敢跟本宮這麽說話。”
看這态度,像是還升起了幾分興味。
我面無表情地直視向他:“宮主既然不懂,那黑衣還有話要說。”趁熱打鐵,既然要莽,那就莽到底。
宋槐序放下茶杯,慢悠悠道:“茶水已經涼了,你還有什麽想說的一并說了罷。”
潛臺詞,小BOSS他不想陪我聊了。
看來之前的興味是假的。
也是,要真那麽容易被人看透,他也就當不成小BOSS了。
系統提心吊膽:【飲沉我覺得,你可以提前開底牌了,随時做好跑路準備。】
慌什麽。
沒準用不上呢。
宋槐序既然選得是豪傑,那我賭他身上還有一絲正,心裏還存着幾分善。
我将手放到桌上,攥緊拳頭:“那黑衣就直說了,請宮主放過星白。”
宋槐序挑了挑眉頭:“何出此言?”
跟我裝傻是吧,那我繼續:“星白是個單純的人,單純的人最容易受傷,宮主若真心喜歡他,為何執意要去傷害他?”
宋槐序這回沒說話了。
那雙靜默的眼睛變得異常冰冷,上下打量我片刻,終于厭煩地移開了。
我懂,我現在是真的讓他不高興了。
小蝶站在角落裏,眼神閃爍不定,但是他這會兒,倒沒了先前那沖上來收拾我的意思,反而輕輕走到宋槐序身後,縮在他映在牆面上的影子裏,努力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更何況,他并不是自主選擇來到這個世界的,宮主既然喜歡他的單純率性,為何還要利用?”
這些指責畢竟只是我個人的猜測,雖然無限接近真相,但話嘛,還是不能說得太滿,我想了想,話鋒一轉。
“當然,黑衣相信宮主如此英明過人,必定不會讓私欲蒙蔽了自己,去傷害一個滿心滿眼都是您的無辜傻子。”
宋槐序被我三言兩語道德綁架得死死的,不怒反而笑:“無稽之談!本宮若是不呢?”
我垂下眼皮,壓低了聲音:“那沒辦法了,黑衣只能同您拼命。”
宋槐序這下真被我挑起了興趣:“哦?”
“我曾在星白的父母面前發下毒誓,守護星白一世安寧,所以,若是宮主敢傷他一根汗毛,黑衣,就算拼了這條不值錢的爛命,也要取走您的項上人頭!”
宋槐序眨了眨眼睛,看着我,先前的厭煩和薄怒盡數散去,他抿起唇角,頰邊漾開了一個甜甜的酒窩:“你有這個本事嗎?”
“宮主可以不信,但黑衣會盡力去做。”
宋槐序溫聲問我:“怎麽做?”
“無可奉告。”我相信,此時我言語間的冷峻和剛硬,會是一把尖銳的鋒刃,将宋槐序那顆故作老成淡定的心給刺個對穿。
事實也的确如此。
宋槐序頰邊那個突然出現的酒窩瞬間又消失了。
不大的房間裏,一股不容人忽視的冷意慢慢包裹而來,将原本溫暖的空氣一點點排擠出了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