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家人
第35章 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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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滿喪失了一切表達能力, 被趙華致的無恥驚得張了張嘴。
有沒有錄音已經不是關鍵,春滿複盤方才的細枝末節,反思自己是什麽時候被趙華致看穿的。
趙華致得逞地彎了彎唇, 未雨綢缪地提醒道:“不準反悔。”
春滿老實地閉上嘴,數秒後, 只好坦白:“不是故意騙你的。”
樓下傳來趙昭兒催促他們下樓的聲音,可能她終于意識到自己忘記把物證收起來,擔心趙華致過久地在樓上逗留會發現,催得很急。
“我收拾好了,我們現在出發嗎?不知道今天準備了什麽菜。”趙昭兒的語氣聽上去很歡樂。
趙華致微微偏了偏頭,眉頭一凜, 不是被打擾和女朋友甜蜜時光的不悅, 而是流露出身為哥哥的強勢和威嚴。
“等等。”眼看着趙華致擡步下去抓人,春滿動作迅速地拉住了他的手腕。
趙華致循聲望回來,眼神疑惑。
春滿提前探口風:“你會罵她嗎?”
看趙華致的表情,應該是要罵的。春滿盡自己所能地幫她說情:“趙趙是成年人, 她知道對自己負責。你要不讓她自己處理?”
這大概是趙華致為數不多拒絕春滿提議的時刻。他嘆口氣, 但已經打定了主意, 很幹脆地說:“別的事可以随她,這件事不行。”
聞言,春滿不再勸什麽,松開了阻攔的手。
趙華致周身氣壓極低, 帶着物證下樓,春滿落後一兩步跟在趙華致身後。
趁他不注意,春滿急忙拿出手機給趙昭兒通風報信:“瞞不住了。”
一樓沒心沒肺的歡樂豆在收到消息那刻沒了聲音, 險些自欺欺人地把手機丢掉眼不見為淨。
眼看着趙華致從樓上下來,趙昭兒一慌便開始話痨, 口不擇言地先發制人:“你們太慢了吧,我都餓死了,走了走了——”
吧嗒。
有東西被丢到她眼前。
趙昭兒霎時噎聲。
趙昭兒是被家裏人寵大的,想做什麽就去做什麽,只要不違法犯罪,家裏人都不會多嘴。趙華致自然是沒機會兇她的,但天生的血脈壓制讓她沒緣由地敗下陣來。
可能是顧慮到自己在春滿心中的形象,趙華致表情雖然嚴肅又兇冷,但言語上不至于發飙,只是說:“等吃完飯,約醫生做檢查,我親自帶你去。”
趙昭兒小心翼翼地挪到春滿身邊,挽住她的胳膊,尋求同夥,然後才縮着脖子,“哦”了聲。
趙華致伸手指她,但趙昭兒很聰明地往春滿身後一藏,趙華致對着春滿便沒了重話。
春滿小聲提醒:“你別吓到她。”
鄧婕妤的電話來得很及時,打破了這裏僵持的氛圍。
動身去吃飯的這一路,趙昭兒寸步不離地黏着春滿,仿佛一旦離了春滿,她就會被趙華致暗殺似的。
不知情的鄧婕妤見狀,笑着調侃:“趙趙和小滿感情這麽好呢,你哥都快吃醋了。”
趙昭兒看了眼趙華致,兄妹倆怒目橫對,他俨然還沒消氣。
但似乎他并不打算把這件事情跟父母說,趙昭兒不由得松了口氣。
春滿原本對這頓飯挺緊張的,但經過這個小插曲,一點緊張情緒都沒了,全程只有對這兄妹倆狀況的擔心,也害怕他倆誰心直口快把這件事在飯桌上說出來,搞僵氛圍,春滿這個裏不裏外不外的人夾在中間難受。
好在春滿的擔心是多餘的,趙隆琛嚴肅但沒有架子,是個老婆奴,鄧婕妤熱情,但分寸感把握得很好。
的的确确是一頓便飯,大家聊着家常,春滿沒有感受到壓力。
吃完飯後水果,趙隆琛陪鄧婕妤去插花,趙華致遞給趙昭兒一個眼神,後者灰溜溜地起身準備出發去醫院。
“那我自己回家。”春滿剛說一句,胳膊就被趙昭兒挽住,要求:“小滿姐,你必須得陪我,否則我哥一定會打斷我的腿。”
春滿因此沒走成,一起坐上了駛往私人醫院的車。
春滿沒有陪人做孕檢的經歷,全程很無措,醫生讓做什麽就陪着趙昭兒做什麽。
趙昭兒作為當事人,比她還要懵。
雖說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驗完血,拿到确認懷孕的診斷報告,趙昭兒仍有幾分不真實感。
聽醫生說現在能看到胎芽胎心時,趙昭兒擡手撫上自己的小腹,驚喜又難以置信。
“我這段時間工作壓力挺大的,熬夜是家常便飯,根本沒想到經期推遲是因為這個。”從醫院出來,趙昭兒喃喃地跟春滿說。
春滿幫她拿着東西,下臺階時,特意小心地注意着她的腳步避免踩空,狀似不經意地問起:“要跟孩子爸爸說一聲嗎?”
趙昭兒從喜不自勝的情緒中抽離,擡起腳忘記邁步,說:“我想一想怎麽說吧。”
春滿沒追問,直到趙昭兒主動說:“他應該也不想結婚。而且他家裏……”一想到這個,趙昭兒皺了皺眉,孕激素讓人情緒容易反複無常,非常敏銳感性。
春滿提醒:“總歸是要說的。”
趙昭兒好像聽進去了,又好像沒有,把手機解鎖又鎖掉。
春滿拍了怕她的背,稍稍安撫:“先回家。”
趙華致等在車裏,遙遙地看到兩人從大廳出來,開門下車迎上去。
“把檢查單給我。”
春滿看了趙昭兒一眼,打算等得到她的允許再把東西遞出去,但趙昭兒并沒有注意到她的詢問,腳步不停徑自鑽進了車裏,不知情的還以為做了混蛋事的是趙華致呢。
趙華致蹙眉看了趙昭兒的背影一眼,春滿怕他們在這裏發生口角,急忙把所有單據都遞出去,并且跟他簡單說明了結果和醫生建議。
沒一會兒,春滿和趙華致回到駕駛室,趙昭兒把耳機往腦袋上一戴,搖滾樂開得很大。
趙華致發動車子,從後視鏡裏瞪了後排一眼。
這一眼剛好被趙昭兒注意到,她反應激烈地把耳機拉下來,不知死活地捅他脊梁骨:“你是在生氣嗎,是氣小滿姐沒懷孕還是生我的氣?”
趙華致不理她這不帶腦子的攻擊,自顧問:“那個人是誰?”
趙昭兒眼皮垂下:“不想說。”
“趙相宜!!!”
春滿也是剛剛做檢查登記個人信息時才知道,趙相宜是趙昭兒的本名。她說因為相宜這個名字太溫柔,工作中鎮不住場子,趙昭一聽便很有态度,所以給自己取了“趙昭兒”這個藝名工作用。
春滿覺得車身抖了抖,第一時間緊緊攥住安全帶。
趙華致注意到,脾氣收斂些,把車子開穩。
車子原路開回家,剛一停穩,趙昭兒便推開車門跑下去。春滿和趙華致後腳下車,看到趙昭兒已經跑進了家門。
門死死地關上也沒用,趙華致有密碼,帶着春滿沒阻礙地進去。
“她怎麽跟你說的?”二樓卧室門被關住時發出巨響,趙華致擡頭看了眼,問春滿。
“沒說什麽。”春滿剛坐下又起身,不放心道,“我上樓陪她會兒。”
趙華致捏了捏眉心,打不得罵不得,很是頭疼,點了點頭,囑咐道:“你告訴她,我沒有批評她的打算,爸媽肯定也不會批評她。這件事情本身沒有對錯,但她的态度不對。你讓她冷靜冷靜,下來好好解決問題。”
春滿應下,帶着從醫院帶回來的檢查單,敲開了她卧室的門。
“我哥很生氣嗎?”趙昭兒剛哭過,眼眶紅得跟小兔子似的。
春滿露出個輕松的笑:“沒。他只是不想看你一個勁兒地傷心,你現在懷着孕,情緒反複對身體不好。你稍微休息會兒,下樓跟你哥好好聊聊。”
趙昭兒應該是聽進去了,心虛地咬了咬唇,點點頭。
春滿把從醫院拿回來的各種單據交給趙昭兒收好,趙昭兒盯着其中的化驗單,毫無征兆地突然出聲:“是謝宴遲。”
誰?春滿愣住,很快明白趙昭兒為什麽抗拒讓趙華致知道。
趙家、謝家在生意場上一直是勁敵,商業版圖重合率極高,一旦聯姻,兩家集團日後的工作開展勢必要大動幹戈。
春滿半晌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問道:“你自己告訴他,還是讓你哥去找他?”
連春滿都能看明白的事,趙昭兒和謝宴遲肯定更加清楚。
他倆從一開始便只追求今朝有酒今朝醉,沒考慮過要對這段關系負責。
趙昭兒記起謝宴遲那副沒定性的纨绔少爺做派,怎麽想都不覺得他有喜當爹的準備。
但讓趙華致找了去,情況肯定更糟。
“……我自己說。”趙昭兒找到自己的手機,在春滿的注視下,給謝宴遲發消息:“我懷孕了。”
春滿掃了眼,趙昭兒給謝宴遲的備注是“狗東西”。
對面消息回得快,但也簡單:“?”
好在後面還跟了一條:“這是什麽整蠱測試嗎?”
額,不如沒有這條。
趙昭兒被氣得陡然坐直,把化驗單拍照發過去,随後捏着語音鍵一頓輸出:“很好笑嗎?你看你做的好事!我真的懷孕了!再有半個小時,我哥就要聯系你家提親了,你最好提前想好說辭!我要是被我哥打了,謝宴遲你也別想好過!”
春滿習慣了他倆互怼,正因為習慣了,壓根想不到他們倆會有這一層關系。
沒給謝宴遲回嘴的機會,趙昭兒挂斷電話,手一揚,把手機扔出去。
趙華致在一樓聽到趙昭兒在吼,但聽不清具體內容,因此上來看看,誰知剛一開門,就被手機砸個正着。
趙昭兒沒想砸人,一時有些懵,但懵過了頭,開始連坐:“你出去!你們男人都不靠譜!”
趙華致開門時,正好聽清楚最後一句。知道對象是誰便好辦了,他彎腰把手機撿起來,在春滿輕輕搖頭示意他不要刺激她的提醒中,心平氣和道:“難道不是你挑男人的眼光有問題嗎?洗把臉下樓把這件事解決了,晚點爸媽就過來了。”
“誰讓你告訴他們的!”在工作中連一點負面情緒都不會流露在外,今天總忍不住情緒激動,又哭又叫的,比趙華致印象中她小時候的樣子還要聒噪。
春滿夾在他們中間,一邊安撫趙昭兒,一邊安撫趙華致:“激素作用,情緒敏感,你忍一忍。
趙華致嘴角動了動,剛剛在樓下查了些資料,多少明白點,主動遞了個臺階:“誰說是來看你的,他們給春滿送東西。你安安靜靜地下樓,再吵我立刻去謝家提親。”
“哦。”趙昭兒見狀,知道他哥已經不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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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昭兒中午便沒怎麽吃東西,從醫院回來後一直窩在房間裏,此刻只覺饑腸辘辘。
她委屈又無辜地看向趙華致:“我媽中午是不* 是說給我留了半鍋雞湯,讓王姨送來了嗎,我想吃碗面。”
趙華致觑她一眼,起身去廚房,不多時,把一碗熱騰騰的雞湯面放到趙昭兒面前。
“謝謝哥。”趙昭兒嘴甜。
春滿挨着趙華致坐,拉過他的手看他剛剛不小心被鍋蓋燙紅的地方,問:“沒用涼水沖?”
趙華致觑了眼一直朝這邊偷瞄的趙昭兒,接下來的話是回春滿,也是說給趙昭兒聽:“被氣暈頭了。”
趙昭兒鼓了鼓臉頰,吃了兩筷子面突然難過起來,擡手撫上自己的肚子,對于懷孕這件事,是沒有實感的。讓孩子出生在一個父母沒有感情的家庭,很不公平,可将一個有了胎心的孩子打掉,似乎也很殘忍。
這個孩子怎麽這麽倒黴,攤到她身上了呢。
趙昭兒吸了吸鼻子,開始抹眼角。
趙華致雖然一直在跟春滿說話,卻分了一絲注意力在趙昭兒身上,見狀,剛要調侃一句。這時春滿的手機響了。
春滿看到來電顯示後,下意識把屏幕朝趙華致偏了偏。
趙華致看清來電人那一瞬,臉色冷下來,想到這是春滿的手機又按下騰得蹿上來的火,示意她:“你接。”
春滿拿着手機走到一旁,接通。
春滿想不通謝宴遲聯系自己能有什麽事,尤其沒想到是因為他聯系不上趙昭兒才求助她。
“讓我見她一面。我現在在她家門口。”謝宴遲在電話那頭表達自己的訴求。
春滿回頭看了趙昭兒一眼,沒有立刻答應,挂斷電話,她坐回餐桌旁,小聲把意思轉達給趙華致。
“讓他來。”
趙昭兒擡頭看了春滿和哥哥一眼,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麽。
春滿給謝宴遲發消息,說明情況。得知春滿會幫自己開門,謝宴遲回了句“謝謝”。春滿心裏感慨,今夕何年啊謝宴遲竟然對她這麽客氣。
很快門鈴響了。
不知情的趙昭兒胡亂抹了抹眼淚,問:“是爸媽來了嗎?”
春滿怕趙華致和謝宴遲在門口起沖突,主動起身:“我去開吧。”
來人正是謝宴遲。
謝宴遲不知道是沒來得及收拾,還是在門口被風吹的,頭發有一縷翹起來,顯得風塵仆仆。
謝宴遲在春滿的引領下進門,趙昭兒正拿着粉撲壓眼周的淚痕,瞥見來人是他,當即蹦起來炸毛:“你來做什麽?”
謝宴遲一進門看到趙華致冷着張臉坐在那裏,本能地有些怵。直到被趙昭兒吼了一嗓子,才及時回神。
“我聯系不上你,就找來了。”謝宴遲從夾克外套口袋裏掏出個什麽東西放到桌上,“我從家裏偷出來的,我們領證吧。”
春滿沒明白事情的發展走向,定睛看去,發現是一本戶口本。
趙昭兒同樣傻眼,下意識看了自己親哥一眼,然後瞪向謝宴遲,緊張得有些口吃:“你、你神經病啊!我才二十二,結什麽婚!”
謝宴遲從收到消息就開始慌,聯系不上人更慌,偷戶口本時還在慌,一路上憋了一肚子的話,正準備開口。
只見趙華致嚯一下從推開餐椅起身,趙昭兒和謝宴遲齊刷刷地望向這個擔任家長角色的旁觀者。
春滿卻覺得趙華致不像是制止或者反對,她一瞬不瞬地注視着趙華致,只見他一臉平靜地掃了眼情緒起伏較大的兩人,說:“你們繼續,我坐久了,起來走走。”
春滿覺得趙華致對謝宴遲帶着戶口本上門這一舉動挺滿意的,雖說兩家聯姻還有很多事亟待解決,但至少這态度是可圈可點的。
“我陪他一塊。”春滿跟兩人打了聲招呼,擡步跟上。
院內的小花園裏,趙華致時不時透過落地玻璃窗朝屋裏看兩眼,春滿打趣:“不放心你還出來。”
“趙趙那脾氣,誰也做不了她的主,而且愛演,drama queen。我在那裏只會讓她鬧得更兇。”趙華致随手拈了朵白色的雛菊別在春滿的耳邊。
春滿擡手摸了摸,雖不解,但還是配合地戴着,問:“好看嗎?”
趙華致拿起手機給她拍了張照片,說:“好看。”他語氣如常,說的卻不是一件開心的事,“趁現在有機會多拍幾張,等你抛下我出國了,我好睹物思人。”
春滿湊過來看成片,耳朵上夾着的花吧嗒掉到他的手機屏幕上,她顧不上撿花,仰臉觑他,想判斷他是真的難過還是裝的。
但趙華致粉飾太平的能力過于強大,又或者是他不想春滿因此為難,插科打诨般,趁春滿不備,他拿起手機突然抓拍了張。
春滿眨眼,去搶他手機删照片:“我這個角度很醜。”
“醜照印象更深刻。”趙華致伸直胳膊,把手機舉高。
春滿踮腳攀着他的胸膛伸手去拿:“趙華致!”
見她氣急敗壞地瞪自己,趙華致心情莫名的好了,捏着她的下巴親了下嘴唇,然後另只手勾住她的腰,把這個吻加深。
花香、陽光、爬藤架下,兩人身影相擁交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