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她家的電梯卡
第23章 她家的電梯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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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到了佟向琴新餐廳開業的日子, 春滿有想過只送個花籃自己便不去了。但轉念又想到,自己和房嘉恺在一起這幾年,佟向琴對自己多有照顧。
春滿作為單親家庭長大的孩子, 在房家感受到了家庭的溫馨,和意想不到的尊重。
佟向琴每每邀請她去家裏吃飯, 都會準備适合她的禮物,帶着她擴展人脈時,在人前大肆誇獎她、給予肯定。
總之,佟向琴對她的關心,不比滿郁少。
所以春滿無論如何也拒絕不出口。
春滿到地方,停好車, 找到佟向琴時她在跟那個留着絡腮胡的餐廳老板說話, 不知道兩人說了什麽,只見那林老板見春滿過來沖她笑了笑,才走開。
佟向琴親切如常,關心春滿吃飯了沒有, 安排後廚先給她準備一份簡餐。
春滿沒添麻煩, 只說自己吃過來的。
動物園那兩家餐廳是春滿陪着佟向琴忙起來的, 所以她很喜歡佟向琴的工作節奏。
說是讓她來幫忙,實際上佟向琴并沒有讓她做什麽重活,把她當成一個可以信任的人帶在身邊,迎接一位位來捧場的朋友與顧客。
餐廳門口擺了兩大排花籃, 春滿經過時在其中看到了趙華致的名字。
“小恺這邊!”佟向琴揚聲,等人走近些開始唠叨,“簡直指望不上你, 你怎麽不天黑了再來,哪哪都沒慢慢上心。”
“媽, 慢慢。”房嘉恺走過來跟佟向琴和春滿打招呼。
春滿從花籃上收回視線,聽到佟向琴給房嘉恺派任務:“慢慢從早晨忙到現在,你正好帶她去喝點水休息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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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滿要說什麽,佟向琴示意她:“這邊沒什麽事了,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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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臺的玻璃房稀疏地擺着幾套桌椅,站在這裏遠眺時将前面民國風的建築收入眼底,西朝向,想必天氣好的傍晚,晚霞會非常的漂亮。
不知是房嘉恺安排的還是佟向琴準備的,兩人剛坐下,便有服務生端了幾樣零嘴和飲品。
房嘉恺看了眼,對吃食不滿意,親自去後廚準備。春滿落得清淨,斂走看風景的閑心,拿出手機看了眼微信。
趙華致給她發來消息,替江鎏轉交一臺咖啡機,說是感謝她在姜早早面前幫忙說好話。
那天從趙華致家離開,春滿的确在姜早早面前替江鎏說了幾句情,并在姜早早的默許下向江鎏透露了一些消息。
但春滿不敢邀功:“力所能及的事,不用這麽客氣。”
趙華致可能沒看手機,所以沒有回。
聽見有腳步聲走近,春滿收起手機。下一秒,眼前晃過一支帶着露珠的紅玫瑰。
春滿順着拿花的手擡高視線,單看手臂春滿便知道不是房嘉恺。
趙華致有他獨特的氣場,在春滿對上那雙漆黑深情的眸子時,越發肯定了自己的印象。
“你怎麽來了?”春滿接了他的花,面露詫色,說話時不自覺壓低聲音。
“被邀請了,所以就來了。”趙華致答得坦然,但這個理由顯然不合常理。
春滿把花拿近嗅了嗅,沒吭聲。
趙華致語不驚人死不休般再度出聲:“房嘉恺今天又準備怎麽糾纏你?”
春滿陡然睜大眼睛,扭頭朝入口處望了眼,生怕這話被旁的人聽去。
春滿提醒他:“你小點聲。”
“怕什麽,我沒見他對你有多上心。不過我還是要謝謝他的不作為。”和春滿的狀态相比,趙華致無所顧忌,很是直白,“以前是顧及你的感受,我沒對他做什麽。但你現在已經表态了,那我幫你斷幹淨。”
春滿眨眼,警惕道:“你要做什麽?”
趙華致在她的對面坐下:“你希望我怎麽做?”
春滿欲言又止地看他一眼,良久後,才嚴肅地說:“你別亂來。”
趙華致撩着眼皮掃了眼她的身後,突然正襟危坐,聲音沉了些:“有人過來了。”
春滿一改凝視着他的神情,露出溫和卻虛假的社交笑容,不動聲色地和趙華致保持距離。
她緩慢地轉頭,沒見着人。下一秒,撞上趙華致嘴角揚起的笑,春滿才知道自己被騙了,憤憤地擡腳踩他一腳。
“不理你了。”
趙華致往回收了收腿,誠心誠意:“我錯了。”
春滿說到做到,低頭揪着包花的褶皺紙。雖然只有一支花,但包裝得精細。
春滿不經意瞥見花枝上有什麽東西反着光,窸窸窣窣地把紙扒拉開一些,發現其中另有乾坤,當即愣住。
“開張吉利,餐廳裝修得不錯。”趙華致看向春滿身後,語氣又一次轉變,是公事公辦的場面話。
春滿心說我再信你一次就是豬,她淡淡地瞥了趙華致一眼,把花裏藏着的手鏈勾出來,剛要揶揄。
身後想起房嘉恺的聲音:“學長,謝謝你來捧場。”
這次是真有人來了。
房嘉恺手扶了下春滿的椅背,在她旁邊的位置坐下:“慢慢,我讓後廚給你切了盤水果。”
春滿把手鏈藏在手心攥住,手背朝上,放在膝上,淡聲說:“不用麻煩。”
盤子擺得太靠近春滿,她擡手往桌子中間推了推,盤子邊緣有沒擦幹淨的水漬,春滿手指一時濕漉漉的沒地方擦。
視線張望着找擦手紙時,趙華致動作快,遞了過來。
房嘉恺慢半拍反應:“用紙嗎?”
春滿在房嘉恺嚴密的注視下,看了趙華致一眼,把手帕紙接過來:“謝謝。”
“剛剛水果切得急,端上來前忘記擦一擦盤底的水了。”房嘉恺沒看出端倪,解釋後,擦了擦盤子。
春滿一直沒吃水果,只喝了點水,找機會提前離場:“我想起有事情沒處理完,先下去了,你們兩位慢慢聊。”
房嘉恺要留人,但注意到春滿手裏不知什麽時候多出來的玫瑰花,一時忘記了自己要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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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嘉恺陪趙華致坐了會兒,提出帶他下樓逛逛。
經過二樓樓梯口時,遇到佟向琴迎上來打招呼:“趙總,好久不見,不知道你過來,才抽出時間打招呼。”
場面話沒說幾句,房嘉恺接到來捧場的朋友的電話,得出去接人,一時這裏只落趙華致和佟向琴兩人。
佟向琴仿佛剛記起什麽似的,嘀咕了一句“差點忘了”,攔住路過的服務生交代道:“你找一下醫藥箱拿給我,春滿收拾東西不小心把手劃破了。”
趙華致原本平和的眼神微微凝重,仿佛要确認自己沒聽錯一般,擡高看了佟向琴一眼。
佟向琴對于這件随口一提的事,并沒有重複強調,轉頭繼續跟趙華致說:“今天狀況百出,有招待不周的地方,還請見諒。”
趙華致淡聲說了句“理解”,拿出手機看了眼,說:“有個電話要回,我先失陪。”
“請便。”
趙華致在佟向琴的目送下,轉過拐角,本想通過電話找人,結果沒走幾步,看到不遠處正跟人說話的春滿。
露臺處的圓弧門洞遮擋住春滿對面的人,趙華致沒有探究的意圖,遙遙地盯着春滿的手看了會兒,沒看出有什麽很嚴重的傷才稍稍安了心。
春滿沐浴在正午頂好的陽光下,跟人聊得并不開心,沒什麽耐心地胡亂看着別處。
不經意間,視線撞上了站在不遠處的趙華致。
春滿怔了下,見他既不走開也不過來,難道是在等她嗎?
春滿帶着這點狐疑收回視線,聽面前的沈栀意道歉和解釋。
說的內容跟房嘉恺如出一轍。
是好朋友。
沒動過插足的念頭。
也不可能在一起。
“你還願意和嘉恺複合嗎?”沈栀意語氣試探,如是問。
趙華致沒等太久,便看到沈栀意從露臺門洞後出來,看表情似乎聊得并不愉快。
而春滿非但沒有出來,還轉身往深處走了走,進入趙華致的視野盲區。
春滿手搭在露臺欄杆上,眺望遠處風景,被太陽曬久了的眼皮有些酸澀。
聽到身後有腳步聲,春滿只稍稍偏頭,用餘光判斷來人是趙華致。
她将手從欄杆上放下來,沒等開口,先聽趙華致發問:“手沒事吧?”
春滿茫然地看他一眼,低頭查看自己的手,還以為自己沒注意時傷了手,兩只手伸開、翻過來,連磕碰的小傷都沒有。
“沒事啊。”
趙華致顯然也确認這個結論,恍惚間明白過來發生什麽,自嘲地笑了下。
春滿只覺莫名其妙,疑問地盯着他:“怎麽這麽問?”
趙華致突兀地換了話題,問起:“我來露個面就可以走了。你什麽時候結束,我接你一起吃晚飯?”
春滿沒消化和沈栀意的那番聊天,也沒琢磨明白他好端端地提什麽手,聞言,含糊地說:“應該要遲一些,還不确定。”
“那你快結束時給我打電話。”
趙華致走出露臺,準備離開餐廳時,佟向琴站在二樓的天井欄杆旁,将底下的情形一覽無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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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滿一下午沒再見到沈栀意,也沒跟誰提過這件事,有始有終地待到開業活動的收尾階段。
“阿姨,客人都送走了,我也先回去了。”春滿把包挂到肩上,過去和佟向琴作別。
“今天多虧有你,辛苦了。”佟向琴幫她把腋下包的肩帶翻正,說,“我真是年紀大了,事多得應付不來。對了,差點忘記把這個給你。”
佟向琴四處張望了一番,最終還是叫住一個員工問:“我拿來的那份轉讓合同呢?”
不多時,那名員工把合同拿來。佟向琴确認沒錯後,正了正上面的曲別針,把合同交給春滿。
春滿不明所以,只當是需要她幫忙轉交或者郵寄,便接過來。
誰曾想,佟向琴說:“這是動物園兩家餐廳的轉讓協議,我已經蓋過公章,你簽字後便可以生效,以後那兩家餐廳都由你全權管理。”
春滿當即想還回去,但佟向琴已經收回手。
“阿姨,這個我不能收。”春滿再還,佟向琴卻不接了。
“你就當阿姨的忙好嗎?這家餐廳剛開業,要忙的事情多,下半年還打算在外地開幾家分店,我實在是分身乏術。我很看重動物園內的兩家主題餐廳,因此擔心出現經營不善的情況,你比我熟悉那裏的情況,交給你,我十分放心。”
春滿決心已定,不能收,但沒等她開口,有員工找佟向琴有事。佟向琴應了一聲“這就過去”,拍了拍春滿的肩膀,說:“你認真想想再做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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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分鐘後,春滿在距餐廳幾百米外的街上坐進趙華致的車,心事重重的樣子好像丢了魂一樣。
“安全帶。”趙華致盯着她看了會兒,出聲提醒。
趙華致沒等到回答,自給自足地傾身過去幫忙。
清淡冰冷的男士香水逼近,春滿才後知後覺他剛跟自己說話,回神後看到突然放大在臉前的五官,當即吓了一跳,後背緊繃着死死地貼在椅背上。
“怎、怎麽了?”
趙華致手臂半繞過她,在車門附近摸索:“安全帶。”
春滿哦了聲,小聲說:“我自己來。”
趙華致坐回去,沒急着發動車子,視線一瞬不瞬地落在她身上:“佟向琴跟你說什麽了?”
春滿扯着安全帶,一時忘記去插卡槽,淡聲說了句“沒事”,隔了幾秒鐘,她想起什麽,松開安全帶,翻了翻包裏的隔層。
“下午忙起來我忘記把那支花丢在哪裏了,抱歉。”
趙華致淡聲:“沒事。”
“好在我提前發現了裏面的手鏈。”春滿把因為儲存不當扭纏在一起的手鏈分開,她不懂首飾,但如果沒記錯,前幾天在姜早早家裏翻看過某場珠寶展品會的類目冊,這條手鏈排版在第一頁,姜早早瞥了眼市場價,很是仇富地感慨:“這是帶了一套房在手腕上。”
“太貴重了。”春滿拿着手鏈的手往他面前挪了挪。
趙華致打斷她的話:“你打算還給我?我沒有戴女士手鏈的愛好。”
春滿覺得手上的東西千斤重,實在沒辦法收下:“你可以送給趙趙。”
“她不要別人不要的東西。”趙華致語氣前所未有的冰冷,很有不怒自威的架勢。
春滿一怔。
趙華致意識到自己說錯話,語氣緩和些:“我覺得适合你才買的,和它的價值無關。”
良久後,春滿突然出聲:“趙華致。”
斬釘截鐵,擲地有聲。
被叫全名的威力比想象中的大。
哪怕春滿只是簡簡單單說一句:“我不想收不可以嗎?憑什麽送東西的人比收東西的還要霸道?”
趙華致登時噎聲,春滿的反應太激烈,好似趙華致做了什麽罪大惡極的事。
春滿後知後覺自己的失态,別開臉冷靜了一瞬,才說:“抱歉,我不是沖你。手鏈我放這裏了。”
說着春滿把手鏈放到扶手箱中的收納格裏。
“下午發生了什麽?”趙華致盯着她,發問。
春滿騰出手來,又一次扯出安全帶,可能是角度問題,帶子很有脾氣地卡頓了一下,就這一兩秒的時間,她又一次松手,任由安全帶又一次自動收回去。
她沒有闡述自己所遭遇的困境,但堅定了自己必須快刀斬亂麻把問題解決的态度:“我想起自己來的時候開了車,我得把車開走。”
趙華致語氣聽上去冷淡且平靜:“那我把餐廳地址發給你。”
春滿咬了下唇,心說自己不好估算需要花費多久能跟佟向琴把事情說清楚,避免害趙華致空等,耽誤更多的時間,明确道:“可能會很晚——”
“我等你。”趙華致語氣堅定,打斷她沒說完的話。
“好,你回家等,行嗎?我結束了去找你。”
“可以。”趙華致适才松口。
春滿開門下車,順着剛剛來的方向原路返回。
目送春滿的身影在倒車鏡裏越來越小,直至消失,趙華致擡手,狠狠地捶了一下方向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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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滿先回餐廳找佟向琴,被告知她在給店裏員工開會。
春滿坐在空蕩明亮的餐廳內,一等就是一個半小時。
等待,是她最擅長的事情。小時候等哥哥回家,等媽媽下班,後來她不會再等任何人,她開始拍鳥,開始安靜地沉浸地和動物相處。
一個小時,兩個小時,再尋常不過的時間跨度。
聽見熙攘的散會的聲音,春滿站起身,手裏拿着轉讓合同,等待着終于現身的佟向琴走近。
“還以為你走了,正好,陪阿姨吃點東西。”佟向琴招呼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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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滿順利還完合同,再駕車到家,已經是又一個半小時候的事情。
春滿熄了火,坐在車裏疲憊地捏了捏眼角,擡起手腕看眼時間。
和佟向琴談話時随便墊了幾口,她此刻不覺得餓,只是不知道趙華致吃沒吃東西。
春滿正準備拿出手機,就近點幾道家常菜帶去趙華致家,副駕的車門被人從外面拉開。
春滿吓了一跳,聽說過太多類似的社會惡性新聞,當即按住安全帶想棄車而逃。下一秒,注意到矮身坐進來的人是趙華致,春滿才松了口氣。
緊接着春滿看看外面,再看看他,說出心裏的猜測:“你不會一直在車庫等着吧?”
“沒想到你去了這麽久。”趙華致說得也是直白。
春滿把點外賣的手機收起來,兩人間又是一陣沉默。
春滿百無聊賴地戳着儀表盤上的按鈕,一不小心把車內的燈源關了。
近乎昏暗的環境中,春滿找回自己的聲音:“佟阿姨要把動物園內的兩家餐廳轉讓給我,我回去是還合同的。我不太擅長處理這種事,所以費了些時間。”
春滿解釋得很清楚,趙華致沒什麽要追問的。
他嗓子微啞,偏沉,嗯了聲,完全偏題地提起:“手鏈還要嗎?”
春滿先前是軸勁兒上來,覺得肩上壓了兩座大山,甚是疲憊,駕車回來這一路,她逐漸冷靜,意識到自己的小題大做。
“要。”春滿說。
聽趙華致窸窸窣窣掏口袋,春滿伸手,本意是接手鏈,趙華致顯然誤會,直接上手幫她戴。
他對各種首飾的卡扣并不了解,研究了會兒,才順利戴好。
春滿覺得自己手腕處某一部分的皮膚被他盯得發燙,別別扭扭地把手收回來,輕聲道謝,開門下車。
春滿往電梯間的方向轉步,趙華致卻徑自走向他的車,繞到車後從後備箱裏搬出個紙箱,解釋道:“江鎏給你咖啡機。”
春滿哦了聲,想接,但趙華致并不打算換手,示意她去按電梯。
這個時間電梯無人使用,一路暢通。
到達七層,春滿還在想該不該邀請他到家裏吃點東西,便見趙華致把咖啡機送到她手上,并說:“回去早點休息,明天見。”
春滿便知曉晚飯的事算翻了篇,時間着實太晚,這個時間吃完飯,睡覺時間便要推遲。
咖啡機不算輕,春滿抱着跨出電梯,微微偏過身,問:“明早要喝咖啡嗎?”
趙華致停下按關門鍵的手,笑道:“好啊。”
春滿把自己的電梯卡遞出去:“自己帶杯子。”
“好。”趙華致接過卡看了眼,明明是再尋常不過的磁卡,但意義完全不同。
他家的卡還在春滿那裏,那天飯後,春滿離開前要還卡,趙華致沒接。
此刻春滿把自己家的電梯卡交出來,代表願意向他開放自己的私人空間。
“你幾點吃早飯,我帶早點去。”趙華致問。
春滿:“一般七點起,你過了這個時間可以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