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愛情鳥
第3章 愛情鳥。
03
從山上下來後,春滿解決了早餐,便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做PPT。
姜早早化好妝來叫她出門,見狀震驚得眨巴眼,控訴:“我一心指望你在山上撿個豔遇,沒想到你找了份工作。”
回應她的,是春滿噼裏啪啦敲鍵盤的聲音。
“不過這怎麽不算一種機會呢。”姜早早關注的重點完全偏了,不亂點鴛鴦譜,也有別的角度可以發散,“話說回來,你有趙華致微信沒,讓我看看霸總的朋友圈。”
“沒加。我有事都是聯系他助理。”
“行吧。”姜早早站在全身鏡前面整理頭發,嘆道,“我下一個職場劇主打貼合現實,但我改了好幾版人設,總把霸總塑造得太懸浮,不夠落地,除了裝逼還是裝逼。現在急需一個霸總當觀察對象。”
春滿視線集中在屏幕上,搭話:“你不是有個游戲搭子,大小也是個* 總,沒挖掘出什麽靈感來?”
“他?可拉倒吧。誰家霸總成天趴網上打游戲聊天啊。”
姜早早陪春滿待了會兒,說自己出去逛逛,到午飯時間給她打電話。
酒店多獨幢,綠化度極高,道路七拐八繞,竹林假山流水,姜早早本想找個好看的背景錄點Vlog素材。
等幾個鐘頭後,她掐着時間離開時,不幸地迷了路。
一通亂走後,姜早早看到不遠處有個穿西裝的男人,多少受新劇劇本的影響,忍不住多瞅幾眼。
這肩背線條,這身材比例,是哪家西裝品牌的模特吧。姜早早垂涎欲滴地舉起拍照的手機。
咔嚓一聲快門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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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側臉偏過來些,姜早早意外發現這是自己認識的人。
“趙總?”
姜早早的尴尬并沒有因此得到緩解。她和趙華致只有幾面之緣,屬于她單方面認識對方,對方估計對她沒任何印象的程度,因此這句脫口而出的招呼十分唐突生硬。
趙華致循聲掃過來的冷淡眼神,顯然也印證了姜早早的自知之明。
人在尴尬的時候要麽話痨要麽沉默,姜早早顯然是前者。她自來熟地攀談,不放過這個近距離觀察霸總的機會:“你可能不認識我。我是春滿的朋友,正準備打電話叫她出來吃午飯,趙總吃了嗎?要不要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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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裏,春滿合住電腦,起身活動下肩頸,收到姜早早發來的餐廳地址。
距離酒店不遠,春滿方向感好,沒什麽費事便找到地方。
起初還意外她們倆吃飯,為什麽興師動衆地定個包間,被服務生引進去才明白。
“慢慢,快來坐。已經點了幾樣,你看還有什麽要加的。”姜早早拉開自己和趙華致中間的那把空椅子,招呼春滿。
“趙總也在。”春滿不可能無法忽視趙華致的存在,坐下時先跟他打了個招呼,同時依據自己對姜早早的了解,猜測對方之所以出現的原因。
趙華致沒讓她想太久,主動闡明:“在附近遇到你朋友,她說要對我做個小采訪。我在這不會打擾你們吧。”
“怎麽會。”春滿笑笑,低頭看菜單。姜早早知道她的口味,點的都是她喜歡吃的,春滿倉促地掃了眼菜單便合住。
姜早早此前的确問過能不能向趙華致了解些集團管理方面的心得用于劇本創作,且在春滿出現前,兩人多多少少溝通了幾句企業運營模式,所以她此刻并未覺得不妥。
服務生進來确定他們這桌的菜品,姜早早說她請客,主動把服務生叫過去。
兩個人交流時,趙華致偏頭跟春滿說話:“你上午一直在房間忙工作?抱歉,我心血來潮的想法,耽誤你的休息時間。其實也沒那麽急,我們也可以回去再溝通。”
趙華致音量放得低,春滿為了聽清,小幅度地偏了偏身,說話時不自覺放輕音量:“沒關系。我上午狀态好,習慣上午處理些動腦子的工作。”
“那就好。如果影響到你的假期,那我責任可大了。”服務生已經出去,趙華致仍以這樣的方式跟春滿說話,“吃完飯有安排嗎?”
格調雅致的餐廳不知從哪裏傳來悠揚的小提琴曲,春滿對趙華致的話半聽半猜,終于意識到自己低聲說話的狀态有些沒意義,語調正常些,回答:“打算回房間睡午覺,早晨起得太早了。睡醒和早早去看電影。”
姜早早從剛剛起便一直觀察這兩個人,起初只是覺得趙華致面對春滿時不像對自己那般客氣,猜想兩人應該比自己以為的要熟悉。
直到聽見春滿這句回答,她才又品出點其他意味。春滿從來沒有睡午覺的習慣,即便是困了也就喝杯咖啡緩解一下;而且從來不跟姜早早一起看電影,因為姜早早看電影習慣拉片,春滿喜歡沉浸式體驗,兩人每每都看不到一塊去。
春滿不是張口謊話的人,好端端怎麽騙人呢?
抱着這個疑問,姜早早一整頓飯都沒怎麽說話,不着痕跡又全神貫注地做一個戀愛觀察員。
但姜早早看了一會兒,覺得像自己這種屁大的糖點兌點兒水能嗑半年的CP腦,判斷并不公正。
正要跟春滿說句話,姜早早注意到她手腕處泛紅的皮膚。
姜早早在春滿又一次抓癢時,從桌布下拉住她的手詢問:“你這是被什麽咬了?”
春滿剛要說可能是上山時被蟲子蟄了,待會兒塗點藥就行。
趙華致盯着她剛剛嘗過的那份甜品,叫來服務生服務生确認:“甜品用了雞蛋?”
兩個女孩同時望過去,姜早早反應更強烈些,擱下筷子,凝視:“我點單時,特意強調過有客人對雞蛋過敏。”
“不好意思,我馬上跟後廚核實。”服務生慌得冷汗下來。
好在吃得少,症狀算不上嚴重。
春滿想到方才趙華致的反應最迅速,若有所思,手指無意識地在另只手手腕上抓撓了幾下。
“輕點兒。”趙華致出聲提醒。
聲音卻被姜早早急急火火的擔憂蓋住:“我跟你說,等核查完如果真是餐廳的疏忽,我沖他們發火你別攔着,工作中捅婁子不算什麽,但關系到客人的生命安全那就不是小事。過敏嚴重了會出人命的不知道嗎?”
“好啦。”春滿顧不上回應趙華致的提醒,哭笑不得地安慰替自己鳴不平的閨蜜,輕快的尾音上挑,“我只吃了一點,這不是及時發現了嗎?”
姜早早家裏有老人因為藥物過敏去世,當時診所臨時換藥,老人沒耐心做皮試,發現時已經遲了。她因此心有餘悸,生活中聞“過敏”色變,異常重視。
姜早早被安撫住,不情不願地嘴角動了下,說:“幸好趙總及時反應,否則我們錯當成蚊蟲咬的,等你把整塊甜品吃完,今天也甭回去搞工作,去醫院報到得了。”
姜早早說完突然沉默下來。
她也發現了。
——趙華致竟然知道春滿對雞蛋過敏。
竟比她這個閨蜜還要細心。
餐廳經理來得快,帶了常用過敏藥,解釋店裏甜品有含雞蛋和不含兩種配方,是上甜品時出現了差錯,表示會處罰服務生,并為他們免單。
凡是打工人都能共情職場中出了事推卸責任的行為,姜早早剛被壓下的火蹭得蹿上來,嘴唇一碰,準備開口。
趙華致比她更快,氣勢也足,三言兩語直中要害:“服務生有疏忽,但餐廳管理流程上問題更大。我已經将這個問題反饋到你們集團總部了,希望是誠心整改。”
餐廳經理擦了擦額角的汗,連聲說了些場面話補救。
發生這麽個小插曲,一行人沒了再坐下去的心情。春滿順勢提出回房休息,姜早早要陪她,走之前沖趙華致豎了豎大拇指:“趙總幹得漂亮。”
趙華致看了姜早早一眼,視線無意地滑向她斜後側的春滿身上。
春滿低頭看手機,刻意疏遠他般,連眼神交彙都沒有,好似早晨一塊爬山相談甚歡的是他和姜早早。
春滿不論樣貌還是言行,攻擊性都不強,充其量算清冷自矜,對熟悉的人很有親和力和感染力。
但她如果想回避誰,氣場則是實打實的堅定,用“軟釘子”形容也不為過,讓人挑不出錯處,但也找不到破局的機會。
剛剛關心則亂,他不該提過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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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都沒跟他提過,他怎麽知道你對雞蛋過敏?”姜早早心裏藏不住事,回去路上,第一時間發問。
“可能之前一塊吃飯時記住的。”赫京旗下的至文資本給動物園注資,趙華致經常露面。而身為動物園園長的章嘯行是資深社恐,每每參與飯局都會帶上春滿暖場子。
“倒是有這個可能。”姜早早很容易被說服,提到另一個有趣的地方,“不過你跟趙華致的口味意外的合。點菜時他先點的,我一看,都是你愛吃的。”
姜早早搓了搓手腕,沒說話。
吃了藥,春滿過敏的症狀減輕了很多。姜早早在房間陪她,嚷嚷着中午沒吃盡興,又點了不少吃的。
門鈴被按響,傳來客房服務的聲音。
“應該是送吃的,我去開。”姜早早從沙發上撲騰起來,趿拉着拖鞋去開門。
門外停着兩輛餐車,還有一輛在距離房門兩百米的走廊上。
三輛餐車,三份一模一樣的甜品。姜早早第一反應:我下單下重了?
春滿見姜早早堵在門口遲遲沒回來,以為是有什麽事,随即起身去看。
客房服務部的工作人員培訓有素,笑容标準又親切,三個人配上三份來自不同途徑的甜品,氛圍有種迷之微妙。
幾分鐘後,甜品在房內一字擺開。
姜早早單臂環胸,另只手虎口卡着自己的下巴,如臨大敵地眉頭緊鎖。
春滿在一旁翻了翻新打印出的文件檢查印刷效果,相較之下還算淡定。
她剛剛看過,最後送進房間的那份甜品是姜早早點的,前兩份分別是餐廳和這家酒店所屬集團的大老板,謝開陽。
以及趙華致。
餐廳方亡羊補牢,說得過去。
至于趙華致的周到,便顯得太鄭重了。
“不簡單,這個趙總絕對不簡單。”姜早早如是點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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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摸着甜品送到房間的時間,趙華致的手機停在某一個用戶頭像是彩虹雲的聊天頁面。
幾條公式化的常規祝福語半個屏幕便顯示完,如同要驗證自己沒有被删一般,只有春節和生日這樣的重大節日才會發送。
趙華致又一次看手機時,通知欄有新消息彈出來,來自其他好友:“三點,私人博物館。”
現在是差一刻鐘三點,也就是說趙華致要去的話,現在便可以動身。
手機又是一震,還是這個好友的。對方嘚瑟地邀功:“不用謝,多放我一周假就行。”
趙華致轉發了一則“男人二十七八正是該好好工作的年紀”的短視頻毒雞湯,鎖掉手機。
這裏遠離市區,非政府規劃用地,私人博物館占地面積可觀。
趙華致到門口時遇見這個博物館的主人,被認出來。對方熱絡地打招呼,說一早聽說他在附近,正要找機會拜訪。
說話費了些時間,趙華致再進博物院時已經過了三點鐘。
展覽館不小,動線設計得很是合理,逐個展館參觀,不用走回頭路便能參觀完全部。
趙華致沒有對牆壁和展架上的物件、信息做停留,大步流星地通行在展館與展館之間。
經過某個展館時,趙華致注意到一只展翅的白色飛鳥,白裏透粉的羽毛,纖長下彎的黑色鳥喙,十分的漂亮。
趙華致認得這種鳥,朱鹮,性格溫順,是吉祥之鳥,形象被用于郵票和紀念幣上,也是某一屆全運會的吉祥物。
而且這種鳥一生都堅持一夫一妻制,它們不僅在生殖行為上非常忠誠,而且在共同築巢和一起覓食等方面也非常親密。
是一種有名的愛情鳥。
趙華致雖有興致,卻無暇多欣賞,準備擡步時,福至心靈地往旁邊移了視線。
只見那道熟悉的身影從展覽牆後面走出來,歲月對她是仁慈的,清麗的身形依舊輕盈,被象牙塔保護出的跳脫靈氣,蛻變成如今悲情底色下溫柔卻不乏力度的韌勁兒。
四年時光仿佛被壓縮,期間的一切因緣際會和夙願難償都在記憶中淡去。
趙華致逐漸穩住了腳步,視線鎖定在她身上。
春滿手腕處過敏的症狀已經消了,午後的陽光透過落地玻璃窗照進來,皮膚愈發白皙細膩,吹彈可破。
她穿平底鞋,身形依舊修長,一襲長裙走近時,讓趙華致想起大四那年攝影展上,春滿抱着花束,接受告白,與自己漸行漸遠的背影。
趙華致覺得,說不準自己真能沾一沾這種鳥的好意頭。
趙華致不自覺地走近幾步,在春滿沒有明确焦距的視線落過來時,生怕被忽視般,率先出聲:“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