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靈

第6章 章

第 6 章

紅日西沉，星月光來，永安鎮高張燈火，裏坊遍開，放眼之處，盡是一片銀花火樹，八街九陌，處處人聲鼎沸。

今日乃是元宵佳節，大街上買賣聲，吆喝聲，讨價還價聲連成一片，酒館裏，店小二端着酒菜飛快地穿梭着，還不時傳來猜拳聲，談笑聲，杯盞碰撞聲。

“抓小偷了！抓小偷！”

“什麽？！小偷！”

“快跑，抓住他！”

“小偷在哪裏！？”

“我的錢袋子！！！愣着幹什麽！還不快給本大爺追！”

路人的聲音一個接着一個不斷地響起，大家推搡着，街道亂作一團。酒館裏吃酒的大家夥一個個伸着脖子往外瞧着。

綠蘿站在路中間被擠來擠去，突然間一個腳伸過來，就要被絆倒向地上撲去的時候，一雙手有力的接住了她的肩膀。

綠蘿正要擡起頭來道謝，就聽到頭頂一道聲音“姑娘小心。”耳邊的聲音是那麽的熟悉。

她擡起了頭，她的心神從那一刻失去了平靜，只聽到耳邊低語聲響起。人流不斷的在他們二人身邊穿梭，突然間他們二人目光交彙，兩人仿佛置身于無人的空間。他們的目光靜靜的對視着，孟青陽的眼神微微閃動，後又被巨大的驚喜填滿。

“絲嬈姑娘，竟然是你！好久不見。”他的語氣微微顫抖。

“孟公子，我們又見面了。”綠蘿嘴角淺淺一彎，眸子裏透出一絲溫柔的笑意，如晨曦般柔和而溫暖。

遠處的畫顏眯了眯眼，緊緊盯着孟青陽，手中的花環化煙收起。她雙手環胸，嘴裏一聲嘁。

“可算讓本大爺逮到你了，臭小子，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偷本大爺的錢袋！”一個身着華服的男子開口，“本大爺這就送你去見官。”

“我呸，你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混蛋，還大爺，我才是你大爺。”

“你你你！”華服男子氣的用手指着小偷，嘴角微抽搐。

“你不學無術，你花天酒地，你強搶民女，我偷你錢袋子那是替天行道，劫貧濟富！”小偷振振有詞，理直氣壯的喊道。

周圍聚集了一圈人，對着倆人指指點點，交頭接耳。

華服男子看了一圈人，“看什麽看！來人，把他給我帶走！”

護院們推着小偷向前走去，大家都默契的讓開一條路，待他們幾人離去後，大家散開來，又各自在街道上逛着，似是這場鬧劇沒發生一般，街道再次熱鬧起來。

綠蘿與孟青陽二人似是意識到什麽，嗖的一下各退一步，面色都帶這些不自然。

“在下剛才失禮了，還望絲嬈姑娘莫怪。”孟青陽彎腰向綠蘿作揖。

綠蘿面色微紅，輕聲道了一句無事。

“今日元宵佳節，不知絲嬈姑娘怎一人在街上，家中無人跟随嗎？”他們二人漫步走在街道上。

綠蘿拂過面前的燈籠，跟随在孟青陽身旁，“幼時家遭橫禍，我與阿姐從小相依為命，前些日子阿姐不慎感染風寒，現正在家中養病。元宵佳節我念着阿姐不能出門，便想采買些東西帶回去哄阿姐開心。”

二人對視一眼，“不知孟公子怎的也一人。”

“現在說來倒是有些不好意思開口了，過些日子是我長姐大喜之日，便來街上看看有沒有新奇東西。”孟青陽面帶笑意，“想來，那時絲嬈姑娘的阿姐定然痊愈，還望姑娘攜姐姐來家中觀禮才是。”

“竟是這等喜事，絲嬈在這裏道喜了，公子的姐姐定會幸福美滿，一生順遂。”絲嬈停下腳步向孟青陽福了福身，“只是阿姐身子弱，恐不便出門，到時我定帶賀禮去公子家中道賀。”

“絲嬈姑娘言重了，無需賀禮，只要姑娘人到，孟某便心生感激了。”

“時候還早，不若你我二人再好好逛逛永安鎮？”孟青陽試探的開口詢問。

“樂意至極。”綠蘿彎彎眼角，抿嘴一笑。

樹後，月光撒在樹葉上，風微微吹過，一道身影隐隐約約。“我，畫顏，堂堂一介大妖，身子弱？感染風寒？不便出門？”畫顏面色平靜，內心氣的炸毛，在一番心理鬥争後，氣笑了！

“到底是哪一步出錯了？十六年前在河邊撿到的女嬰，從小就聽話，乖乖巧巧，怎麽現在謊話張口就來？”

畫顏隐藏好氣息，瞬移到河邊，蹲在地上，開始了妖生第二次沉思。

第一次沉思是剛剛撿到絲嬈的時候，絲嬈小小一個裹在被子裏，大聲的哭着，哭了好久。畫顏不得其所，站在絲嬈面前深思到她快沒力氣哭的時候，畫顏終于明白了，這個小家夥一定是餓了。

于是她抱起絲嬈，找了一只牛妖讨要奶水，可是她找到的牛妖是個公的，沒有奶水，畫顏氣的把牛妖打了一頓。

她又抱着絲嬈飛到了一個農戶家裏，大晚上偷偷摸摸的摸進牛棚，找到了一只母牛，這才把差點餓死的絲嬈救活。

畫顏是妖，住在妖洞，可絲嬈是人，人的氣息對那種随便的妖來說有種莫名的吸引力，妖洞還是太危險了。

為了防止小家夥被別的妖怪抓走吃掉，在絲嬈五歲的時候，畫顏做了妖生一個重要的決定，她要把絲嬈送回到有人居住的地方。

在那裏，絲嬈會遠離危險，她會跟其他小孩一樣，讀書識字，學一門手藝，開啓一段平穩的快樂的生活，而不是跟着她打打殺殺。

一日清晨她将絲嬈帶到一間專門收留孤兒的地方，使了銀錢讓他們好生照料絲嬈，這裏是畫顏精心挑選的地方，有許多富人捐錢，幫助孤兒習得一門生存之道，絲嬈在這裏可以活的很好。

那日離別之時，不論絲嬈如何哭喊，畫顏還是義無反顧的離開了。

五歲的絲嬈在孤兒所待了一周，每天夜裏睡覺時都會偷偷哭泣，她做了一個改變一生的決定，她要離開這裏，她要逃走！

第二天夜裏絲嬈假裝入睡，待了好大一會，她睜開小鹿般的眼睛，輕輕的将衣衫穿戴好，背好早上收拾好的行囊，蹑手蹑腳的走出房門。

絲嬈奔跑在樹林裏，她的記性很好，沿着這條路一定可以順利回到妖洞。夜太黑了，樹林裏安靜極了，只有絲嬈奔跑的聲音，嘎吱嘎吱踩着樹葉，她的心怦怦的跳着。

沒有看清前方的樹枝，絲嬈撲倒在地，她忍住沒哭快速起身，繼續向前跑去。

畫顏以前跟她說過，千萬不要夜裏走在樹林裏，不然會有大妖怪把她抓走吃掉，要知道妖怪可是很喜歡吃小孩子的！她一心惦念着此事，卻沒有注意到畫顏給她的護身香囊掉在了那裏。

回到妖洞的畫顏看着洞壁上的塗鴉，眼中充滿了思念，不知不覺間，這五年的回憶都被小家夥填滿了，妖生漫長，收留絲嬈，與絲嬈在一起的五年裏，是為數不多的能記下的美好記憶。

漸漸的畫顏還是沒忍住，出洞前往孤兒所打算偷偷看一眼絲嬈，嗯，只是看一看，看一看就好，她心想。

畫顏隐匿身形站在一排床前，看着一個個的睡臉，仔細分辨哪一個是絲嬈，可是看了一圈還是沒有找到，她不死心又看了一遍。

她的心逐漸沉了下來，她尋着香囊的氣息向樹林追去，在那一節枯樹枝上，撿到了她臨別前給絲嬈的護身香囊，沒有猶豫的化身妖氣飛速向前尋去。

前方的絲嬈終于快跑出樹林，力氣也逐漸耗盡，她艱難的挪動雙腿。林中鳥突然大群飛起，桀桀桀的笑聲四面八方的傳來，一團妖氣直面絲嬈面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