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02
“當時學校已經為你們做了調解，雙方達成共識，不再追究這件事。你為什麽還要繼續抓着這件事，甚至是要殺了周珊珊？”
“她該死。”
“天底下沒有任何一個正常的母親能夠忍受自己的孩子被人這樣對待。”
吳玉傑剛住院的那段時間，周珊珊被學校逼得沒有辦法，來看過她。鄭依秋本以為她是真的意識到自己錯了，真的來認錯，來尋求原諒。
但事實卻不是這樣。
那天，周珊珊穿着高跟鞋慢悠悠地走了進來。
鄭依秋完全不想看見周珊珊，指着她的鼻子讓她滾出去。
周珊珊好像巴不得鄭依秋是這個反應，聽見鄭依秋的話，拎着包就往外走。
剛走了幾步，似乎是想到什麽，轉身看向病床上的人，目光停留了幾秒之後，才看向鄭依秋，語氣平淡，完全沒有悔改和抱歉的意思，“如果不是學校領導要我來，我也不想來醫院這個晦氣的地方。今天也算是完成任務了。”
說完轉身想走。
鄭依秋看不慣她這種雲淡風輕的樣子，走過去緊緊抓住周珊珊的手，趁着周珊珊還沒反應過來，用盡全身的力氣，“啪”的一聲，狠狠扇了她一巴掌。
從小到大就沒被人扇過巴掌。左半邊臉火辣辣地疼，看着鄭依秋，眼裏冒着火，不甘示弱想要扇回去。剛擡起手，就被人攔了下來，被人拽着進了病房裏的衛生間。
鄭依秋每天自己一個人扛着沉重的水果箱來來回回地走，力氣自然不是普通女人能比得上的。
拽着周珊珊進了衛生間，緊緊拽着她的頭發把人按在洗手臺上，火辣辣的左臉緊緊貼着冰涼的大理石臺面，周珊珊被凍得打了一個寒顫。
她不信鄭依秋會在這裏對她做什麽，即使是被人按在冰冷的臺面上，也依舊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怎麽，你想對我做什麽？你兒子還在睡覺呢，你不怕他醒過來嗎？”
提到吳玉傑，鄭依秋才有了些人氣，有了些正常人的樣子，拽着周珊珊的頭發的手更緊了，氣憤的牙齒都在顫抖，但是卻不能對周珊珊做什麽。
“你會遭報應的，你會遭報應的，你會遭報應的。”
周珊珊不以為然，聽着鄭依秋不停重複着的話，置若罔聞。
“遭報應？”
周珊珊重複了一遍鄭依秋的話，笑了笑，“報應？我才不信這個世界上有報應，要是有，早就報應了，還用等到現在？”說着，突然笑了，又緩緩說了一句話，一字一句。
鄭依秋聞言，目眦具裂，拽着周珊珊頭發的手驟然收緊。
話音剛落，外面便傳來了吳玉傑的聲音，醒來之後沒見到母親，聽到洗手間有聲音，掙紮着想要起身，發出了些聲響。
鄭依秋像是驚弓之鳥一般，聽到吳玉傑那邊傳來的聲音，顫抖着，下意識松開拽着周珊珊頭發的手，也顧不上現在的自己正在和周珊珊“算賬”，直接松開手，朝着外面跑過去。
惶恐失措地跑到兒子的床邊，輕聲又耐心地詢問兒子的需求。
靜靜看着兒子麻木的表情，看着兒子失去光彩的雙眼，看着兒子呆滞着眼神搖頭。
鄭依秋仿佛被巨大的悲怆包裹住了，像是藤蔓一樣在身上一點一點地蔓延，然後逐漸蔓延全身，緊緊地纏在她的身上，禁锢着她，抑制着她的呼吸，有的藤蔓甚至往她的身體裏鑽，細細的觸須鑽進的皮肉裏，吸食着她的血液，越來越粗壯。
逐漸不能呼吸。
強忍着呼吸，溫柔地摸了摸兒子的頭，說媽媽出去給你買你喜歡吃的零食，你乖乖在這裏等媽媽。
像是對待幼兒時期的孩子一樣，小心翼翼，像是捧在手心裏的珍寶。
強忍住踉跄的腳步，鄭依秋走出病房，扶着病房門口的牆壁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這個時候洗手間裏已經不見周珊珊的身影了。
這個時候的鄭依秋完全顧不得那麽多，
可樂、火腿腸、薯片、牛肉幹……
去給兒子買吃的。
給兒子買吃的。
……
走出住院樓，陽光打在她的身上，雪花飄落。
原來晴天也會下雪。
狹小的審問室是密閉的空間，沒有窗，看不見外面的雪。
孔曉峰：“殺周珊珊這件事是你的主觀行為嗎？有沒有受到別的其他因素的影響？”
鄭依秋搖了搖頭，“沒有，我的理由說得很清楚了。”
審訊的同時，魏寧傑送來了指紋對比、腳印對比以及相應的監控錄像，所有的證據都指明兇手是鄭依秋。
……
中午幾個人一起吃飯，魏寧傑越想越覺得最近辦得這幾個案子有些不對勁，怎麽說呢，兇手都找到了，無論是他們找到的，還是兇手來自首。
但越想越覺得有些太順利了。
“孔隊。”魏寧傑看了一眼桌子對面的孔曉峰，“我覺得最近的這個案子太巧了。”
孔曉峰擡頭看了一眼魏寧傑，示意他繼續說。
“我們是因為程珈禾和林雪自殺案的細節基本一致去找趙冬兒的，發現趙冬兒和程珈禾是同班同學，然後又出現了一個周珊珊，雖然周珊珊和她們不是同班同學，但周珊珊是隔壁班的學生。而且程珈禾、林雪、趙冬兒、周珊珊，出奇的巧合就是他們都是平城三中的學生。”
陶樂靜靜地聽着，忍不住附和着點了點頭：“對啊，這未免也太巧合了，有些詭異，三中是什麽受詛咒的地方嗎？”
“你看漫畫看多了吧。”
姜文文從手機中擡頭，拍了身邊的陶樂一下，把亮着屏的手機遞到孔曉峰的面前，“孔隊，我之前查周珊珊的人際關系，忽視了周珊珊社交軟件中早些年上傳的一張照片。本來是公開可見，後來被改成了僅自己可見，沒删掉。”
是一個聚會，燈光閃爍，男男女女很多人，分散在包廂各處。
其中最顯眼的三個人就是周珊珊、趙冬兒，還有一個臉生的女孩。
孔曉峰指了指照片中陌生的女孩，“查一下她。”
姜文文：“好，我馬上去。”
……
夜幕降臨，天空中灰白一片。
辦公室裏燈火通明，埋頭忙着工作；有的人一家人聚在一起，其樂融融；有的人在酒吧裏聚會，杯盞更疊；有的人隐藏在黑夜中，陷入無盡的回憶——
“砰！”
辦公室的門被重重關上。
那個時候孔曉峰正年輕，剛入警隊，申遠是孔曉峰的師傅，一直跟着申遠辦案。但關系很好的師徒卻因為一件小案子吵了起來。
“小孔，這案子已經結案了。”
“可是師傅，你也知道這個案子還有疑點。”
“證據和案子的全部細節都吻合，并且家屬也對這個結果沒有異議。”
“小孔，你的懷疑根本沒有證據支撐，疑罪從無，這個道理你應該知道。”
“師傅，你不是一直都強調不要放過任何一個細節和線索嗎？”
“可我們現在沒有線索不是嗎？”
孔曉峰靜靜沉默了幾秒，沒再說話。
被重重關上的門又被人打開，再次重重關上。
一個人在辦公室裏站着，背對着門口，看不到表情，另一個人冷着臉奪門而出。
後來，沒過多久，申遠被調到其他地方工作，大家漸漸忘記了這件小事。
黑暗的空間裏，孔曉峰沒開燈，腦海中各種畫面浮現交疊，擾亂着他的思緒，像是一團被扯亂之後又重新随意纏上的毛線團，完全找不到解開的方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