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李重言
第88章 李重言
少女柔軟的身體貼近。
甜言蜜語随之響起。
陸判最初像沒反應過來, 低眸看向她,目光幽深平常。良久,低聲開口:“你說什麽?”
“我說,我會一直陪着你。”葉珂心裏對陸判的憐愛還未消失, 因此話語顯得非常真摯, “我是你女朋友。以後, 我會對你好的。”
她像是天生便會說甜言蜜語。
陸判垂下眼, 內心某種被長久壓抑的感情, 像地表下灼熱的岩漿。
葉珂看了他一會兒, 伸出手,去摸他的臉。手被抓住, 本就貼近的身體被拉着愈發向前,随即眼前一黑,唇上傳來溫熱的觸感。
這是一個意圖明确的吻。像明明白白告訴對方——我要吻你,然後, 溫柔親昵的吻就落了下來。
葉珂屏住呼吸,但很快, 她反應過來,側過頭去。
她的臉頰劃過陸判的嘴唇,溫熱的呼吸灑落在她皮膚表面。
“你幹什麽?”她道,不像是質問的語氣。
陸判直起身子, 低頭目光注視她。
“和你接吻。”他道。
平淡低沉的語氣, 讓葉珂本就微微泛紅的臉, 一瞬間更紅了。
葉珂張了張口,又閉上。
陸判卻在這時, 伸手撫上她的臉,拇指輕輕摩擦她臉頰細嫩的肌膚。像孩童在長輩的引導下, 撫摸柔弱可愛的動物。
葉珂被摸的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抓住他的手,将他的手拿開。
“齊翰都告訴了你什麽?”
詢問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葉珂眼睛平視前方,盯着他胸前的衣服,一板一眼道:“沒告訴我什麽,只說了你……”
葉珂将齊翰講的大致說了出來。
——父親死因成謎,母親重病離世。陸判如今沒有別的親人。他甚至不在擁有一具健康的身體,剛辦理完母親的遺體保持手續,從醫院出來,便被人暗算,差點死在手術臺上。
陸判:“他只說了這些?”
“他還說,”葉珂後退兩步,拉開和他的距離。兩人不再是全身貼近的姿勢,抵着她小腹的可疑凸起終于不再困擾她。
她一本正經,一字字慢慢說道:“他還說想讓你去國際警署上班,以他的職位,可以為你在裏面安排一份文職類工作。”
葉珂認為齊翰是好意。
進化者特有的第二套神經系統被廢,好比普通人類脊椎受損。非死既殘的傷情,陸判如今能正常生活行走,已是十分難得。
但他需要一份工作,一份可以持續發展,又不至于太過勞累的工作。
葉珂現在看陸判總像是在看一個脆弱的玻璃制品,外表完整,內裏不知道破敗成什麽樣子。
“你去嗎?”她問。
陸判沒像昨天晚上直接拒絕,看葉珂的表情像在思索什麽,“你希望我去嗎?”
“你總得有份工作。”
葉珂是從實際情況出發。
陸判二十歲,很年輕,但他身體不好,沒辦法再回到軍校。那麽,直接就業,還是轉學去讀別的專業,是他目前需要認真考慮的事。
他不可能就這麽無所事事的待着。
齊翰的提議在葉珂看來十分具有誘惑力。
這是一份福利待遇非常優渥的工作,薪資高,工作時間少,日常在辦公室工作,很少出差,并且非常安全。
陸判在距離葉珂一米處靜靜地看着她,因為身高的差距,視線仍舊是稍稍往下的。
他問話非常直接:“你是想讓我有一份工作,還是想讓我去賺錢?”
葉珂微微愣怔了一下。
她覺得工作和賺錢,似乎,并不沖突。
“只是工作的話,你不用擔心。”陸判語氣像是在安撫,一雙異常清明的眼睛看着葉珂,“更不用考慮錢的問題。”
“……”
葉珂覺得陸判似乎誤會了什麽,想要解釋,又覺得沒有必要,在原地愣怔片刻,問:“所以你是不打算去嗎?”
陸判漆黑細密的眼睫下垂,回答的十分簡短:“不考慮了。”
他沒有更多解釋。
葉珂也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問:“那我們去商場嗎?我想今天把需要的用品一次性買齊。不過我晚上不一定會在這裏睡,看到時候是回宿舍,還是去找我朋友。”
兩人一道去到最近的商場,将葉珂需要的生活用品買好。
回程的路上,他們坐在後排車座,葉珂想到什麽,轉頭問身旁的陸判:“我衣服怎麽辦?”
陸判:“什麽衣服?”
葉珂:“我放在家裏的那些衣服。我走的時候,只帶了兩個行李箱,很多東西都沒拿走。”
“那我去替你拿回來。”陸判商量道。
他沒告訴葉珂,趙金傑早在半個月前便辭退傭人,從家中搬了出去——他沒再出現。但大概率還在星海市,畢竟葉芝在這裏。
葉珂也是這麽想的,她叮囑陸判:“還有我放在展示櫃裏的手辦,不用全拿,但擺在最顯眼位置的幾個要帶過來。衣櫃裏的……”
……
市中心,一寸土寸金、環境清幽的別墅區內。
李重言回到家裏。
上個月初,關押在星海市第一精神病院的曹凱突然消失。醫院領導不僅沒報警,反而第一時間将曹凱留在醫院的痕跡銷毀。
雖然無論是首都聖瓦的生物研究所,還是民間科學家,在對他送達的曹凱基因樣本進行詳細檢測後,都告訴他檢測結果沒有問題。但在收到曹凱失蹤的消息的一瞬間,他腦海仍是立刻浮現葉珂的身影。
“我覺得兇手不是精神病人。”
“精神病人的眼睛,會在快速旋轉後,瞳孔變成一條細長的豎線嗎?”
他神色略沉。不是曹凱失蹤,以及時隔三月回想起葉珂的這段話,所産生隐隐的陰冷感。而是因為葉珂。他很少想起她,但那一刻,她的身形樣貌,說的每一個字,每一個表情,都異常清晰地出現在他腦海。
“我覺得……,他是來找我的。”少女遲疑的聲音落下。
李重言皺眉,大步走到辦公桌前,拿起桌面上的手機。他沒有太過具體的想法,點開聯系人界面,劃到葉珂的名字,又頓住。他最終打給了安慧,托母親借用外公那邊的勢力,重新查曹凱的事。
其中,難免會提起葉珂。
安慧沒有立刻應下。在一陣沉默後,她再次出聲,卻是提到安東:
“安東手腕的割傷已經好了,做了疤痕去除手術。但還在繼續接受心理治療。目前保持一周一次的心理咨詢。醫生判定他的心理健康狀态不太樂觀,必要時候,或許會用到藥物輔助治療。”
“不過他性格沒變,還是像小時候,讓做什麽就做什麽。每周固定時間去見心理咨詢師,課業也沒落下。雖然人還是有些沉默,但只要長輩發話,無論是外出騎行、還是聚餐,都會出來。”
她沒提葉珂。
李重言不知道自己那一刻在想什麽,他沒有說話。安慧沉穩平常的聲音繼續從手機聽筒傳出:“等有曹凱的消息,我會聯系你。”
電話挂斷。
李重言坐回辦公桌前,繼續手上的工作。他現在任職于星海市特種作戰部隊,下周将帶隊執行一個B級任務。在此之前,他要先按照流程向上級彙報,确認作戰方針、申請武器配套……。他在距星海市約一百公裏的軍區,沒有走遠。因此,當安慧打來電話,說從聖瓦回到星海市家中,想和他當面聊一下曹凱的事後,他當天便趕了回去。
李重言到家時,是下午三點左右。他沒留意隔壁的異樣。
直到晚上,趙家漆黑一片的三層住宅讓他眉心下意識鎖緊,叫來錢嬸,問是怎麽回事,才知道隔壁如今已沒再住人。
錢嬸以前最是多話,現在卻是李重言問一句,她才答一句。
“最先搬走的是葉珂。”
“不知道怎麽回事,據說是和趙金傑吵了一架……”她緊閉嘴巴,沒替葉珂說話。但神情多少有點古怪,不時看李重言一眼,像是心裏憋着事。這事在心裏憋的久了,她漸漸生出某些疑慮,但又不知道該不該說。
李重言掠過她臉上的異色,問道:“王莞和趙倩呢?”
“回老家了。”
李重言雖然不知道這些事,但安慧不會不知道。
這段時間,她雖然一直在聖瓦照看安東,但家裏任何事,她都會從錢嬸或者其他人口中得知。
但今天下午,安慧提到曹凱,提到百餘年中隐藏在暗處,如今逐漸向明面轉移的BTPC實驗室。
而兩人都知道,曹凱當時疑似主動接近葉珂,也是葉珂首先發現他的異樣。但安慧卻絲毫沒有提到葉珂,至于隔壁落鎖的事,更是不曾提及。對相處了近二十年的鄰居,疑似搬離的狀态,毫不關心。
李重言知道這意味着什麽。
錢嬸觑着李重言的神色,本來想不經意将話題轉向他女朋友顏晔雯,再順便将小顏幾個月前在這做客時,向她打聽葉珂和他關系的事說出來。但見他神色不對,便打消了這個心思。
她嘟囔着走遠了。
李重言站在院中,聽着身後錢嬸逐漸走遠的腳步聲,俊朗而略顯冷硬的眉宇下壓,夜色下,神色晦暗不清。
隔日一早。
安慧走下樓梯,看着仍在家中沒走的李重言,走上前,語調平淡道:“請了幾天的假?”
“這周沒什麽事,下周三要去一趟北海。”
安慧沒作聲,在他對面坐下。母子二人少見的在早上,坐在同一張餐桌上。
兩人都沒有閑聊的意思。
吃過早飯,安慧有事簡單收拾了一下,便出了門。
李重言坐着沒動。良久,他站起身,看方向是要上樓,腳步卻突然一頓,半秒後,調轉方向,邁步朝屋外走去。
他站在廊檐下,無聲看向隔壁門窗緊鎖的三層住宅,面上神情看不出在想什麽。
這時,二樓某間卧室,原本緊閉的窗戶被人從屋內推開。
十月中旬,清晨和煦的陽光下,一身形勁廋、穿着普通T恤和牛仔褲的年輕男生的身影,出現在李重言視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