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善良忠誠
善良忠誠
怕碰到宋臨青的傷,紀山英只能規規矩矩睡到床邊,看着床那邊睡得香甜的人催眠自己進入夢鄉。
第二天鬧鐘一響,紀山英立即下床快速洗漱,再回到床邊,把正在睡夢中的宋臨青親醒,然後在美人滿眼殺意的注視中,又肆無忌憚地親一口,說:“我去訓練了,你接着睡吧。”
有病。
宋臨青罵都懶得罵,被子一拉蓋過腦袋,四周都拉得嚴絲合縫,半分間隙都給紀山英偷看。
紀山英開心地笑了幾聲,這才關門離開。
宋臨青的左手臂也沒好透,做什麽都只能靠一只右手。□□黏宋臨青,不管他是否方便,總要找宋臨青抱着。它有時候很調皮,看宋臨青吊着手臂,它會歪着腦袋,用爪子勾吊宋臨青手臂的布料,把那當作是貓抓板,抓得嚓嚓直響,宋臨青寵愛□□,也不制止,任它胡鬧。
一次兩次還行,抓多了布料破了洞,被眼尖的紀山英發現了,當即拎着□□送到牆角,強迫它兩只雙腳離地扒在牆上,□□反抗無果,扭頭沖宋臨青喵喵叫。
“放開□□。”宋臨青護短得很,一見□□那可憐巴巴的模樣,立馬就心疼了。
紀山英啧了一聲說:“你看看它把家裏的窗簾抓成什麽樣了?現在又把吊你手臂的東西抓得破破爛爛的,不罰不行,你別說話了。”
“壞了再換,我不缺這點錢。□□喜歡就好。”宋臨青說。
有錢就是任性啊。紀山英默默腹诽,态度也很堅決:“你不讓我罰它,那你就讓我親一晚上。”
親哪夠,他是想上。過完年到現在,他是一口沒吃上,這個破奧運會,這個破杜鵑花種群調查,讓他真的快要憋出毛病來了。
現在只能退而求其次,親一親好了,旺盛的精力留到訓練場和賽場上,等拿了冠軍,宋臨青的傷也該好了,到那時候嘿嘿……
紀山英光是想想就要爽飛了。
對上紀山英那不對勁的目光,宋臨青當即不說話了,默認了紀山英對□□的暴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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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就喵嗚喵嗚叫一晚上,可把宋臨青心疼壞了,一腳把紀山英踹出了門反鎖,抱着□□甜蜜入睡。
次日清晨,紀山英從客房怨氣沖天地出了門,只見□□耀武揚威地站在走廊上,尾巴翹得高高的,十分優雅地從紀山英眼前走過。
紀山英氣急,追着下樓,誰知□□埋伏在樓梯下,趁機抓了紀山英一把就快速逃離戰場,□□尾巴翹得老高,心情似乎很是愉悅。
它雖然讨厭紀山英,但又很喜歡跟紀山英玩。紀山英幼稚,會追着它滿屋跑,宋臨青在卧室也能聽見紀山英跟□□弄出的巨大動靜,他郁悶地睜着眼看着天花板,只覺得耳邊都是貓叫聲和狗叫聲,吵得他不得安寧。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以前可不這樣,一定是跟着紀山英學壞了。宋臨青憤憤地想,他也該教育教育□□了。
可看到□□那水靈靈的大眼睛,宋臨青是一句話也說不出口,只能轉頭訓斥那時不時偷親他的紀山英。
見紀山英被訓得蔫頭耷腦,□□在宋臨青懷裏蹭得更殷勤了,像是讨好宋臨青,又像是在為紀山英求情。
宋臨青被蹭得沒了脾氣,伸手推着紀山英要來抱他的手說:“我答應了狗兒明天要去看他,明天別再關着我了。”
“不許去。”紀山英順口就說。
“……聽話。”
宋臨青摸清了紀山英吃軟不吃硬,說話好聲好氣,“不去見他一面,他闖禍怎麽辦?”
當然,狗兒在宋臨青心裏可是比紀山英乖多了的好孩子,這麽說只是削弱紀山英對狗兒的攻擊。
離這麽近,宋臨青就在懷裏,用那麽一雙漂亮眼睛看着紀山英,不用再多說一個字,紀山英已經被勾得魂不守舍,低頭親了親宋臨青,很快讓步:“好吧。他可壞多了,你得像今天教訓我這麽教訓他,知道了嗎?”
宋臨青假意點了點頭,紀山英被哄得眉開眼笑,笑得燦爛明媚,也就只有這種時候,宋臨青才會覺得紀山英比自己小幾歲,少年心氣正盛。
公寓到狗兒那不遠,就七公裏的路程。
摁了門鈴,沒多久狗兒就來開了門,見宋臨青吊着手臂,臉上的喜色迅速僵硬,跟在宋臨青身後問了許多,在宋臨青第五次說除了手臂沒什麽事之後,他才松了一口氣。
因為沒有按約定半個月來看狗兒一次,宋臨青這次留下來吃飯了。狗兒說他要繼續讀書,希望像岑林花那樣出去見更多世面,學歷越高,以後也能找到更好的工作,盡快賺錢還宋臨青。
要快點還錢是真,但繼續讀書是因為能在宋臨青身邊久一點,他好不容易抓住的溫暖,絕對不會輕易地放手。
一頓飯吃完,已經天黑了。可狗兒還是舍不得宋臨青離開,跟着出了門,送宋臨青坐電梯,又快速跑到窗邊看宋臨青走出居民樓,走到……紀山英身邊?!
狗兒不敢置信地擦了擦眼睛,身體往外探得越發厲害,看人看得也越清楚,只見紀山英親昵地摟住了宋臨青肩膀,在四下無人的街道讨了個吻,而宋臨青什麽反應都沒有,就那麽跟着紀山英坐上出租車離開了。
“哥……”
得到了兩個星期前問紀山英的答案,狗兒摳在窗戶框上的手指逐漸泛白,腦海裏迅速竄出黑暗又扭曲的想法——
殺了紀山英好了。
殺了他,宋臨青就是他一個人的了。
就像殺了爸媽,殺了他們,他就不用跟狗一樣被使喚,不用餓肚子,不用被打,不用……
“人之初,性本善。新安,你記住了嗎?”
“學不會也沒關系,你已經很棒了。讀書很多時候并不是要你有多厲害,而是想讓你開闊眼界,明白善惡,擁有美好高貴的品德。就像宋先生那樣,高山仰止,令人欽佩。”
“新安,人總會犯錯的,沒有人是十全十美的,做了錯事要勇于承擔,知錯就改,就是好孩子。”
“什麽都不重要,只有善良忠誠最難得。”
“新安,新安,新安……”
“新安,你的名字。祝你新生,健康平安。”
宋臨青的聲音響起,狗兒瞬間清醒,他滑坐到地上,狹窄黑暗的空間,迅速把他拽入了吞沒他的噩夢中——
附近的金銀花都被采光了,狗兒怕兩手空空回家被媽媽打,只能赤着腳往深山裏走。
好不容易找到一叢金銀花,他來不及休息,拿着袋子就快速采摘,可不知道從哪冒出個不像本地人的讀書人,一口一個這個不能吃。
他從五六歲就出來采金銀花給他媽吃,能不能吃要一個外地人來講?
他沒把這個外地人的話放在心上,拎着金銀花回了家。回家太晚了,他媽問他死哪去了,是不是要把她餓死,怎麽沒帶飯回來給她吃。
狗兒膽怯地躲在角落,說:“金銀花這附近都被我摘完了,我今天去了很遠的地方摘,沒有時間撿垃圾……啊!”
他辯解的話還沒說完,迎頭就被一個沾滿污垢的重物砸中,他嗚嗚哭着,一眼都不看床上那兩個骠肥體壯的男女。
“老娘快要餓死了!滾去泡金銀花給我喝!泡好了就滾出去撿垃圾!明早我吃不到飯,你就等死吧。”
“已、已經十二點了……”
“十二點又怎麽了?!”男人油膩像卡着痰的聲音也響了起來,“你他媽再廢話老子就砍死你!”
男人說着,就拿起了一旁的生鏽的斧子,那上面還有狗兒的斑斑血跡,很是難聞。
“我去我去!我現在就去,別打我爸爸……”
狗兒拿着金銀花迅速鑽進了也被堆滿垃圾的廚房,熱水泡金銀花。
水咕嚕咕嚕煮着,他臉上的血也一滴一滴往下流,他捂着腦袋,哭着呢喃:“疼,好疼,好疼啊……”
也許疼得太厲害了,他想起了今天在林間遇到的人的話,他看着在水裏翻滾的金銀花,突然心生惡念,祈禱道,這要真是斷腸草就好了,吃死他們,吃死他們!
“狗東西又他媽死哪去了!”
一聲尖利的聲音刺破他的幻想,他着急忙慌地把金銀花水端了出去,送到床邊。
“太他媽餓了……給我來一口。都是你這狗玩意兒偷懶偷懶!”男人說着,揪着狗兒的頭發就扇耳光,狗兒正在倒熱水,猝不及防被打,熱水澆到了女人身上,也澆到了他手上,他燙得驚聲尖叫,血也不停從他嘴裏往外冒,女人也尖叫着,跟着男人一起打他。
等把人打得半死不活,他們終于舒坦了,把人丢進了蒼蠅亂飛的垃圾堆裏,分了金銀花水,舉起來就要喝。
坡上那人警告他的話又在耳邊響起,他見那兩人喝了一口,莫名害怕起來。于是他拼命爬出垃圾堆,夠到床邊說:“不……不要……喝,給……”
他的嘴被打麻了,喉嚨裏都被鮮血淹沒,半天說不出一個完整的字。
“滾開!”
女人沒有耐心,以為他也要喝,一腳又把他踹進了垃圾堆裏,這一腳力道極重,狗兒當即就暈了過去。
迷迷糊糊間他被嘔吐聲吵醒,等他睜開眼望向床上,那兩人吐得臉色青白,指着他道:“你……你要毒……”
“不,不是,不是我!我沒有……我沒有……”
狗兒明白了那東西真的有毒,他慌亂地爬上床,摳着女人的喉嚨讓她吐,轉身又摳男人的喉嚨,兩人吐幹淨了胃裏的東西,就往外吐黑血,狗兒吓得魂飛魄散,大叫着:“爸,媽,爸……媽……”
除了這兩個字,他再叫不出其他。
叫到喉嚨發幹,那兩人也徹底斷了氣,死不瞑目,怨毒地盯着他。
狗兒神思恍惚,他看見床頭櫃上還有一點毒水,他愣愣看了幾秒,拿過來仰頭而盡。
死了好。狗兒看着他的爸媽,突然笑了起來,死了就不會打他了。就當是他害死的爸媽,他現在就來償命。
他的人生從出生到現在,除了拳腳棍棒和謾罵責怪,他從來都不知道甜是什麽,人活着是為了什麽。
可是他吝啬的爸媽貪婪得很,就留下了那麽一口給他喝,他沒死,被救了回來。
在漫漫長街上,他的目光越過曾經心心念念的垃圾桶,對上了一雙漂亮慈悲的眼。
是觀音。
狗兒走到窗邊,屈膝跪了下去,想拜,卻又餓得厲害,于是祈求了一頓飯。
“哥……”
狗兒低低叫了一聲,樓道的燈光突然亮了起來,燈火通明,無比清晰。
他輕笑了下,走出昏暗的角落,沐浴在光明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