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別欺負我好不好
別欺負我好不好
狗兒怨恨地盯着紀山英,生理恐懼讓他無法張嘴說話,只是零碎地發出嗚咽的聲音。
“在那種環境裏沒死還能長這麽大,你很厲害。”
紀山英松開手,把狗兒的頭發順平,“宋臨青人傻錢多,但他身邊有我,那他想幫誰就幫誰。哪個不長眼的畜牲拿了錢受了恩,轉頭還生出一些龌龊心思,那就真要被我當成畜牲咬死了。狗兒,想變成條死狗嗎?”
狗兒的臉不知是疼的還是被紀山英吓的,青白青白的,很是瘆人。他吐掉嘴裏緊咬的一口氣,說:“我知道了……”
紀山英扔掉狗兒,走到茶幾邊抽出幾張濕巾擦了擦手,随即潇灑轉身離開。
挨了這麽一頓揍,狗兒心有不甘,卻又沒法跟紀山英硬剛。
那天聽着門外的動靜,看宋臨青的反應,他并不喜歡今天來找他麻煩的這個人。
他也沒有擺正自己的位置。狗兒死盯着緊閉的門,突然放聲大笑起來,虛頭巴腦的混蛋來恐吓一通就以為他怕了嗎?
等着吧。
看看誰才是宋臨青身邊的好狗。
宋臨青半個月來狗兒住處一次,檢查他的學習情況。這次來,他帶着狗兒的新名字來。
雖說在山村的确有賤名好養活的說法,但以後出社會了,哪還能讓別人狗兒狗兒的叫。
今天周末,他請的老師們周末兩天都回家了,只有狗兒一個人在家,也不知道他習不習慣,紀山英有沒有來找麻煩。
應該……
宋臨青在心裏默念,摁響了門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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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兒剛洗過澡,頂着濕漉漉的頭發就來開門。
“哥哥!”狗兒笑了起來,眉毛上的小豁口看着都像在笑,“快進來吧。”
宋臨青嗯了一聲,跟着他進門。
家裏收拾得很幹淨,茶幾上已經放好了完成的作業,宋臨青坐到沙發上,一本本檢查起來。
雖然狗兒沒讀過書,但腦子出奇地好用,本以為要從一年級的知識教,沒想到半個月沒見,已經學到了五六年級的東西,作業也做的很好,雖然字寫的醜,但能看出來狗兒已經很用心了,握筆握得很重,把着一筆一筆寫的。
“做得好。”
宋臨青毫不吝啬誇獎,“你很聰明,是讀書的料。其實還是送你去學校讀書可能更好一點,但是你的年紀比他們大許多,送你去,估計你跟他們不好相處,所以……”
他的話沒說話,狗兒蹲到他腳邊,拉着他的褲腳眼巴巴地看着他,說:“哥哥,我不想跟他們玩。我沒爸媽,又從山村來,他們也不會有人想跟我玩的。現在這樣就好,我很喜歡。”
“嗯,那就這樣吧。”宋臨青微微一笑,說,“快去吹頭發吧。吹幹頭發我帶你出去吃飯。”
“好!”
狗兒興沖沖地跑開。
宋臨青翻開書的扉頁,用名字貼貼去狗兒的字樣,用筆寫下新安兩字。岑林花的名字是她自己取的,章姝嵘,意為長得秀美,鐵骨峥嵘的意思。狗兒的名字,他有問過他,給他重新取名字的機會,他想叫什麽,狗兒張口就說那就叫宋狗兒好了。
宋臨青滿頭黑線,說他不會給他冠他的姓。
狗兒腦袋裏就那麽幾個字,哪會給自己取名,于是說随宋臨青怎麽叫,他取什麽,他就叫什麽。
“新安?我的新名字嗎?”狗兒抱着書一遍遍重複,“我喜歡!”
“姓呢?想姓什麽?”
他當然想跟着宋臨青姓了。可那是癡人說夢。狗兒說:“我看看有什麽姓。”
宋臨青把百家姓搜給他看,他指着宋後面的茅說,“就姓這個!是茅,諧音貓,哥哥,不要狗兒,那狗兒就變成貓跟在哥哥後面!茅新安,我喜歡這個名字!”
看着狗兒天真無邪的笑容,宋臨青的心也柔軟得一塌糊塗:“喜歡就好。祝你新生,平安健康。”
狗兒暈乎乎的,被紀山英踹過的肚子都不疼了,他走路都仿佛在飄。跟着宋臨青到了自助餐廳,裏面的菜式成百上千,水果糕點應有盡有,看得他眼花缭亂。他看着從前只在電視裏看見的彩色冰淇淋,只覺頭暈目眩,耳邊的人聲漸遠,他回頭也看不見宋臨青,無論他如何用力,眼皮千斤重,怎麽都睜不開。
“新安!”
狗兒失去意識前,聽到宋臨青叫他。
救護車很快就到,宋臨青緊張地跟着坐上了車,馬不停蹄趕到醫院,眼看狗兒被推進手術室,他懵懵地愣在原地,好半晌才想起問醫生:“醫生,我弟弟他怎麽了?”
“他內髒大出血啊!檢查結果顯示是外力作用導致的。看你這樣,你弟弟應該是沒跟你說。這小孩很能忍痛,要是再遲些送來,天王老子來了也救不了!”
宋臨青耳邊嗡嗡的,這一路上狗兒沒有表現出半分不舒服,他一點都沒察覺。外力作用?什麽外力作用?他就好好在家,哪來的暴力外力?
暴力。
宋臨青眼前迅速閃過紀山英嗜血可怖的臉,他聯系了物業,說懷疑家裏進了賊,讓他們把今天的走廊的監控視頻給他發一下。
很快物業就把視頻發給他,視頻裏清清楚楚地照到了紀山英。屋內沒安監控,裏面的情形不得而知。但看着紀山英滿身戾氣地砸上門離開,宋臨青全身的血液都仿佛結了冰,凍得他手指僵硬,無法點暫停。
他不明白,一個十四歲的少年跟他有什麽仇,要把人往死打?紀山英腦袋裏好像沒裝冷靜的線路,全是沸騰滾燙的火氣,一點就炸。
他真的拿紀山英一點辦法都沒有。猶豫了幾秒,他呼出一口被燒得混濁的氣,點開手機要撥打110,手術室燈滅了,狗兒被推了出來,他收起手機,上前去迎。
“患者脫離危險了。接下來住院觀察,沒什麽問題就可以出院回家了。”
“謝謝醫生。”
宋臨青謝過醫生,跟着護士進了病房。
坐在床邊等了半個小時,狗兒醒了。
宋臨青沉默着看着他,狗兒猜到了什麽,他啞着嗓子開口:“哥,你好久才來見我一次,我不想掃你的興,就沒跟你說。”
“紀山英為什麽打你?”
“……”狗兒頓了下,說,“他說你是他的,不許我黏着你。我說不,他就生氣了。哥,他為什麽……”
宋臨青放在膝蓋上的手蜷縮起來,語氣卻淡然:“他是個瘋子,說的話也是瘋言瘋語,但你別招惹他。他是亡命之徒,對法律通通置之不理,很可怕。這就是我害怕跟人建立太深厚的關系的原因,惹到這種人,就是滿身腥,怎麽都躲不掉。新安,我很讨厭這種人。”
狗兒的心咯噔了下,他連忙點頭:“我知道了,哥,我跟他不一樣,我聽話,你說什麽我都聽。”
宋臨青神情松了些,他拍了拍狗兒的手臂,說:“我會請保镖二十四小時看着你,別怕。”
看宋臨青起身要走,狗兒急聲說:“哥,你這就要走了嗎?”
宋臨青說:“我請了護工,他會照顧好你的。新安,下次再見。”
狗兒嘴上應着好,心裏卻不是滋味。他以為自己受傷了,宋臨青就會多陪陪他,原本對紀山英的不滿已經煙消雲散,現下瘋狂上漲至頂峰,都怪紀山英,讓他錯失了跟哥吃飯的機會!瘋子瘋子瘋子!瘋子就該被關進精神病院,讓他在外面就只會禍害人!
宋臨青沒想去找紀山英對峙,這種人沒有腦子,根本聽不懂人話,最後只會讓自己陷入被動。
于是他再次開始對紀山英實行冷暴力,手機電話通通拉黑,請了私家偵探跟蹤紀山英,随時彙報紀山英的動向。
紀山英來學校,他就回家,紀山英去他家,他就去外面住酒店,再或者直接哪個老師有需要,他立馬就跟着去外省出差調查,總之就是不見紀山英,狗兒身邊安排了保镖,小花身邊也安排了,他沒了後顧之憂,只管冷着紀山英,讓他一個人無能狂怒。
這次出去收獲很大,宋臨青發現了蘭科植物兜蘭屬的一個新種,預備好好研究發表新種論文。
晚間落地機場,他謹慎地讓偵探給他發紀山英的位置消息,偵探告訴他紀山英在訓練基地,還誇他很厲害,這三個月跟着他看了好幾場比賽,紀山英都拿了第一,獎金數到腳軟。
宋臨青沒回消息,打了車回家。
剛到門口,他就發現不對勁。金屬門嚴重變形,人臉識別屏幕也被砸爛,庭院裏傳來幾聲微不可聞的呻吟,宋臨青瞳孔皺縮,進了門。
庭院裏安的路燈是暖黃色的,不亮。模糊間能看見有個人躺在草地上,宋臨青強裝鎮靜,走了過去。
借着微光,他看清楚了,是他請的私家偵探。目光再往旁邊看去,紀山英藏在黑暗裏,光只照着他的腿,隐隐約約的,似乎能瞧見有灘液體聚在他腳邊。
“回來了啊。”
紀山英低低的聲音響起,宋臨青一驚,後退了一步。
“我說怎麽堵不到你,原來你派人跟蹤我,難怪、難怪……”
宋臨青聽着紀山英的聲音不對勁,似乎是氣力将盡,他把私人偵探從地上扶起來,拉到身後靠着玉蘭樹站定,他終于大着膽子,打開手機燈照過去,還沒看清,紀山英猛地撲過來,一張蒼白的臉仿佛被福爾馬林泡了一場,白得吓人。
“放開我!”宋臨青毛骨悚然,驚聲道。
他很想有人能發現他家不對勁,可惜他爸媽買別墅時盡往偏處買,在小區最裏面,這紫韻聖苑大得離譜,保安上次巡查到宋臨青家這,怕是去年的事了。
腿貼着腿,潮濕的液體蹭到宋臨青腿上,他捏在手裏的手機光掃過紀山英的腿以及他剛走過來的路,是血。
剛剛的液體是紀山英流的血!
宋臨青倉皇地偏頭去看紀山英,問:“你怎麽了?”
紀山英摸了摸宋臨青的臉,用毫無血色的唇吻了吻宋臨青的脖頸,聲音裏聽不出難過還是憤怒:“你請的保镖很厲害,可以,宋臨青,你給自己也請幾個吧。我被他們往死裏打,你就會開心了吧。開心的話你怎麽不笑啊?宋臨青,給狗兒報了仇不開心嗎?”
“……”
宋臨青喉嚨幹澀,說不出一個字來。
“好了好了……”紀山英輕輕摸着宋臨青的臉頰,眼裏的愛恨纏成一團,恨往下紮着他的心,愛向上走,從他嘴裏往外冒,“這麽久沒見,我很想你。你一句話也不跟我說,面也不跟我見,我都不怪你了。宋臨青,我不打狗兒了,你別欺負我了好不好?我真的……”
他再說不下去。劇烈的疼痛從他傷口、從他的心從他的眼快速膨脹成刺,紮破他的身軀,讓他只能滾出眼淚來。
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跟宋臨青說愛,他明白自己跟宋臨青的差距,在宋臨青面前無處遁形的自卑讓他無法輕飄飄吐出愛字來,可濃烈扭曲的占有欲将他變成怪物,自卑讓他閉口不提愛,貫穿生命的野性卻叫他兇猛奪愛,不顧一切地霸占宋臨青……不肯松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