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好夢易碎
好夢易碎
宋臨青隐隐感覺,有些事似乎已經偏離軌道,不在可控範圍內。他好像做的有些多,誤導了紀山英,讓正處在青春期的少年一腔熱血地貼上來,煮沸他平靜如水的生活。
“放開我。”宋臨青沒掙紮,只是下命令。
紀山英不情不願地松開手,彎下腰看着宋臨青,非要一個答案:“你還在生氣嗎?”
宋臨青沒看他,也沒回他,轉身開了門,往紀山英房間走去。
該離開了。
以後也不要再見面了。認識還沒一個月,紀山英就已經開始插手他的生活,這是很危險的信號,他相信自己的直覺,現在及時止損,一切都還來得及。
他洗漱結束,回屋脫掉紀山英拿給他穿的衣服,伸手去拿自己的衣服,一陣不屬于自己氣味的香味傳來——紀山英幫他洗了衣服。
他怔愣了半晌,臉上一片茫然。他拒絕一切親密關系,但被關心被照顧,他又想感謝回去,這樣一來一回,永無止境,就變成一輩子。
路只有一個人走,花草樹木,貓狗自然,全是過眼雲煙,什麽都留不住的。
狠心些。
宋臨青握了握拳頭,往屋外去。
剛洗完臉的紀山英時刻盯着院子裏的動向,看見宋臨青,他來不及擦臉上的水,追出去攔住宋臨青:“飯都沒吃,你要去哪?”
宋臨青聞着衣服的香味,放緩語氣:“我好了,要回去工作了。不用你送,回去吧。”
“你還在生我的氣對不對?”
因為激動,紀山英臉上的水珠滾得飛快,像在流淚,“我剛才是說氣話,以後我不會再說故意吓你的話了,你吃完飯再走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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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臨青垂眼看了一眼拉着他手臂的手,目光冷冽地盯着紀山英:“故意吓我?你為了我打了他,這對我來說,已經夠恐怖的了。不吃了,我着急趕路。”
“吃完再走。”
紀山英捏緊宋臨青的手臂,把他往自己懷裏帶,似是嘲諷又像是威脅,“少爺就是少爺,連打個架都會被吓到。這麽不經吓,就更該聽我的話啊。不然我把你不願意在我家吃飯的原因歸到馮千行頭上,我再打他一頓,你又要怎麽辦?”
“……毫無邏輯的因果關系。”
“我有我的邏輯,符合我的邏輯就行。”
紀山英帶着宋臨青進了屋,把火爐提到宋臨青腳邊,火映進他黑漆漆的瞳孔裏,像一條毒蛇穿行,“你想要絕對的清淨,不跟人産生交集,那就不要再幫任何人了,你太好了,會被人惦記上的,明白嗎?”
“好啊。”
宋臨青靠到椅背上,仰着頭看人也仿若睥睨,“那我也不會再幫你了。”
在紀山英這,可不能送佛送到西,才送出那麽一段路,紀山英就拎不清自己的位置了。
紀山英滿意地點了點頭,說:“你幫我的,已經夠我記一輩子了。”
宋臨青無話可說了。
紀山英笑了笑,起身去炒菜。
一個小時後,三四個家常小炒端了上來,兩個人都沒了之前坐一起吃飯的閑心聊天,宋臨青只想快點吃完離開,紀山英很舍不得,心情就像看哞哞被裝進車裏一樣難過,不,比這更難過。
哞哞拴緊繩子就會一直在家陪着他,宋臨青走了,就什麽都沒有了。
要是也有什麽東西能拴住宋臨青就好了。
可他搜腸刮肚,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任何,只能看着宋臨青走出廚房門,走出院門,再經過山茶古樹,清瘦的身影像一瓣輕盈的山茶花瓣,風一吹,就消失在眼前。
宋臨青一走,他仿佛丢了魂,幹什麽都提不起力氣來,跑步訓練也不練了,躺在宋臨青睡過的被窩,貪婪地吸着宋臨青的氣味,這樣香的味道,從他的鼻尖、舌尖,一切感官往裏鑽,聚在他的小腹燒。
還沒到晚上,怎麽就開始做春夢了。紀山英渾渾噩噩地想着,他鑽進被窩,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宋臨青的香味纏在他的手上,片刻後又化作吻,吻在紀山英臉側,他倏地睜開眼,倒映在眼睛裏,離開好幾天的宋臨青随風飄了進來,化作一縷香氣,抱着他,親着他,握着他。
……
他慢慢掀開被子,露出面紅耳赤的帥臉,舔了舔幹燥的嘴唇,心想,一定要把宋臨青弄到手,時間長短無所謂,這願望非常急迫,十分,不,萬分火急。
想是這麽想,但他知道,要站到宋臨青面前,絕不能是現在這個樣子。他得繼續往外跑,站到更高的領獎臺上去,讓宋臨青看到他,他不想看,也總會看到他,他要一點一點,進入宋臨青的生活,讓他忘不了自己。
然而,好夢易碎。
除夕前幾天,他接到了省隊教練的電話,他沒被錄取,他問錄取了幾個,那邊支支吾吾,好半天嘆了口氣說:“錄取了五個。”
“我跑第四了啊!”
“是,你跑了第四,但你家資産在全省排第幾?”
紀山英死死攥着手機,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可是我跑了第四啊,在操場上不是看誰跑得快嗎?”
“還是見的世面太少了。”教練嘆了口氣,就挂掉了電話。
一滴淚墜下了紀山英的身軀,他低着頭無聲落淚,不肯哭出聲來,在一旁等消息的父母也不會安慰,一張口也全是傷人的話:“早說了跑步這事幹不成,你以為你是天才啊?山花地就這麽點山和水,能養出來什麽樣的東西也都是固定的,怎麽會有人……”
“要我說別再浪費精力了,早早跟小花結婚,老實在家種地吧。”
他爸抽着旱煙,咕嚕咕嚕地響,“小花她爹說了,過完年就不讓她去讀書了,問我們二萬八的彩禮準備好了沒,準備好了兩家就開始着手辦喜事了。你這也有了結果,這事就不往後拖了,過完年,挑個好日子就娶小花進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