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意料之中的猜想
第22章 意料之中的猜想
那天晚上你總算是吃到了心心念念的可麗餅。
沉浸在奶油甜香中的你本想和上次一樣點上兩個可麗餅做晚飯,不久之前把這個方法告訴你的五條悟本人卻說什麽都不答應,仗着中村哲也也在,“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地和他一起抓你去吃了壽喜鍋。
懷着悠閑的心情出門在外,享受美食必然是第一要義,你卻覺得今晚的這頓壽喜鍋是你來到這裏後吃得最痛苦的一頓飯。
偏甜的湯底不是不合你的胃口,被煮得軟爛的豆腐白嫩Q彈,翠綠的芹菜更是清脆可口,熟透了的厚切牛肉用細膩的紋路撫摸你舌尖上的味蕾,帶來暖融融的別致享受。
一切都幸福溫馨到了極點,但要加上身畔一直有人盯着你進食的前提,顯然就無比令人難為情了。
席間不肯挪開視線的五條悟沒少用公筷給你夾菜,這是個在他身上格外出乎人意料的舉動,從落座于你們對面的中村哲也欲言又止的表情中就可見一斑。
你對中村先生瞪圓了的眼睛不感興趣,邊在心中吐槽自家這沒有邊界感的大人,邊埋頭消滅碗中小山一樣的食物。直到空空如也的瓷碗再現還未被使用時的白淨,五條悟這才滿意地側過身去,卻是又盛了碗湯擺到你面前。
你看看他,又看看中村哲也。很好,你剛上任的專屬輔助監督也不站在你這邊,甚至還給你杯裏續上了新的熱茶。
實際發給他三倍工資的是五條悟沒錯,但是這個三倍的概念可是你提的!
出門時你行走得格外艱難,這不是錯覺,和服的腰帶的确緊得你喘不過氣來。于是在五條悟為了避讓人流而攬過你的同時,你率先捉住他搭在你肩膀上的那只手,洩憤似的掐了掐他的虎口。
“我可不會道歉喔,大病初愈的病號小姐就應該好好吃飯才行。”
微涼的夜風中他反扣住你的掌心,你看都不看他一眼,邁開步子試圖追上先你們而行的中村哲也。
伴着木屐的噠噠輕響,五條悟的視線透過純黑墨鏡,掠過你和服振袖上印着的金色蝴蝶的和柄,與你規規矩矩束起的側盤發上粉白色的簪花。
他的打量太過直白,你摸不清他的目的,本以為他會對你因要前去五條家而由仆婦特地所做的裝束誇上兩句,他卻沉吟片刻問道:“明天帶你去買別的衣服吧?”
你大受打擊:“我這樣不好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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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埼玉出現這樣一個打扮漂亮的年輕姑娘可是很顯眼的,我也會擔心自己一個看不住,未來的家主大人就被人拐跑了啊。”
“……如果我真的是個普通的十六歲女孩,你的這些話還比較有信服力吧。”
既然話都說到這裏,你總覺得他所安排的幾天後的出行有你不知道的貓膩,立刻抛出自己的疑問:“悟和我說實話!我們去埼玉是不是有任務要做?”
“嗯?真的沒有啦,比真金還真。”
現任五條家家主大人回答得信誓旦旦,并附贈一枚閃亮的微笑。
你被這笑容晃得一陣眼暈,還是怎麽想都感覺不對,但他都這麽篤定地回答了你,你倒也不至于堅持與他各執一詞:“如果穿和服真的那麽不方便的話,那麽就僅此一次……可以嘗試下別的衣服。”
“答應得好勉強——你想穿還是可以穿的啦,只是被絆倒了可不要哭喔。”
才不會哭呢!和服你從小穿到大,已經不能更習慣了!果然還是有什麽不方便直說出口的任務瞞着你吧!
你抱着這樣的想法,由中村哲也一路載回了森山醫院。
今天的路途實在波折了些,你的身體已經到達趨近崩潰的臨界線,但至少只有今晚,你不想留宿在剛剛大鬧一場的高專,回去五條家更是不可能的事,這裏便成了最好的選擇。
差點忘記說了,你與五條悟還達成了兩個約定。一是今後五條家要尋找最佳的醫療資源為鹿島鈴治療,并全權承擔她的醫藥費用;二則是在源內醫生脫離生命危險并恢複意識後,你才會動身同他前往埼玉。
你自覺這兩個要求都不是很過分,想必五條悟也抱有同樣的想法,沒做思考似的立刻輕松應下。
碰巧的是,第二天天際微明之時,源內醫生就已悠悠轉醒。
這無疑是個好消息,但你也沒急着立刻去探望她,一直到當天傍晚她從EICU病房轉入普通病房,你也确認自己恢複了足夠的精力後,才拜托中村哲也買來了包裝漂亮的鮮花與果籃,敲開她的病房門。
“是五條小姐啊,請進。”
源內醫生很有精神地靠坐在病床上。她敏銳地從病房門上的玻璃窗中發現了你的到來,故而你的指節才剛剛叩響第一聲,她就熱情地向你發出了邀請。
你對她難免還有着些愧疚之心,唇角微不可察地抽動了一下,這才邁步進來,放好帶來的慰問品後,拉開病床邊的靠椅坐下。
“看到您精神這麽好,我真的很高興。”
“能夠看到你平安無事,也真是讓我松了一口氣。”
源內醫生所說的顯然不是什麽客套話,因她在話音落定後立刻就來尋你的手,想要察看你右手心的傷口。
你被她的動作一驚,險些展開無限擋住她的行動,但你顯然高估了自己現在對咒力的操控——在昨晚濫用了一番咒力後,無下限便不能那麽及時自如地展開了,故而她一伸手就握住了你的虎口,翻開你的掌心。
你見自己掙不脫,小聲地嘆息道:“是什麽時候發現的啊?”
“在你把意見簿給鈴的時候。”
你一陣啞然。雖然它是你極力想要隐藏起來的傷口,但事到如今也沒有什麽好深究的了——你們都還好好地活着,并且安然無恙地坐在這裏微笑對談,就是最好的結局。
“我和鈴都應該謝謝你,要不是你,我們肯定不會活着出來的。”
你立刻追問:“所以,您是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被卷進去的嗎?”
“是的。當時我只是想要出去看一下患者們的情況,卻發現自己不在醫院的走廊上,反而在醫院正門口……我尋不到人,只在前臺發現一張醫護人員守則,我直覺它很重要,發現我無法将它帶走後,就将這些守則都背熟,才跟着前來接我的護士上了樓。”
源內醫生在細細回憶的途中,蒼白如紙的手在很細微地顫抖。
你伸過另一只手來輕拍她冰冷的手背,強制中斷她的回想,換你從時間的洪流中遍尋當時未能發現的可疑之處。
現在看來,源內醫生被卷入領域的緣由和守則的第一條有關。“對外營業時間為早9:00至晚6:00,在此期間任何患者都可以入院看病”——現實中必不可能處在這個時間段,但由咒靈做主的領域則全然不受限制地憑它心意。
最終源內醫生做出了總結:“這幾天感覺自己好像恐怖電影裏的女主角……這可真是個高危職業。”
“那我應該就是最佳女配角吧……”都好好地把人救出來了,可不就是最佳女配角嗎?
“但是感覺在你的世界裏,你一直都是承擔最大風險的那個人不是嗎?就好比這一次,我所拿到的是體驗卡,而你則是恒久不變的女主角。”
由局外人做出的形容太過于一針見血,堵得只是跟着随意感慨一句的你啞口無言,故而話語權在下一刻就轉移到了源內醫生那裏。
“醫生是我幼時最崇尚的職業,我在十八歲時也如願考進醫學院,畢業後就成為了一名名副其實的醫生。
“但有一個秘密,我從來沒有向任何人分享過,而作為救命之情的答謝,我想将我的所見所想轉達給你,五條小姐。”
你的脊背在驟然嚴肅下來的氣氛中平白無故升上一股寒意,隐隐發痛的眼眶雖燙,你的頭腦卻為此更加清明。“請說。”
“雖然不知道我這算不算是擁有你們所說的‘咒力’,但我的确從小到大都可以一眼察覺出他人的身體情況,能夠做到最精細的程度則是看穿對方的器官是否衰竭。而五條小姐……”
你配合地湊上前,任由源內醫生低聲向你耳語。而她話中的信息量之大,使得你想都不用想,自己現在的臉色絕對是難看到了極點。
因着六眼在咒力之上的全知全能,在你身上還鮮少有自己未曾發覺、但由他人率先得知并提醒你的先例,而你現在所能做到的,也只不過是将暗流湧動的心情恢複成一潭死水的模樣,盡可能平靜地回答:“沒關系。”
意料之中的事發生了而已,自然無驚也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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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12月12日,下午16:30分-
初冬的埼玉因其獨特的海洋性氣候,總是處于一片濕潤之中,即使是在零上四五度的溫度下,行走在路上輕輕呼氣時,也能夠看到一路向上飄的袅袅白霧。
伏黑惠在門口放下提着的袋子,在騰出一只手後,艱難地從口袋中摸出家門鑰匙。看上去就上了些年頭的古銅色鑰匙在鎖孔內轉了兩圈,咔噠一聲便解鎖了深藍色的防盜門。
剛剛在附近的商超買回的食材和日用品被伏黑惠拎進玄關,裝得滿滿的塑料袋們堆萎在地上,他多看上幾眼便覺得頭疼。
本是不想買上這麽多的,但他不靠譜的監護人在他還未下課時,便通過line不斷給他彈消息。撥去那些可愛的表情和無意義的語氣詞,所能提煉出的關鍵語句便是拜托他放學後去多多買上些米面食材與生活用品,說是晚上家中有客人到訪。
自從津美紀中了詛咒沉睡後,他便由五條悟引領着,逐步走入他所不熟悉的咒術界,他想這次大概也是一樣——五條悟多半會介紹他的咒術師朋友給他認識,或許還會讓這所謂的客人帶着他做些任務。
當然,主要完成任務的人是他自己,陪同他的前輩只會保證他不受性命上的威脅,同時向五條悟點評任務途中他的表現。
伏黑惠懷疑五條悟很享受這個過程,而這在他自己眼中無異于年幼的孩子在年節時出于父母的壓力、被迫在親朋好友面前表演才藝。
從水龍頭中噴吐的涓涓細流不斷沖洗着水池中的白蘿蔔,他盯着印在一片翠白之上的零星泥點,心想算了,他不得不承認這也是有必要接受的一種磨煉。
去年新換上的電子門鈴叮叮咚咚響得很有禮貌,伏黑惠對五條悟有家門鑰匙卻非要按門鈴的行為敬謝不敏,随意地用圍裙擦了擦手就去開門,走到一半時突又折返回來,将藍白格子的圍裙挂回廚房牆上。
“惠,我們回來啦”
開門時五條悟将音調拉得長長的,伏黑惠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監護人推到他眼前的女孩驚得一時失語。
深粉色的長大衣将她整個人罩在其中,粉白的毛領下隐隐約約露出一張紅透了的臉,但最搶眼的果然還是她那頭與五條悟如出一轍的微長雪發,與眼前一層層緊密纏繞的繃帶。
光從容貌來判斷的話,要說這女孩和他的監護人沒有血緣關系,他是不信的。
在他觀察女孩的同時,她也遲鈍地擡起頭來,仿佛真的能透過繃帶看到伏黑惠的臉似的微微點着下巴,糾結許久後,發出了極為短促的一個音節。
“……禪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