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79章
沒等阮洲反應,一口氣就渡了過來。
細密的氣泡在兩人相貼的地方浮起,升騰,消失。
阮洲喉結動了動,又閉上了眼。
一口氣渡過來後,林凜和他分開,環着他的腰緩緩上浮。
男人的手臂非常結實,或許是緊張,能感覺到他全身肌肉繃緊。
耳邊是深沉的水流聲,十分低沉。
四周的環境從完全的黑暗到漸漸能看清楚,渾濁的水裏面有許多浮游生物,像是傍晚的螢火蟲。
林凜離他很近,白色的頭發就像是水母一樣漂浮着,是水裏最亮的存在。
他們在水裏游了很久。
也不知道是沒顧得上想,還是這口氣真的有用,總之,阮洲沒剛剛那麽難受了。
兩人終于快游到水面。
外面有強光打了進來,隔着眼皮都能感覺到刺眼。
“他們在這裏!”
人們的叫喊嘈雜異常,直升機正在低空飛行,引起的氣浪将水面攪得變形。
“嘩——”
兩人沖出水面。
阮洲胸膛起伏,大口的呼吸。
一道光照在了他們的身上,将所有的一切盡收眼底。
阮洲睜開眼,林凜正在看他,同樣喘着氣,皮膚蒼白,脖子上淡青的血管明顯。
“沒事吧?”他的聲音不知道因為水壓還是什麽,已經變得十分沙啞。
環在腰上的手緊了緊,阮洲的身軀有點僵硬,搖了搖頭。
直到汽艇到達兩人的身邊,林凜的手才松了一些。
兩人被治安官拉上了船。
林凜一只腿蜷着,手臂搭在那條腿上,淩晨涼風吹來還有點冷,他穿着的白色T恤緊貼着身體,肌肉線條明顯。
他一直在看阮洲,似乎是在确認他到底有沒有事情。
汽艇上一個穿着白大褂的人站了出來,看了眼林凜,将視線轉向阮洲,問:“怎麽樣,有沒有哪裏難受?”
阮洲沒事,但不知怎麽話到嘴邊就變成了:“有點難受。”
“哪裏難受?”林凜立刻起身,神情緊張。
阮洲摸了摸心髒:“這裏。”
醫生擠開林凜,不滿道:“讓讓。”
他拿出聽診器,聽了幾秒:“聽起來沒什麽問題,一會上去你跟我做個詳細檢查。”
阮洲:“也行……”他看了眼林凜。
“去吧。”林凜說。
醫生又湊過去檢查林凜的身體,誰知這一聽直接變了臉色。
剛剛那位的心跳好比低速路上兜風,而這位算得上在高速上飙車了。
除此以外,其他各項身體指征也處于一個非常不穩定的狀态,甚至連SAN值也産生了波動。
“你必須要去醫院!”
林凜:“……不用,我知道是什麽原因。”
醫生犟不過他們,把倆人安排在了救護車裏,這樣就算真的出了問題,也有挽救的機會。
阮洲先開口:“謝謝你救了我。”
林凜笑了笑:沒事。”
兩人說完之後空氣又安靜了下來。
阮洲很想問一問他,但又覺得這事沒有必要單獨問,本來人家為了救人沒什麽,問了之後卻顯得好像有什麽了一樣。
沉默一會後,阮洲想到了另一件事。
他問:“這裏應該是非法建築吧?”
林凜點點頭:“和十年前一件大案有關。”
阮洲捕捉到了關鍵詞。
他看過很多罪案兇殺節目,又想到自己浮上來的時候看到那些浮浮沉沉的玩偶肢體,問道:“不會是殺人藏屍吧?”
林凜:“比那個還要嚴重。”
阮洲震驚,比那還要嚴重,就是殺了好多人。
怪不得出動了這麽多治安官。
眼前一片汪洋,也就意味着,想要找到證據相當于大海撈針。
但阮洲也松了一口氣——他們應該不用賠錢了。
他看了眼遠處,不知為什麽,治安廳的治安官們穿了兩種制服,一種胸前有三角形,一種胸前沒有三角形。
阮洲問了這個問題。
林凜的解釋是,一個是普通版,一個是進階版。
原來是這樣。
阮洲自動理解為,一個是刑警,一個是治安警。
怪不得,他記得第一次見到林凜的時候,他的徽章就有三角形。
原來他是刑警。
能全國各地跑怎麽也是個專家級別,或者是首都下派的治安官。
真是年少有為。
阮洲想到了什麽,問:“對了,那大巴司機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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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貝市異調局炸翻了天。
烏亞市的慘狀時隔這麽多年仍然歷歷在目。
至今那裏依舊是一片廢墟,而異常值這麽多年就沒有降下來過。
看着屏幕上暗流湧動的水庫,所有人都一臉沉重。
“烏亞那邊有什麽異動嗎?”
“檢測站那邊的數據一切正常。”
沒有人想再經歷那樣的事件,知道沒出事,頓時心放到了肚子裏。
“聽說有幸存者。”
“是,兩個野生超凡者,還有……林凜。”
“那異常這麽強大?”一位異調官聽到林凜名字頗為震驚。
“他不是在臨泉那邊,怎麽突然出現在西貝……也不提前說一聲……”
他又問:“另外兩個是誰?”
戴着耳機的傳話者問了現場這句話。
耳機裏面傳來聲音。
他點了點頭,對身後的上級說:“一個叫張豪,一個叫阮洲。”
“哦,是張豪和阮……”
會議室頓時安靜下來。
“誰?”
“阮洲。”新來的文職并不知道會議室的安靜是為什麽,但領導這麽問了,他就如實回答。
“哦,是阮洲啊……”
“看來這次的異常真的非常強大……”
“是啊是啊……”
文職感覺到剛剛沉重的空氣突然輕松了,不由得眨了眨眼。
是什麽情況?怎麽突然就不那麽沉重了。
顯然,此時沒人為她解答。
“聽說那臺打印機就是他們解決的,最後臨泉給阮洲公司投資了八十萬……”
“那我們也要投資這麽多嗎?”
“哪有強制花錢的……”
“你就說這錢花的值不值吧?”
……
張豪會水,比兩人上來的都早,此時正在跟異調官描述自己的所見所聞。
起初異調官表情還是非常嚴肅的,但是聽到後面,尤其是語音控制開關燈的時候,實在忍不住打斷他。
“等一下,你的意思是說那個人說了個芝麻開燈,它就開燈了嗎?”
“不是芝麻開燈,是小東西開燈。”張豪糾正他。
異調官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聽錯了。
“小東西是什麽東西?”異調官茫然。
“不知道啊。”張豪更不懂了。
兩人面面相觑。
但因為獲得情報太少,都無法得出有效結論,只能暫且記下。
車子外面滴嗚滴嗚的聲音響起。
異調局、治安廳數十輛車出動,被連夜派到了西貝水庫。
而調查的結果,也讓在場的所有人心驚不已。
這些都是曾經在烏亞市死亡的人們,有平民,有治安官,有異調官。
作為失蹤者,人們以為他們死在了那場災難裏,可誰曾想竟會被困在水庫,多年後,像是垃圾一樣漂浮起來。
越是打撈,越是心驚,因為他們發現數量實在是太多了,并且幾乎沒有一具全屍。
他們的身體器官,甚至肢體都已經被拆解了,像是是玩具廠的玩偶一樣,七零八落。
更可怕的是這些人已經在這裏躺了十年,卻沒有任何腐敗的跡象。
用有些人的話來說,幾乎已經變成了僵屍,還是身體殘缺的那種僵屍。
有不少年輕治安官面對的異常現象少,這一次又是作為補充人員緊急上陣,自然是沒有做好心理準備,看到這樣刺激眼球的畫面,實在忍不住吐了出來。
岸邊,一位治安官正在操作機器打撈,突然感覺腳被什麽東西勾住。
“什麽?”他喃喃自語。
視線中突然出現了一大片黑暗。
不知道是頭發還是鐵線蟲之類的什麽東西,又或者是擁擠在一起的黑色蛔蟲,不可名狀的線狀物體以龐大的身軀,在整個水庫下游蕩,宛如地獄幽靈。
“噗通!”一道落水聲響起。
像是打開了某個開關。
接二連三的落水聲傳來。
“異常!還有異常!”
說這話的人只來得及說了一句,然後便被拉下了水。
他們消失在了黑暗中,完全看不到蹤跡。
阮洲正披着毛毯坐在車內,似乎聽到了外面有什麽動靜。
林凜這時候已經起身了。
“我去外面看看,你等我一下。”
阮洲點了點頭。
他靠着車身,過電影一般回憶今天的事情——各方面都有些超出他預料。
夏日的暑氣在車裏升騰,烘幹了阮洲身上的衣物,剛剛吃下的一些補充體力的食物開始拉高血糖。
人最困的時候,經歷了那樣的大波折,本應睡不着才對,然而阮洲不是,他想着事情,又開始打盹。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
車上突然鑽進來一陣風。
“解決了嗎?”阮洲模糊問了一句。
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要解決什麽,就這麽下意識的問出來了。
“嗯。”林凜輕聲回應。
急救車的燈過于亮了,襯得林凜的臉色白到透明。
将沾有血的T恤扔在了外面,他換上了一件治安廳的衣服,坐在阮洲身邊,拿出手機開始寫東西。
大約過了半小時,阮洲頭猛地墜了下,清醒了一些。
“幾點了。”
“快五點。”林凜看了眼時間。
外面的聲音小了一些。
“出去看看吧,剛才不是說要去找司機?”
林凜先起身,推門而出的時候,阮洲注意到,他露出的一節腰上,似乎有被什麽東西灼燒的痕跡。
從上半身一直延伸到腰間,然後深入到了皮帶下面。
紅色的痕跡和白皙的皮膚形成了鮮明對比,行動間絲線像是活了過來,緊緊纏繞住他的視線。
阮洲扭頭看向窗外,一眼就看到了鬼鬼祟祟的大巴車。
大巴車猛然打了個噴嚏。
司機吓了一跳:“什麽情況?”
大巴車晃了晃。
司機看向正下車的阮洲二人。
“天,他們竟然活下來了……”
司機喃喃自語:“那個瘋婆娘是不是真的死翹翹了?”
“但如果不死的話,他們不會是這個反應。”
“那豈不是意味着——”
一個不可思議的猜想蹦了出來。
“那我們豈不是自由了?”
司機大叫一聲。
大巴也緊接着發出轟鳴。
運營了十年的老巴士,終于可以迎來自己的假期了!
司機忍不住起身歡呼。
然而他們的開心還沒有多久,就看到黑發的青年披着毛毯走了過來。
司機環顧四周。
他們現在在虛空縫隙裏面,按理說已經不會被發現了,為什麽這家夥徑直走了過來。
關鍵是,四周也沒沒什麽其他的東西。
他看的方向就是大巴的方向!
阮洲靠近了。
阮洲敲了敲車門。
司機裝死。
阮洲說:“師傅,我看到你剛剛在車裏手舞足蹈了。”
司機:“你看錯了,那不是我。”
阮洲無語:“你出來一下,我有話想和你談談。”
司機:“我和你沒有什麽好說的。”
阮洲語氣平緩:“開門。”
“嗤——”門開了。
司機瞪了眼儀表盤,誰讓你開門的?
大巴沒敢吭氣。
阮洲上了車。
師傅沒好氣問:“怎麽了?”
“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下……”
阮洲上車以後,身後的所有異調官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林隊,這是異常?”
林凜:“嗯,是那輛迷失巴士。”
帶隊的異調官“哦”了一聲。
原來是那個巴士……等等,是那個迷失巴士!
這巴士也是件老異常了,從烏亞市的時候被發現,一直到現在已經整整十年了!
這十年來,沒有異調官抓得住它。
“這家夥神出鬼沒,而且非常小心,想要抓住簡直太難了,他又是怎麽……”這名異調官問。
林凜:“可能是吸引力吧。”
異調官一頭霧水。
他看向了阮洲那邊,隐隐能看到空氣中有一輛大巴車的輪廓,但無法做到像阮洲一樣随意進入,除非把耳扣摘下來。
沒多久,阮洲從車上下來,向林凜招了招手。
又一次大變活人又讓不少人驚嘆。
林凜上前,按照阮洲的指引,同樣消失在原地。
異調官們原地等了一會兒,然後就看到空氣突然扭曲。
一輛大巴車從虛空中出現。
頗有年代感的造型和外表,讓它看起來年紀不小。
此時,正晃晃悠悠的朝着這邊開了過來。
就像強迫被家長拉上臺表演節目的小朋友,扭扭捏捏,一臉不願意。
異調官們蓄勢待發,有人甚至拔槍對準那輛大巴。
“停下!”
大巴車乖乖停了下來。
随後,林凜和阮洲兩人下來。
司機緊随其後。
林凜回頭看了眼司機,笑了笑。
“不用緊張,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世界科技公司的司機。老張,來和大家打個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