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嘉波有多重人格
第74章 第 74 章 嘉波有多重人格
嘉波睜開眼, 覺得哪裏不對勁。
他躺在床上,身側的床頭臺燈下有一塊足以買下一顆礦星的昂貴手表,手表旁邊是從他衣服外套拆卸下來的鑽石珠寶。床角随意散落着揉皺的鬥篷、馬甲, 還有明顯不屬于他的上衣。
……怎麽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像是宿醉未醒,又像是腦子被人重重給了一拳,嘉波偷偷掀開被子, 發現自己沒有穿衣服。
再僵硬地翻身,發現床的另一側躺着一個人,從發尾的弧度到隐沒于被褥的肩窩,無一不是屬于他熟悉的那個人。
嘉波:“……”
不會吧?
不會吧???
事·件·重·演。
發生什麽了, 該如何故作優雅且不在意地穿好衣服潇灑離開,嘉波鎮定地想,時光機在哪裏,他到底是先捅死砂金還是先捅死自己。
他對發生在耶佩拉高塔的後續全無記憶, 最後的畫面停留在強行調動屬于記憶令使的那部分力量封印了豐饒賜福的嬰孩, 而後便脫力陷入昏迷, 嘉波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進入這間房間, 又是怎麽和砂金躺在同一張床的。
怎麽又是你?怎麽老是你?!
嘉波的心快要死掉了。
該說不說最了解自己的永遠是自己,嘉波從來沒有覺得自己是一個清心寡欲的人, 萬一真的是自己失去意識獸性大發或者是砂金這家夥擺明了想要借此機會陷害他……
正當他的思緒一路從意外發展成公司的陰謀論時,身側的人醒了。
柔軟的金發垂落臉側,枕頭坍陷出一個小小的坑,砂金單手撐着自己的頭:“早上好。”
“好你個大頭鬼。”
他低低笑了兩聲:“親愛的,大早上的, 火氣怎麽這麽重啊。”
“任誰醒來發現自己躺在一個陌生的房間旁邊還有一個,呃不算陌生的臉,脾氣都不會好到哪裏去, ”嘉波面無表情道,“所以你能給我解釋一下,我為什麽一覺醒來會發現自己在你床上嗎?”
湊得太近,他都能看見砂金的瞳孔是一對清澈湖藍的菱形,像是鑲嵌封存在紫水晶中的一小片浪花。屋內的窗簾沒有完全拉上,清晨的陽光落在眼中,中和了他本身自帶的玩世不恭的氣場,尤其是從直視他的角度看去,呼吸間隐約能看出他眼底倒映的剪影,像是正在認真專注地與嘉波談話。
“你真想知道?”
“廢話。”
“好吧,其實是你昏迷不醒的時候一直嚷嚷着冷,半夜睡到一半自己迷迷糊糊爬上我的床,看在你幫了我一個大忙且是個病號的前提下,我只好勉為其難地收留你,忍了你一整個晚上。”
嘉波:“……”
他艱難地尋找自己的舌頭:“所以,是我,非要和你,睡一塊?”
砂金點頭:“是這樣沒錯。”
嘉波自閉,嘉波失語,嘉波不想說話。
他是從成為一個魔術師開始從記憶命途轉為歡愉命途,之後便再也沒有動用過屬于浮黎的力量,這次還是第一次使用,嘉波本人也不知道強行調用之後到底身上會出現什麽樣的後遺症。
昏迷、做夢、呓語、怕冷都有可能,甚至現在渾身的疲憊和酸痛說不定也是後遺症狀的一種。
嘉波越想越覺得砂金口中那個半夜迷迷糊糊爬//床的自己有可能是真的。
不是吧不是吧,難道他們真的睡了,還是他自己主動的。天啊上次還可以說是醉酒誤事,這次呢?他要一輩子在死對頭面前擡不起頭了啊!
“所以……所以……”
嘉波語無倫次的同時強裝鎮定,直視砂金的時候還不忘躲閃,他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但幾乎只有自己聽得見:“所以,我們昨晚……”
一副死到臨頭如臨大難的神情。
“那當然,”砂金看着嘉波變成死灰的臉,覺得很有趣。
因此尾音都故意拖得極長,慢悠悠地在嘉波越來越猙獰的表情中,說完後半句:“——沒有,我對奸//屍不感興趣,況且你睡相那麽差,壓制你就耗費了我大部分力氣,我可不想再做點別的。”
“怎麽,你看上去好像很失望啊。”
“你閉嘴!”懸着的心終于放下了,沒有把柄在死對頭手裏,嘉波立刻恢複了往日的張牙舞爪,趾高氣揚地說:“你懂什麽!”
“我才沒有想和你睡一起,昨晚的那個不是我,呵,其實我一直沒有告訴你,”嘉波拼命地在腦子裏尋找一個合适的理由來解釋自己昨天的行為,憋了半天,他咬着牙開始編,“其實——我有多重人格。”
他說記憶命途的嘉波和歡愉命途的嘉波不是同一個,昨天一定是屬于記憶的那個家夥跑出來了。
一定是。
“你說是就是吧。”砂金換了一個姿勢,從床上坐起來,胸口那道被天理貫穿的傷口在豐饒的氣息下逐漸恢複,一晚過去已經完全看不出痕跡,連條疤都沒能留下。
偏過頭,砂金催促嘉波趕快去洗澡,暈了一整天,身上的硝煙和灰燼的味道還沒有完全散去,嘉波意識到他的确說的是實話,至少自己起床時并沒有察覺到下半身有什麽異狀,脫下衣服大概也是為了方便擦拭,嘉波在床邊還找到了兩條使用過的濕毛巾,上面還有明顯的髒污。
浴室裏,水聲潺潺,從頭頂落下,再帶着灰塵和污泥一同彙于地下。
“真是死要面子,也不知道是跟誰學的,小時候那麽坦率,在茨岡尼亞也沒見得他臉皮這麽薄。”
他的自言自語自然不會被浴室裏的那個家夥聽見。
大慈樹王曾經說過,他腦中關于童年的記憶封印有了松懈的跡象,只待一場劇烈的刺激就會恢複。只是這刺激來的太快,當他被天理擊中,從天空劈到沙漠深處,那瞬間腦海中掠過了很多本不存在的東西——被砸死的鳥兒,埋藏在河谷周圍的炸藥,茨岡尼亞-I的珠寶店和人販子,偷渡到科裏米偶遇的拉帝奧和艾利歐,送往提瓦特的姐姐埃德溫和族人……他看見從天而降的嘉波,用魔術引爆炸藥的嘉波,戲弄泯滅幫的嘉波,還有庫房裏數百具一模一樣的嘉波,所有畫面最終都彙聚成一張臉,那張狡黠肆意而不加掩飾的臉,養育了他又反被他養育的臉。
全都是他。
大魔術師,歡愉行者,記憶令使,人類與知識的魔神,最喜歡的哥哥——嘉波。
“我最喜歡哥哥了,我一輩子都是哥哥的小奴隸。”
“我只有砂金了,你能保證你會和我重逢嗎,你能保證你一定會馬上來找我,并且保證絕不離開我嗎?”
太亂了。
砂金垂下眼睫,喉結的攢動被水聲掩蓋,他覺得自己需要靜下心才能理清楚其中全部的感情,雖然他已經思考了很久,包括許多個夜不能寐的晚上。
好消息是嘉波那家夥似乎沒有察覺到這一切,他和從前一樣遲鈍,單純地把他當成了宿敵、死敵和死對頭,或許今天之後還能把他當作半個朋友。
水聲停止,嘉波藏在浴室裏磨磨蹭蹭不出來,砂金理解他,他一定是覺得昨天髒兮兮的衣服配不上洗幹淨的自己,可是安全屋內沒有新衣服。
正想着,咚咚兩聲敲門,砂金總不能讓一個光着身子的嘉波去開門,于是他中斷思考,放棄如同線球一樣的糾葛和煩惱,走向了入口的門廊。
門外是銀狼。
“喏,艾利歐叫我送來的,他說你們會需要。”銀狼遞上兩套簡單的衣物,包括t恤和褲子,“刃和薩姆出去購物了,你知道的,現在就他們兩個的臉還沒有暴露,而唯一一個能易容的家夥還在呼呼大睡——他醒了嗎?”
砂金點點頭,沒說話,而是側過身邀請她進門。
一只黑貓從銀狼的肩上跳下,步伐優雅地走進室內,等到嘉波換好衣物走出浴室時,正好和趴在床尾的艾利歐大眼瞪小眼。
“貓?咪咪?”
砂金知道嘉波一定沒有想起艾利歐是自己從前養過的貓,他只是單純地覺得全宇宙的貓都應該叫咪咪。
雪月夫人的孩子被封印後,建木的活動變得遲緩,在一場大火中燒得一幹二淨,造翼者妄圖将耶佩拉作為第二個母星的計劃也由此終結,但相對的,耶佩拉市中心有一半都在這場混亂中損毀,高塔倒塌,酒會也被迫中斷。
耶佩拉兄弟會最後什麽也沒撈着,既沒做成幾筆交易,也沒能将神青睐的人選獻給祂。
造翼者和泯滅幫本就是不死不休的死仇,不需要這場酒會作為導火索,也是一見面就掐的關系,更何況無論是雪月還是烏淮,又或是其他豐饒民,都通通死在了混亂中,就算想發洩怒火也找不到合适的對象。
銀狼靠坐在房間內唯一一把椅子上,嘴裏嚼着口香糖,手裏玩着游戲掌機。
她擡眼看見嘉波拎着濕漉漉的長發走出來,水珠滴滴答答落了一地,砂金實在無法忍受他把水弄到床上,不得不拆開新的毛巾一點點蘸幹長發上的水份。
沒眼看,銀狼木然地低下頭繼續玩游戲,真是沒眼看。
掌機屏幕很快亮起了“GAME OVER,YOU LOSE!”的終結提示。
“卡芙卡被兄弟會抓走了。”銀狼無聊地放下掌機,“我們要去救她。”
“怎麽回事,當時你們都沒人把她帶回來嗎?”嘉波歪歪腦袋。
“薩姆忙着燒樹,刃忙着幹掉小喽喽們,而我,我去庫房走了一圈。”将還沒來得及交易的藏品都轉移走了。
銀狼停下來,事實上一點也看不出她臉上的焦急,星核獵手之間的感情不需要質疑,從砂金這個前星核獵手不由分說和現星核獵手合作就能看出來。她不着急的唯一原因,就是這本就在星核獵手的計劃之內。
“這是劇本的一部分。”
嘉波猛然回頭:“咪咪,咪咪會說話?!”
黑貓——也就是艾利歐,星核獵手的組建者和大腦,擁有一張毛茸茸的臉,他喵了一聲,随之而來是清澈的少年音色。
“很榮幸再次見到你,嘉波閣下。”艾利歐說,“還有,我不叫咪咪,我叫艾利歐。”
“都差不多。”
銀狼看不下去了:“雖然我覺得被抓也有一部分是卡芙卡的惡趣味……算了這不重要。艾利歐的意思是,讓你參與到劇本中,和我們一起去耶佩拉兄弟會救回卡芙卡。”
“啊?我?我救星核獵手?”嘉波茫然地指着自己。
那只叫艾利歐的黑貓靠過來,像一只真正的貓蹭了蹭他的手,尖牙輕輕叼住嘉波的衣袖,将他往外扯。
這就是要說悄悄話的意思。
一人一貓走到門外,這座安全屋在市區邊緣,就在離當初嘉波和砂金第一次碰面不遠的地方,混亂是最好的保護色,嘉波擡起頭,湛藍的天空被高牆和電線隔斷。
星核獵手的老大居然是一只貓……貓貓怎麽會說話,是他本來就是一只會說人話的貓還是聯覺信标已經功能強大到連貓語都可以翻譯了。話說聯覺信标是博識學會推廣的吧,拉帝奧拿過生物和機械的博士學位他應該比較懂,話說現在是不是應該和拉帝奧報個平安?
發散性的思維逐漸延展到完全不相幹的地方。
艾利歐喵了一聲,喚回嘉波的神志,他低下頭,見艾利歐嘴裏不止何時叼了一張紙片。
——一張照片。
“這應當是你會感興趣的東西,”艾利歐說,“作為你這次參與劇本的報酬,如果你感興趣的話,我這裏還有很多。”
“什麽時候一張照片也能讓我這個大魔術師為了宇宙通緝犯沖鋒陷陣了?”
嘉波不以為然,他撇了撇嘴,蹲下身,從貓嘴裏接過這張照片。
畫面裏,一個約莫七八歲大的孩童穿着一身設計繁複的粉藍色蛋糕裙,他有一頭淡金色的半長發,還有代表茨岡尼亞人身份特征的紫色眼睛,害羞又堅定地望着鏡頭,隔着時光流淌出他眼裏的信任。
——這是砂金?
雖然還是少年,雖然可愛到和屋裏的那個人完全是兩個物種,但是嘉波還是一眼就能認出來。
這不是他那死對頭的小時候嗎?!
女裝的砂金!懂不懂這張照片的含金量,無論是用來戲弄他還是作為拍賣品賣給公司的敵對方都不虧啊!
他一定要狠狠嘲笑砂金。
黑貓眨了眨眼睛,一雙豎瞳随着光線變化而莫名其妙多出一絲狡黠的笑意。艾利歐說:“用它作為定金,能請大魔術師嘉波出手,協助星核獵手救出我們共同的同伴嗎?”
“那當然!卡芙卡也是我的朋友啊!”嘉波堅定回答,眼裏閃爍正道的光。
随後他咳嗽了一聲:“等救出她後你還要支付尾款。”
“三張喵?”
“十張!”
“成交。”
在無人知曉的暗巷,一人一貓成功達成協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