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成為毀滅的令使>_
第64章 第 64 章 成為毀滅的令使>_
半個系統時之前, 雪月的孩子還未落地時。
一名燕尾服打扮的男人在客房區轉了一圈,趁四下無人,他在一條走廊的正中停下, 準确無誤地轉動走廊上的挂畫,一陣齒輪機械的咔噠聲,在壁燈的紅牆中間, 一條被機關隐去的小路顯現出來。
他毫不遲疑地走了進去。
小路黑暗無光,但不會對男人造成任何影響,他邁步進入,身形全然進入小路後, 再一次聽見齒輪轉動,方才的入口再一次隐于牆壁之後。
沒有猶豫,他繼續向前。小路很窄,也很曲折, 彎彎繞繞地像沒有出口的迷宮, 視覺被黑暗侵蝕, 其他五感便會被放大, 他聽見流水滴答滴答,忽近忽遠, 如同計時的鐘表。
也不知道轉了多少個彎,撞了多少個死胡同,當流水消失的那刻,男人走到了迷宮的盡頭。
這是一個不存在于地圖的房間。
那個死在物品存放處的黑影小偷說,在三層客房區有一條暗道, 暗道的盡頭便是存放兄弟會本次交易藏品的房間,房間外有專人把守,還有監控和警報系統, 在命途被壓制的前提下,他們費盡心思潛入,只偷偷拿走了距離門口最近的一套光錐,可還是被兄弟會發現了,遭到無盡的追殺。
如果他沒有說謊的話,男人想要的東西就在裏面。
門口的确如黑影所說,有兩名持槍的守衛來回走動,他們手中的反物質沖鋒槍是最新型號,能輕易洞穿10cm厚的鋼板。
但這對他來說不算什麽。
即使沒有了命途的力量來強化自身,應對區區兩個保镖也不在話下,他藏在黑暗中,倒挂在天花板,用一顆小石子吸引了兩名守衛的注意。
當他們持槍慢慢摸過來時,他先跳到其中一個人的肩膀扭斷他的脖子,再在第二個人回神開槍之前,一個翻滾撿起地上掉落的槍,用更快更穩的槍法迅速解決掉對方。
打掉監控攝像頭已經沒有用了,這裏被嚴加看管,任何異動都會引起兄弟會的重視,早在他靠近時警報就已想起,兄弟會的支援随時在趕來的路上,現在他能做的就只有争分奪秒拿到倉庫內他想要的東西。
他大搖大擺地推開門,進入倉內。
然後發現。
門裏空空如也。
……确切地說,也不是什麽都沒有,正中央垂吊着一盞燈,燈光慘白,在這之下是一把木椅子——這是房間裏唯二的兩樣家具。
除此之外,在房間的另一端,一整面牆都被做成了顯示屏,一張碩大的杜賓犬頭投影鋪滿了整面牆。
克蘭,耶佩拉兄弟會的首領之一,本次酒會的主要負責人。
他似乎一點都不驚訝有人能闖進這間小小的陷阱,臉上看不出任何波動,目光隔着雲端和空氣中看不見的電磁信號,精準無誤地落在了進門的燕尾服小哥身上。
“你好,桑博·科斯基,”克蘭打招呼,“或者說,初次見面,大魔術師嘉波。”
嘉波丢開了槍,大大方方地坐在房間內唯一的一把椅子上,腳踩在椅面邊緣,整個人似乎是蜷縮着,是一個既舒展又緊繃的怪異姿勢。
嘉波說:“視頻通話可算不上初次見面。”
克蘭:“請諒解,我只能用這種方式與你會面。”
“你都用一場戲,一張光錐把我勾引到這裏來了,還假惺惺地維持紳士風度做什麽,”嘉波翻了一個白眼,“我猜你現在肯定內心得意得狗尾巴都要翹起來了,說吧,給你一個機會,好好向我抒發你內心激烈的情感。”
當進門時,他看見空無一物的房間,就知道自己上當了。
這裏根本不是所謂放置藏品的倉庫,僅僅是一個放了點餌料就能誘惑他上鈎的空房間,所謂的黑影盜取藏品是假的,藏品是光錐也是假的。
“那張光錐是非賣品,兄弟會不會賣出它的。”克蘭說。
“所以呢,你們兄弟會什麽意思,克蘭先生,能給我解釋一下嗎?”嘉波歪歪腦袋,看向屏幕裏巨大的狗腦袋。
“就是這樣,我們想創造一個,和嘉波先生私密談話的機會。”
“費盡心機就為這個?看來你們真的是我的腦殘粉,”嘉波無所謂地聳聳肩,“比起這個,我更好奇,你們準備的餌料——那張光錐究竟從何而來?”
他現在獨自一人,沒有任何武器也沒有任何力量,坐在房間裏唯一的椅子上,即使語氣輕松,也如同一個囚犯。
也許是這個事實取悅了克蘭,他的語氣舒緩,也願意同嘉波解釋更多。
他說:“那是阿弗利特送來的。”
阿弗利特,永火官邸。
當嘉波還在黑塔空間站時,他借由拉帝奧之手向他傳遞了一張邀請函,邀請他來到耶佩拉,當時嘉波沒有在意。
如今這應該是第二次聽見他的名字。
“準确地說,阿弗利特銷聲匿跡,這張光錐是阿弗利特的信使——一名叫黃泉的小姐送來的,”克蘭說出了更多細節,“黃泉小姐也送來了阿弗利特的留言。”
“他說,他于二十年前就已尋得了吾王尋找的對象,可惜記憶被憶者抹去,只得近期因為多起意外才盡數想起。”
這張光錐裏的記憶發生在二十年前。
二十年前,永火官邸阿弗利特襲擊科裏米中央車站,嘉波不知道他的名字,但記得他的相貌特征——一顆長着角,冒火的骷髅頭。
說起來,伊格尼斯星艦上來搶哀傷寶石的也是他,難道他就是那時候想起自己曾經見過嘉波的?
阿弗利特只往光錐裏凝結了一小段記憶,基本和畫面一樣,是嘉波用手指夾住哀傷寶石,而毫無疑問,這時一只屬于現在時間線的嘉波的手,而非二十年前的嘉波。
好在在此之前克蘭對嘉波并不熟悉,因此沒能注意到這一小小細節,他關注的是其他對他來說更重要的東西。
“很多年前,吾王曾向下界投下一道目光,”泯滅幫的王,即是毀滅星神納努克,“吾王遍歷寰宇,欲尋得一人,成為新的毀滅令使,可惜多年過去始終未能找到,這是吾等的失職。”
聽他的意思,納努克中意的下一個毀滅令使就是嘉波。
嘉波問:“原來你就是為了這個懸賞我?我還以為是因為伊格尼斯星艦呢。”
“那艘星艦還達不到這個價值。”克蘭回答。
他接着說:“盡管泯滅幫分為多個派系,永火官邸和耶佩拉兄弟會皆是其中之一,但為了吾王,我們願意暫時合作,此前一切皆是考驗。我們舉辦了這場酒會,确保你能入局,雖然混進酒會的渣滓很多,豐饒民、公司狗、還有別的喽啰,但我們至始至終想要的。”
“只有你。”
真是好大的愛意。
嘉波接話:“所以你們假裝藏品失竊,不知道黑影到底是演戲還是當了你們的替死鬼,總之耶佩拉兄弟會的目的是在酒會內散播光錐,因為只有我才能看出這張光錐裏的異常,這是我的手,這是我的時間,別人撿到的話,都不會明白這是什麽意思。”
“所以也只有我,會在得到光錐的那刻就想方設法找過來,進入這個房間,就踏入了你們的全套。”
屏幕上,克蘭點點頭:“是的,嘉波先生,你想的和阿弗利特說得完全符合。”
“唯一不符的地方,是我們沒想到您會打扮成一名服務生,而非客人,不過這無傷大雅。”克蘭彬彬有禮,“我想說的皆已說完,希望能解答您的疑惑,接下來我們希望您能召喚吾王,願祂能降臨在耶佩拉,向這小小星域投注祂的目光。”
嘉波朝他微笑。
“如果我說不呢?”
“你沒有選擇,在和你對話的同時,這間房間正在灌入神經毒氣,它不會致人死地,但會讓人四肢麻痹,失去意識——現在你應該感受到了。”
與無色無味的灌入方式想必,這種毒藥唯一的缺點就是生效得有點慢。
克蘭說了那麽多,其實是在拖延時間。
話音剛落,蜷縮在椅子上的身體就不受控制,被迫地舒展開來,現在嘉波幾乎是躺的姿勢,很快椅子就要承受不了他的重心,他快要滑下來。
“我們調查過你,嘉波先生,你的體質應該不能承受這種毒。”
克蘭尚且保留耐心,願意為他充分分析現在的局勢:“嘉波先生,據我所知,現在沒有人能幫你,你的好友,維裏塔斯·拉帝奧博士正在耶佩拉星軌道外等待,但他無法在命途被壓制的情況下通過外圍的反物質網。在酒會內部,你孤立無援,你唯一認識的人,是公司的砂金先生,可衆所周知,你們關系水火不容,他不可能也不會接到你的求救信息。”
“更何況,按照我們得知的情報,砂金先生身受重傷,他正與豐饒民周旋,即使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性,他也無法趕來救你。”
克蘭似乎幽幽地嘆了口氣。
從他的角度,也許無法理解為什麽有人不想要一位星神的力量,那可是令使,屹立于萬人之上,僅次于星神而已。
他很羨慕,但同樣地,他也沒有選擇,只能将他的王青睐的人奉上,祈願立于毀滅命途頂端的神明能向耶佩拉投來微不足道的一瞥。
“更何況,在命途被壓制的情況,嘉波先生,你能活着離開的概率是零。”克蘭說,“您從前的經歷幾乎沒人清楚,但歡愉并不适合你,我想你應該明白。”
來吧,投向毀滅的懷抱。
破壞、屠戮亦或者死亡。
椅子上的人似乎陷入了深思。
克蘭願意給他思考的時間,在兩者的默契下,這一段思考的時間似乎被拉得無限長,他看着嘉波揉了揉臉,卸下了僞裝,露出銀色的長發和一張精致明豔的臉。
驀地,他開口:“你說得對,歡愉不适合我。”
“但毀滅也一樣。”
‘嘉波’笑着說,那是一個他表演時常做的笑容,燦爛又奪目,他手上的動作沒有停。
銀色的長發被扯下,露出了淡金偏一點棕的短發。
眨眨眼美瞳掉落,其下是一雙屬于埃維金人的紫色眼睛。
他高傲,不可一世,靠在場中央唯一的椅子,一點都沒有中了毒之後的萎靡感覺。
‘嘉波’,或者說砂金,他手裏拿着一枚籌碼向屏幕靠近:“我的選擇有且只有一個,那就是存護,你看,即使命途被壓制,存護的力量早已改造了我的身體,你的毒素能傷害嘉波,卻無法對我造成影響。”
“……”克蘭,“砂金?砂金?!這不可能!怎麽可能會是你!”
“很簡單啊,因為我和嘉波聯手了,公司高管和他的死對頭魔術師聯手,這很難理解嗎?”
一片死寂。
看着克蘭難堪的狗狗眼,或許只有砂金覺得暢快,他的籌碼上下翻飛:“怎麽了,我和嘉波同樣的懸賞金,怎麽你光期待看見他,看見我你就不能高興一點嗎?”
“……不,”克蘭艱難地說,他還在消化眼前的事實,“就算來到這裏的是你也無法改變什麽,嘉波依舊在高塔內部,命途壓制依舊有效,而你,一個受了重傷沒有後援的公司高管,根本不會影響大局。”
“噓。”
砂金輕聲說:“你聽。”
克蘭真的安靜了下來。
他聽見了一連串,仿佛是鍵盤按動的機械聲,按下它的人一定自信又勝券在握,而後令他難以置信的一幕發生了。
叮地輕微一聲響,是他的手環落在地上。
——是扣住手腕,壓制命途的手環。
壓制……失效了?
真的失效了!
這股來自于奇物和同諧的小型陣法不知為何竟然被解除了。克蘭難以相信地睜大眼睛,砂金能看清他獸瞳中央的一道豎線。
“……怎麽會?”克蘭音量猝然拔高,“怎麽回事?!”
砂金很樂意欣賞這副垂死掙紮的表情,現在角色轉換,耐心解答問題的變成了他:“因為這座高塔上,不僅有魔術師,有公司狗,還有星核獵手。”
“如果你覺得我現在因為有傷就不足為懼,”他竟然點頭贊同了這種說法,“你說得對,我現在的确很弱。”
屋外一陣破空聲,是建木參天拔起,在真正存放藏品的庫房生根發芽,破土而出的聲音。
在這延綿不絕的奏音中,一顧絕對稱不上和諧的轟隆聲響忽然出現,仿佛就在附近,就在耳邊,靠得極近。
一聲,又一聲。
最後出現在這個房間裏。
——是嘉波,真正的嘉波。
他毀掉了小半個三層客房區,找到了藏在隐秘房間裏的砂金,将兜裏的一小片摘下的建木葉子遞給他:“喏,給你。”
葉子依舊散發着瑩瑩的綠光,和剛摘下沒有半點區別,它被砂金接過,再用存護的力量包裹,它被分解、抹消、留下有用的部分,糟粕和豐饒的詛咒都被堅實的存護擋在最外。
胸口的那一道不明傷痕開始緩緩修複了。
“我的身體因為受傷而變得孱弱,”砂金歪歪腦袋,笑着看向面色極其難看的杜賓狗頭。
“但是,你看,現在我的藥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