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想做什麽都可以
第12章 第 12 章 想做什麽都可以
中年男人看了嘉波一眼。
他一點都沒有掩飾眼中的懷疑,是來自上位者的傲慢和不屑:“我想要的東西?”
“是的哦。”
盛大的煙花,燦爛的死亡,嘉波的餐刀在盤子邊緣劃出刀刀刺耳的聲音,在被制止後他說了一聲抱歉。
“你在這場角鬥中已經看到了想看的東西,現在你覺得快樂嗎?二十號有沒有取悅你啊?”
“有一點。”
嘉波胸有成竹:“那我可以給你更多,你又沒什麽損失,反正現在二十號已經失去了活動能力。”
中年男人思考了一會。
在他眼裏,嘉波是一個太過自負的年輕人,想發橫財,想走捷徑,做事不顧後果,而他是一個相當有容人之量的領導者。
一個奴隸而已。
中年男人:“可以。”
他還不吝于向這個新手奴隸主傳達自己的經驗,像是絲毫不介意他之前的頂撞:“不過,年輕人,養奴隸不要貪多。”
“和養牲畜一樣,每天喂一頓飯,他們就沒有力氣逃跑。随便給一點可以遮蔭的地方,他們就不會生出反叛的心。”
“哦,謝謝指導。”嘉波不走心地說。
茨岡尼亞的法律規定奴隸可以被交易,在侍者的見證下,二十號的所有權被移到嘉波名下,奴隸不享有個體的權利,他們是一件可以被随意蹂躏的物品,不會有人維護他們的生存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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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起來,雙手撐在玻璃,俯視眼下的戰場。
在戰鬥徹底結束之前不會有人進入會場處理屍體,甚至有時候,屍體也可以成為幸存者的武器,嘉波看着機械人把一只母蟲的身體撕成兩半,然而有大量的幼蟲從斷裂口掉了出來,密密麻麻地,蟲潮轉瞬淹沒了機械人的軀體。
主持人的聲音充滿激昂:“第二和第三個退場者出現了!沒想到奪冠熱門的一號選手竟然會那麽早退場,這可是僅次于二十號的埃維金選手,太出乎意料了!”
“投注一號選手的觀衆們,很遺憾,押注失敗,你們的籌碼将進入最後的獎池。讓我們期待接下來的退場者。”
“究、竟、是、誰?!”
觀衆席有人噓聲,有人挫敗,但更多的是跟着一起嘶吼喝彩的,明明上場的不是他們,卻比場中的奴隸更像野獸。
就在這時。
嘉波輕輕問:“你去過茨岡尼亞-IV嗎?”
他問的聲音太輕,以至于中年男人沒能聽清他說的什麽,嘉波也沒期待他的答案,貴賓室的主色調是內斂的深紅,而他就站在這片血色之中。
“埃維金人生活的茨岡尼亞-IV,大部分都是荒漠,沒有能夠種植的土地,也沒有對外交流的渠道,”渠道被公司把控,嘉波已經見識過了,“但是在它的荒漠深處還是有礦産資源的,埃維金人用不上,但卻是魔術中必不可少的道具之一。”
——是硝石。
這具傀儡還是他剛穿越時的那一具,胸腔的凹陷讓嘉波頭疼了好久,埃維金的市集買不到修補材料,還是他順路去看卡卡瓦夏放牧時,用意外找到的硝石填充的。
硝石可以被用來制作絢爛的煙花,可以點燃當作障眼法的手段,配上一點點引燃物,又會是威力十足的炸藥。
嘉波操控傀儡在角鬥場中間閃躲,他不會主動出手,更多是旁觀其他人彼此纏鬥,當場中只剩下一只野獸形狀的生物和一個機械體時,三方三角對峙。
而後在片刻的安靜後,兩人不約而同地攻向全場中看上去最為羸弱的嘉波。
“砰。”
一聲爆破,是嘉波口中發出的拟聲。
就在中年男人不知所雲的時候,無邊的氣浪沖天拔起,随即是煙霧和火藥的味道,五光十色的煙花驟然在角鬥場半空綻放,照亮了昏暗悶熱的室內。
仔細一看,照亮地下的亮光不是轉瞬即逝的煙花,而是被炸藥炸毀的天花板破口。
“看,煙花。”嘉波歪了歪腦袋,“我說的沒錯吧,是很漂亮。”
他操縱十九號自爆了。
爆炸吞噬了角鬥場,連同屍體一起,唯一不受損害的還是接近通道的角落,之前二十號被一腳踢過去的地方。
嘉波根本沒照着他的致命部位踢,只是踢暈了他,眼下驟然迸發的震動喚醒了他,他強撐着爬起來。
——發現自己竟然是場中唯一的活物。
這場爆炸發生得太突然,主持人早就匆匆逃走,沒有關系,嘉波可以自己充當主持的角色。
他在貴賓室內将刀叉當作話筒,尾音高昂:“難以置信!竟然是二十號選手走到了最後,成為本場的勝者!他享有最高的賠率,天啊,全場竟然只有一個人押注了二十號。”
“讓我們恭喜這位朋友,成為本次比賽唯一且是最大的贏家!”
中年男人:“……”
他現在才意識到自己被嘉波耍了。
沒有期待已久的死亡,也沒有極致綻放的快樂,有的只是一場充滿欺騙的煙花,和将勝利拱手相讓的憤怒。
“年輕人。”憤怒在臉上溢滿,他咬牙切齒,“你敢騙我?你知道我是誰嗎?你覺得自己還能活着走出這扇門嗎?”
“嗯……”嘉波竟然真的開始反思自己,“沒有騙你吧,是煙花,也足夠盛大。”
“你不開心嗎?”
中年男人懶得再跟他多說一句,他一擡手,随身保镖就推門而入,這些戴着墨鏡身材高大的男人肌肉結實,且身上纏繞着莫名的力量,說不定還是命途行者之類的。
在茨岡尼亞,敢惹怒他的代價只有死。
“在奴隸角鬥場鬧事,那就讓你也變成奴隸吧——把他帶下去。”
嘉波卻沒有動。
他的牛排已經涼了,吃進嘴裏總能感覺到一股腥味,還不如奧羅拉做出來的蔬菜湯。
但他還是慢慢地吃完了,然後擡起頭,問中年男人:“然後呢?”
然後呢?
中年男人愈發激怒,沖着身後的保镖:“愣着幹什麽,還不快抓住他!”
保镖們一動不動。
“老板,我覺得還是不要抓他比較好吧。”
“就是就是,我不想抓他。”
“嘉波大藝術家非常擅長魔術,要不要叫他給您變個戲法,您消消氣?”
中年男人:“……”
這都什麽東西?!怎麽都開始為這人說話,他的保镖們瘋了吧!
他被氣瘋了,頓時也顧不上其他,保镖不動手他就自己動手,反正以他的勢力即使在這裏解決掉眼前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毛頭小子,也沒有人敢來管束他。
中年男人伸手去搶保镖腰上的槍。
然而,一只手掐住了槍管。
再用力掙紮,那只手也紋絲不動,中年男人能從對方手腕的裝飾認清這是他的保镖。
破口大罵:“反了天了是吧,你們是從老子這領的薪水,他媽都別想給我好過……”
他擡起頭。
才發現保镖的墨鏡被摘下了,露出一雙蔚藍混合血色的雙眸——那根本不是他原本的眼睛。
這眼睛不止一雙。
随後,剩下的保镖,推門而入的侍者,還有貴賓室內曾出去過的其他客人,他們之前都曾經或低頭或用面具掩飾自己的容貌,但現在卻不再僞裝,同樣紅藍相間的眼睛直勾勾地看向中年男人。
用同樣的一張臉,同樣溫和的表情,同樣的語氣和語調異口同聲:
“您消消氣。”
“您消消氣。”
“您消消氣。”
“……”
舉止要優雅,嘉波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的醬汁,他看着男人癱軟倒地,從地上撿起他鑲滿鑽石的手杖,在手中輪轉一個杖花。
“有些瑕疵,但不失為一場優秀的劇目。”
傀儡沒了總得有下一個,他中途離開貴賓室當然不僅僅是為了下注,還去找了中年男人的随從們。
可惜時間太緊急,來不及做多細致的僞裝,他連最基礎的易容都沒做,好在中年男人的注意力都放在角鬥場中,根本沒注意身邊換了人。
現在劇目結束,表演散場,他沒有再呆下去的理由,旋即向門外走去。
在門外有一個少年在等候。
是本場角鬥的勝利者二十號,他聽說自己的所有權變更,被荷官帶上來認識新的主人。
可他只遇見了一個年輕人,錯身而過的時候對方拍了拍他的肩膀:“裏面只有你的前主人一個人。”
一個歡快的聲音在耳邊輕聲說。
“所以,你想做什麽都可以哦。”
。
卡卡瓦夏抱着錢袋坐在珠寶店裏吹空調。
看在小賺了一筆的份上,店主并沒有趕他出去,還為他提供了一張巴掌大小的凳子。卡卡瓦夏就坐在這張椅子上,抱着重重的錢袋,等着嘉波回來。
錢很多,卡卡瓦夏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麽多錢。
長久和姐姐相依為命的經歷讓他過早地覺醒持家的能力,有了這筆錢,姐姐就不用在冬天挨家挨戶地讨要蔬菜,他們也可以再多養幾頭羊,就算碰上了卡提卡人也不擔心,因為他會帶上嘉波哥哥。
嘉波哥哥很強,會從卡提卡人手裏保護他,保護姐姐。
一想到這裏,卡卡瓦夏就緊張得不敢動,握住的錢袋仿佛是他充滿希望的未來。
就在這時,一陣風簌簌穿堂而過,帶來了細碎而驚恐的呼喊。
卡卡瓦夏從門口伸出一個腦袋,看見不遠處的一棵棕榈樹梢上蹲着一個小孩,比他還小,才四五歲,也不知道他怎麽爬上去的。
但很顯然,他現在下不來了,在樹上邊哭邊呼救:“媽媽,媽媽,救救我,我想回家……”
卡卡瓦夏艱難地思想鬥争。
是不聞不問留在店裏守好錢袋,還是去看看自己能不能幫上忙?
嘉波對他的評價的确沒有錯,卡卡瓦夏是一個很善良且很倔強的小朋友,他自有一套世界運轉的規則,糾結了頂多幾秒鐘,他果斷地拜托店主看好錢袋,自己跑到困了人的棕榈樹下。
“你別着急,我現在就來救你。”
在危機四伏的荒原生活了那麽久,卡卡瓦夏遠比正常八歲小孩身手矯健,花不了多久,他就爬上了頂端,背着哭泣的小孩準備從樹上爬下來。
棕榈樹的葉子茂密、堅硬,像針一樣。
背着小孩一定程度上影響了他的動作,一個沒注意,針葉伸出了假發和頭頂的縫隙——為了避免被發現埃維金人的身份,嘉波一直用一頂黑色的假發掩蓋他天生的金發。
嘩啦。
他從樹上跳下來,帶着毫發無損的小孩,卻将那頂掩蓋身份的假發留在了樹頂。
金色的發絲被風吹拂,卡卡瓦夏卻突然覺得寒冷,他下意識地用特異的藍紫色眼睛環視周圍,這是他遭遇危險時保護自己的第一反應。
卻發現,茨岡尼亞地處炎熱,冰冷的來源并不是風。
而是盯着他的金發和眼睛的,充滿惡意的視線。
——金發紫眼的埃維金人,滿口謊言的埃維金人,不受法律保護的埃維金人。
最适合當奴隸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