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的腦子只有吃
第8章 第 8 章 我的腦子只有吃
“嘉波哥哥,我們該去放牧了。”
卡卡瓦夏給羊套上缰繩,再擡起頭,就看見嘉波坐在一株胡楊木的頂端。
他眺望着遠方,晨光劈開了陰雲和荒原的分界線,荒原一望無際,依稀能看見遠處點綴的一點綠,那是茨岡尼亞-IV所剩無幾的草場。
卡卡瓦夏跑到樹底下催促:“再不走,姐姐會生氣的,上次她就找了自衛隊去集市抓你,這次她說不定會不給你吃飯。”
唉。
“可怕的女人。”嘉波嘟嘟囔囔。
上一次嘉波把他的小錢包抓去集市還是三周前。
他在河床枯樹下表演魔術,零零散散賺了幾十枚赤銅幣的打賞,準備将其全部換成肉幹,但大魔術師走到哪裏都是焦點,他的魔術吸引了觀衆,還吸引了埃維金人的自衛隊。
自衛隊是被奧羅拉叫來的。
這位少女把嘉波當作了拐跑弟弟的人販子,雖然她本人很弱,一根手指就能被放倒,但是她是卡卡瓦夏的姐姐,而嘉波還沒有玩膩他的小奴隸。
更重要的是,她會做飯。
而堂堂大魔術師只會炸廚房。
“我是一個有原則的歡愉人,不跟你姐姐一般計較,”嘉波不想體驗餓死這種死法,他從樹上跳下來,走到卡卡瓦夏身邊,“這不叫屈服,也并不是因為我沒錢,要是想走我随時都可以走——所以奧羅拉說今晚吃什麽了嗎?”
“洋蔥和土豆炖成的湯,再加一點上次哥哥帶回來的肉幹。”卡卡瓦夏眨着眼睛回答。
“這都多久了,還沒有吃完。”嘉波抱怨,“每次奧羅拉只肯放一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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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一根肉條都要分好幾次吃,他什麽時候體驗過這種簡樸生活啊!
“這種話不要當着姐姐的面說啊,哥哥。”
卡卡瓦夏安撫他,這個決定很艱難,他越說越小聲:“不要不開心,今天晚上的湯,我的……都給哥哥好了。”
“好耶,這可是你說的哦。”
從小朋友手裏搶吃的也一點愧疚都沒有。
茨岡尼亞-IV沒有适合耕作的土地,遍布黃沙,常年風暴肆虐,無論是埃維金人還是卡提卡人都在生存的邊緣流浪,只不過埃維金人大多靠放牧為生,而卡提卡人靠劫掠。
卡卡瓦夏和奧羅拉養了兩頭羊。
瘦弱的羊羔,距離能喝到羊奶還有好長一段距離,這顆星球的草場會随着風沙移動,為了養活這兩頭羊,每天都要花好長一段時間追逐移動的草場。
放牧是奧羅拉交給嘉波和卡卡瓦夏的任務——主要是交給她弟弟,嘉波根本就是附帶的,唯一作用是靠他成年人的外表震懾不懷好意的卡提卡人,別的一點指望不上。
走到草場時,嘉波打了個哈欠。
“我困了。”
卡卡瓦夏熟練地掏出了草席和靠枕,他已經是一個合格的小奴隸:“哥哥,睡在石頭後面吧,風吹久了會頭痛的。”
區區頭痛,死一死就好了,小小砂金對我的力量真是一無所知。
但嘉波沒有說話,他淡定地看着卡卡瓦夏快速為他鋪好床,再慢悠悠地躺在草席上。
慢條斯理地再次糾正:“是大哥哥,不是哥哥。”
卡卡瓦夏被哽了一下。
被糾正了太多次,他終于還是問出這個困擾自己好多天的問題:“……為什麽一定要是大哥哥呢?”
其實這個問題的答案很簡單。
“因為我是‘大’魔術師,‘大’藝術家,所以就算是當哥哥,也一定是‘大’哥哥。”
“‘大’是藝術,是贊美,”嘉波看了一眼呆呆的小蘿蔔頭,“更何況你現在那麽一小只,就襯得我更大了。”
卡卡瓦夏:“……”
“我會長高的啦哥哥。”
他苦惱着比劃着自己的身高,然而怎麽比劃都還沒有身邊的石頭高,嘉波看了他一眼,就無所謂地背過身,藏在陰影裏,開始自己和自己打撲克消磨時間。
未來的卡卡瓦夏是會比他高一點,但不多,肉眼幾乎察覺不出來,戴上不離身的帽子,他就可以在心理上藐視死對頭了。
心理戰術,智識的光輝今天也在照耀着他。
時間一點點過去,日光從地平線升到了石頭也遮不住的頭頂,本該是一天之中光線最盛的時候,然而聚集在天空中的雲層更厚了,連光都無法透過,像是灌滿了鉛灰,随時都能傾瀉而下,将目及之處的一切全都掩埋。
人總是會被天氣影響,還沒等卡卡瓦夏叫醒,嘉波就從睡夢中清醒過來。
他望向深灰的天空,隐隐約約看見了一點紫光,他知道那是即将落下的雷霆,茨岡尼亞總與雷霆相伴。
但他在乎的是雷霆之外別的東西,那是一些閃耀的光點,在視網膜中逐漸變大,變得閃耀,它們被行星引力吸引而來,在急速下墜的過程中熊熊燃燒。
——是隕石。
茨岡尼亞-IV距離小行星帶太近,星際風一刮,引力拉扯之下無數小行星被吸引,它們墜落,被空氣摩擦,然後變成刺眼奪目的流星。
埃維金人将隕石視為地母神的注視,嘉波不會對信仰問題指手畫腳,但是,如果流星的落點不是放牧的草場就更好了。
“卡卡瓦夏,看頭頂,你的神跡到了。”嘉波一臉木然地指向天空。
“啊?”
呆滞,且對視。
嘉波彈了彈卡卡瓦夏的腦袋:“別愣着了,趕快跑啊!”
就算是能複活他也不想被流星砸死,中彩票和被流星砸死都是小概率事件,那為什麽不能讓他得到前者啊!
一瞬間嘉波心裏轉過了無數念頭,但他的身手絲毫不受思緒影響,撈起卡卡瓦夏就往流星群的反方向狂奔。
“我的羊!”卡卡瓦夏被夾在胳膊肘下眼淚汪汪。
“都要死了你還管羊做什麽?!”
卡卡瓦夏幽幽地說:“那可是我們家全部的財産,帶不回去姐姐一定會生氣的。”
“……”片刻後,嘉波惡狠狠道,“算你狠。”
他抽出手,打了個響指,旋即裹着灰鬥篷的傀儡便出現在了身後,兩頭羊還不知道危險正在逼近,正邁開蹄子悠閑地啃食草根。
然後就被傀儡一手提着一只,勒住脖子抓起羊角跟在身後一路奔襲,從眼睛都能看出這兩只牲畜眼裏的驚恐。
“真是夠了,我為什麽要帶着兩頭羊逃命,可惡,他們還用蹄子蹬我的傀儡。”
嘉波的心好累。
流星墜落的範圍比預料中還要大,光靠兩條腿怎麽能和重力抗争,嘉波手一擡,傀儡絲激射出去。
它纏繞在正前方的胡楊木上,微微一用力,巨大的力道便帶着嘉波和卡卡瓦夏朝着樹的方向飛過去,如同在曠野向着太陽飛馳。
傀儡絲,魔術師的道具之一,常用在近景魔術中。
這比跑要快多了,流星距離地面越來越近,從一個白影到撲面而來的灼熱只需要短短幾十秒,嘉波不用擡頭,就已經能看到正中心幾近白色的亮光,它們劃過青灰色的天空,帶着長而焰白的尾巴,狠狠砸在茨岡尼亞-IV堅硬死板的土地。
轟轟——
流星撞擊地面,産生巨大的煙塵,帶着灼熱的高溫一同向外散播出去。
好在嘉波已經帶着卡卡瓦夏離開了墜落範圍,連同着兩頭不聽話的羊一起,他被煙塵熏出了一個噴嚏,看着滾滾塵埃逐漸散開,地面被砸出了無數個大坑,将本就貧瘠的草場毀得一幹二淨。
“沒地放牧了,”嘉波面無表情,反正也養不活,“要不晚上我們吃羊羔肉吧。”
“還是不要了吧……”
小小的卡卡瓦夏走到流星墜落的邊緣,他雙手合十,和其他埃維金人一樣,虔誠地向流星禱告。
流星是地母神的注視,是祂滾落的淚珠,埃維金人相信每一顆流星墜下的時候,都是仁慈的母神在為他們哀悼。
嘉波卻不管這個。
演出多年差點被流星砸死還是頭一回,嘉波覺得離譜的同時還有點好笑,他從藏身的樹後跳出來,大搖大擺地靠近其中一個隕石坑。
地面連同隕石都還散發着足以灼傷皮膚的高溫,但嘉波不在意這些,随意撿起石片,在隕石表面刮了刮。
露出其下青松一般的綠色。
這種顏色他曾在市集的埃維金人身上看到過,他們将綠松隕石制成花紋繁複的飾品,象征着地母神從死亡中煥發的新生。
關鍵是,流星不是每天都有的,也不是每一塊流星都是綠松隕石——雖然不及鑽石,但對埃維金人而言,這也是一種稀有的礦産資源。
而現在,他們有足足鋪開一個草場的隕石坑,可以去集市賣掉,換成鋪滿整個帳篷的赤銅幣。
發、發財了?!
曾經銀行餘額有好多好多零的嘉波,撫摸綠松隕石炙熱的表面,他看了半天,早就忘記了自己剛剛從流星群中死裏逃生,用一種夢幻的表情看向身後追逐而來的卡卡瓦夏。
誠懇地說:“我覺得在即将變成有錢人的今天,我們不要喝只放一點點肉的洋蔥湯了,還是吃羊肉吧。”
“……”怎麽還惦記着這個。
卡卡瓦夏好無語。
意外收獲綠松隕石是很不錯,這麽多的石頭,他一個八歲的小朋友都知道,光是一個埃維金集市是吃不下的。
而且嘉波哥哥,
你的腦子裏,能不能不要只裝着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