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
第 8 章
服務生說了一個單詞，環境嘈雜，她沒聽清，大概是飲料的名字。
而後又聽對方補充了一句“無酒精”。
她禮貌道謝後，服務生轉身離開，剛剛被遮擋住的視野瞬間開闊。
酒館內的燈光比剛才暗了些許，只有照向小小舞臺的聚光燈亮了一些。
一段熟悉的吉他旋律響起。
“It's late in the evening
She's wondering what clothes to wear……”
竟是時嶼在彈唱。
唱的是她最喜歡的歌之一。
他坐在高腳椅子上，話筒樹立在他面前，懷中抱着吉他。
骨節分明的手指撥弄着琴弦，時不時望着她的方向。
時嶼唱的這首《wonderful tonight》，與她之前聽過的版本感覺都不同。
他唱腔慵懶又寵溺，一字一句溫柔又肯定。
原本那句“long blonde hair”，被他擅自改成“long black hair”。
他的睫毛在頭頂燈光的照射下，投下小小一片陰影，讓眼睛顯得更為冷靜深邃，而眼角卻帶着溫暖的笑意。
“And then she asks me,
Do I look alright”
顏瑾寧看着燈光下的他，忍不住在臺下輕輕和着他的聲音，小聲唱着：
And I say,Yes, you look wonderful tonight.
她一時之間，竟感到不知所措，甚至有點想哭。
倒不是被感動而想要流淚。
因為這顯然不是對方蓄謀已久、按照自己喜好、精心準備的驚喜，畢竟兩人才相識不到24小時。
這是心動。
是愛意萌生。
是電光火石的一瞬。
是自己夢想中的羅曼蒂克。
他的嗓音極具磁性，像是睡前愛人的耳語，将無數浪漫娓娓道來。
他的眼睛散發着勾人的魅力，憂郁中帶着幾分魅惑，誓與她的靈魂糾纏。
顏瑾寧一直覺得，彈吉他的男生魅力值爆表，邊彈吉他邊唱歌簡直絕殺，更別提唱的是自己喜歡的歌。
但從小到大，不管是追她的男生，還是交往過的男友，沒有一個會彈吉他的。
又或者，她見到會彈吉他的男生，并不符合她顏控的标準導致無法動心。
此刻，她不敢相信世界上真的有這麽一個人，從外表到音樂技能完全是自己的菜，而且還是在這樣浪漫的海島偶遇。
一路的颠簸，惱人的傷口，深夜的加班，幾乎與世隔絕的信號……
原本這一天過得充滿槽點，好像生活與她處處作對。
但現在她覺得，因為時嶼的出現，不完美都變成了完美。
terrible也變成了wonderful。
“And the wonder of it all
is that you just don't realize
how much I love you……”
唱到這句時，他再次看向了她。
酒館裏的酒保、服務生和稀稀拉拉的客人擁有着十分敏銳的八卦嗅覺，立馬順着他的眼神看向了坐在角落的顏瑾寧。
玻璃杯中的氣泡水粉紅透亮。
她緊張地咬着吸管喝了兩口。
無酒精的飲料快要将她灌醉。
白皙的皮膚瞬間染上了緋紅。
-
從小酒館裏出來，陡然脫離了空調、食物、人群混合着酒香的悶悶氛圍，顏瑾寧深呼吸一口。
“謝謝你哦。”她狀似随意地拍了拍時嶼的肩膀。
時嶼怔了一下，對突如其來的道謝感到茫然。
顏瑾寧笑道：“因為你，今天很開心。所以要謝謝你。”
她看了看時嶼上翹的嘴角。
“你因為我，也很開心吧？那我們扯平咯。”
還未等時嶼反應，她又說：“開玩笑的啦。”
說話間，兩人已經從前臺大廳附近的建築穿越而過，走到了回小木屋必經之路上最暗的一段路。
“認識你真的很開心，不開玩笑。”
時嶼腳步放緩，語氣認真起來。
“顏瑾寧，我……會是你喜歡的類型嗎？”
“嗯？”
顏瑾寧愣住了，沒想到他問得這麽直白。
她想了想，反問道，“如果不是我喜歡的類型，你會怎麽辦？”
時嶼認真想了想，故作可憐道：“會求求你，看看我吧，我真的還不錯。”
很快，他又換了副語氣，陰森森地貼在她耳邊。
“或者惡魔低語……跟你說……咳咳，這位姑娘……你該換換口味了。”
顏瑾寧被他逗得一笑，耳邊又熱又癢，忍不住縮了縮肩膀。
“啊！”
路太黑，地面不平，顏瑾寧差點被沙子中的小石塊絆倒。
驚叫失去平衡的同時，她的手被時嶼握住。
他的手真是大啊！讓人安全感滿滿。
可她剛恢複平衡，還沒享受夠與他牽手的心動，他便輕輕地松手了。
顏瑾寧可不管他是真矜持還是假害羞，就算是強扭的瓜，現在落她手裏了也得嘗嘗甜不甜。
更何況他剛問了那種暗示性極強的話，怎麽可能對自己沒意思呢！
時嶼并不是趁機占便宜的人。
他剛剛見她被石子絆着，想都沒想就用他的大手包裹住了她，見她沒摔倒，自然是要松手的。
可他沒想到的是，手剛剛猶豫着離開一點點，就被她反手握住。
她主動牽了我的手！
時嶼呼吸一滞。
兩人在黑暗與沉默中慢慢地走着，感受着彼此手掌的溫度。
夜晚的小島很安靜，連微風都悄無聲息，只有海浪翻湧，輕輕拍打着沙灘。
“叮！”
時嶼的智能手表忽然響了一聲，伴随着震動。
顏瑾寧察覺到了小小的光亮與提示音：“你手表亮了，是有什麽消息嗎？要不要看一下？”
時嶼快速擡手看了一眼，輕描淡寫地回複道：“哦，是提醒該休息了。”
明明是提示心率過快，注意健康。
呼，這可不能被她知道……
他暗自調整着呼吸，企圖能平複因緊張而過快的心率。
與她牽手一起走路的感覺太過美妙，他希望這條路永遠沒有盡頭。
但很快，兩人已經不知不覺走到了15號木屋的門口。
他此刻終于明白了在學校裏，為什麽那麽多男生送女生回宿舍時，總會黏黏糊糊、依依不舍。
他還想擁抱她，想親親她水蜜桃般的臉頰和櫻桃般的嘴唇。
可是如此貿然行動一定會吓到她，或者惹她反感。
他在心裏一遍遍告誡自己，不可以做輕浮的男人。
顏瑾寧站在門口拉着他的手，仔細摩挲揉捏，像是把玩剛買回家的毛絨玩具。
她本不是什麽手控，但這雙手這麽好看，會給自己清洗手臂，會給自己包紮傷口，會給自己拍照片，還會彈吉他，真的讓人很難不心動。
“你平時，經常給女孩子彈吉他唱歌嗎？”她問。
“沒有，平時只是在宿舍瞎玩而已。”他不好意思地笑笑，“今天是第一次。”
顏瑾寧：“那你很厲害哦，第一次給女孩子唱歌，就選了一首她最喜歡的。”
“啊……”
時嶼不好意思地擡頭看了一眼漆黑的天空，轉而又垂下頭來。
“我猜你會喜歡這首，看來我猜對了。”
他第一次見她時，她16歲，拿着最新款mp3，與姜雪一人戴一只耳機。
當時她就是在哼唱這首歌。
她現在還喜歡這首歌。
他不自覺地笑笑，感嘆她原來這麽長情。
“好啦！該睡覺了。你快回去吧。”
顏瑾寧強迫自己先行道別，不然就在這種氛圍下，她真想跟他一直呆在一起。
時嶼想着在離別之前，應該找好下一次見面的理由。
他思考片刻，問道：“明天上午要不要一起浮潛？”
她秒答：“好啊！”
“對了……”時嶼猶豫幾秒，問到，“晚上那杯飲料，你覺得，還可以嗎？”
還是不太好意思直接告訴她，那杯名叫“初戀”。
顏瑾寧回想了一下，漸變粉紅色的氣泡水，清爽酸甜，十分可口。
“很好喝！等下次我們可以一起喝酒。”
月光溫柔，灑在她并不順滑的發梢上，更顯朦胧。
他看得出神。
她對他也毫無抵抗力，她不敢想象如果明天醒來，發現今天所經歷的一切美好都是夢，自己該有多失落。
她一直奉行今朝有今朝醉，享受當下是她的人生信條。
此刻，她決定還是按照自己的內心，不給自己留遺憾。
原本已經站在兩個臺階之上的顏瑾寧，一只腳向下一踩。
失去重心一般地，像個陷入心動漩渦的少女，歡快地撲着擁住他。
時嶼沒有時間思考任何。
下意識地，慌張地，張開雙臂把她接在懷裏。
他個子太高，她站在比他高一級的臺階上，腦袋也只是勉強能搭在他肩頭。
她雙手環住他，已經隔着T恤感受到了他薄薄一層肌肉的形狀——他渾身因為緊張而變得緊繃起來。
他抱起來很舒服，身上是清新的檸檬味，混合着一點點海水的味道。
還有一種獨特的、讓她想要不斷親近的味道。
她踮着腳，貼在他耳邊輕輕道：“晚安。期待明天見到你喔！”
說罷，便轉身跑向了木屋的大門。
“晚安！”
留在原地的時嶼對着她的背影說。
懷中還殘留着她的發香。
……
躺在床上的顏瑾寧，腦海裏一直不斷地回放着今天有關時嶼的畫面。
這久違的心動與暧昧讓她大腦亢奮，可是夜深時刻又無處宣洩，不能找閨蜜瘋狂輸出，也不能在社交平臺上突兀地發些不着邊際的話，只能揪着被角不斷在床上翻滾。
顏瑾寧并沒有想太多關于兩人之後能發展到什麽程度、能相處多久等等。
面對這種極品帥哥，根本不需要追求什麽天長地久海誓山盟，只要把握住當下，那就是狠狠地賺了。
而回到房間的時嶼也同樣無眠。
他以前總是想着，就算沒有機會與顏瑾寧相處，那遠遠地看着她、守護着她，也是一件幸運的事。
今天之後，他忽然發現自己好傻。
明明她是那樣一個性格開朗的人，以前為什麽不走近一點呢？
可是他也慶幸自己現在才勇敢邁出第一步，慶幸自己已經長大，已經慢慢變成可以讓她喜歡的樣子。
他翻着相機裏今天拍的照片，看着她可愛的表情，看着她對自己笑……
如果不是相機記錄下來，他一定會覺得今天是一場期待已久的夢境，而非真實。
他發現，她比他在學生時期的印象中更美，更讓人無法抗拒。
他發現，自己對她的渴求已經不僅僅是遠遠看着。
他想要一直牽着手，想要她的擁抱，甚至想要她的吻，想要更多更多。
他在內心責怪自己像個貪得無厭的獵人。
念頭一轉，他卻又像個信徒一樣祈禱她能慷慨給予。
殊不知，在感情中，獵人與獵物的身份，從來都不是固定不變的。
兩個主動的人都會以為自己是感情中的狩獵者。
為了這場捕獵，精心布置一個關于「心動」的陷阱。
兩人唯一的區別是，顏瑾寧是一時興起見色起意，而時嶼是蓄謀已久志在必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