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轉班
第61章 轉班
然而，事情的發展并不會因為學生緊張而停下腳步。
該來的，總是會來的。
第二天一早，将肚子吃了個溜圓的盧奇奇和其他同學一起，“慷慨激昂”地奔赴了“戰場”——他們軍訓期間的臨時教室。
因為學生比較多，批改卷子需要的時間也略長，所以這次的分班考試将語文和數學這兩門耗時較長的科目放到了上午，選擇題略多的英語則是安排在下午。
下午四點鐘，英語考試結束，學生們提前放學了。
昨天還十分緊張的盧奇奇這會兒反而坦然起來——反正已經考完試了，除非他現在去偷試卷，不然成績已經無法改變。
既然如此，那還擔心個錘子！
盧奇奇用實際行動表演了一把什麽叫做“心寬體胖”，另一邊，卻有人在為了自己的成績擔憂。
這人不是今天參加新生分班考試的任何人。
而是初二的學生們。
新生們今天考了一天的試，他們也沒好到哪去。
今天一整天的時間，他們都被殷倩盯着，完成了一次全科大考。
這是剛開學的時候殷倩就有跟他們提過的。
也是他們提心吊膽準備了半個月的，一次考試。
暑假的時間還是太長了，足足兩個月的時間沒有上課，學生們的狀态或多或少的都放松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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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一直住在學校裏的三個學生，每天在老師們的眼皮子底下活動，學習态度一如既往的勤勉。
因為人少，也不是正式考試，殷倩等學生們将所有科目都考完之後，就将卷子分了分，随機交給學生批改。
她要的只是一個大致的成績，因此，在判卷流程之類的上面沒必要太過嚴格。
這個學期秦明延被調去了初一年級主抓學習工作，而她就留在了初二，監督這些學生們。
因為學校裏人手略少，所以殷倩是直接将學生們叫到了多媒體教室進行的考試。
多媒體教室是今年教學樓裏新設置的教室種類，一般是用來上一些比較特殊的課程，或者比較正式的公開課之類的。
這一類的課程往往需要擠占其他課程的時間，所以會糾集多個班級一起上課，因而座位數量會更多一些。
初二年級一共也才52人，學生之間間隔一個位置坐下都還綽綽有餘。
十幾個人一起幫忙，卷子很快批改好了，前排的同學将成績單抄好之後遞給了殷倩，然後等待着她的反應。
殷倩掃了一眼成績單，臉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
“到今天為止，你們中最晚來到星空中學的學生也已經在這裏待了半年多了。”
“今天咱們先不談別的，就談談你們對自己這段時間的表現，和對未來的規劃吧。”
“給你們五分鐘的時間思考，五分鐘以後我開始點名。”
楊星借着前面同學的遮擋，悄悄動了動嘴。
“完了完了，我怎麽感覺咱們這次考的是不是都不太好啊？殷老師是不是生氣了？”
“閉嘴吧你！快想想等下說什麽！”
杜凡恨不得給他個白眼，也小心地發出了自己的聲音。
五分鐘的時間很快過去，令人麻爪的點名時間到了。
“劉招娣，你先來說。”
聽到第一個被點名的名字，其他學生不約而同地松了口氣。
雖說是“早死早超生”，但是前面有人打個樣兒的話，他們就算是死，也能死得好看點不是？
劉招娣本身就是一個對于自己的未來有長遠計劃的人，雖然第一個被叫起來的時候有些緊張，但也不會退縮。
現在她面對的只是同學們和一位老師而已，按照她的目标，長大以後，她可是要面對無數人的目光的人。
就當做是超前進度的一次“彩排”吧！
這樣想着，劉招娣就不覺得那麽緊張了。
“我希望以後我能成為一名律師。像阮老師說過的那樣，依法辯曲直，仗義論是非。為有需要的人提供幫助，為不平之事發聲。”
自從旁聽了庭審現場，劉招娣的心裏就有了這樣一個念頭。
并且在阮星回的幫助下，初步接觸了法律的世界。
她現在離大學選專業還早得很，卻已經開始背誦法條了。
律師這個行業雖說不要求全文背誦法律原文，但是劉招娣覺得，當你對于所有的法條都無比熟悉的時候，遇到相關案件才可以信手拈來，快速地找到解決辦法。
她從不覺得自己是一個多麽聰明的人，但是她一直相信，笨鳥先飛，是可以第一個抵達終點的。
聽了劉招娣的話，殷倩點點頭。
劉招娣的夢想他們這一批人都知道，并不會為此感到意外。
“那麽，你對于自己過去這一年的評價是什麽？”
劉招娣笑了，說出了一個其他人都沒想到的答案。
“過去一年裏，我不僅脫離的苦海、重返學校，還找到了人生方向，我覺得，我很滿意。”
要說大家對于劉招娣印象最深的點，一定是每一次考試都穩穩當當全校第一的好成績。
但是這一點成績，在劉招娣的自我評價裏，竟然不止一提。
殷倩點了點頭。
雖然沒想到劉招娣的答案是這個，但這本就是一個開放式的命題，她也沒有想着聽一個标準答案。
“下一個，程遠。”
……
五十二個人，在一個接一個的回答中，所有人都對過去的時間進行了一個總結。
也是在這個時候，他們才發現，原來他們周圍的世界已經大變了模樣。
不說家裏的條件都有多大的改善，只說他們自己。
入學之前，他們只是群連有沒有未來都不知道的失學學生。
但是現在，他們沒有人會懷疑，自己考不上高中。
而高中之後有什麽？
有大學。
這一年的學習，不僅僅教會了他們知識。
電腦課帶他們看到了外面的世界，普法課讓他們知曉了法律的意義，藝術課讓他們懂得了欣賞美的重要性……
更重要的是，他們對大山外的世界産生了向往。
沒有人會不向往更好的生活，而他們現在有了對更好的認知，才有向前沖的勇氣和動力。
雖然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像張楠他們幾個明确說出自己未來的理想職業，但這才是他們第一次向外界伸出試探的觸角。
有了第一次，自然會有第二次、第三次、無數次。
總有一天，他們會找到自己要用畢生精力去追逐的那道光。
當每個人都對自己做出總結之後，殷倩的臉上才露出了一個笑容。
“我相信，你們中的大多數人也聽出來了，其實很多人都還沒有找準自己未來的方向，所以，這個學期開始，我們的課程有了一次變動。”
殷倩走到了講臺後，打開自己早已準備好的PPT。
第一次，向學生們公布了興趣課的事情。
……
這一晚，正在焦急等待成績的劉運難得地失眠了；交卷之後就原地躺平的盧奇奇睡得鼾甜。
已經有理想的人睡得毫無挂念，還在摸索未來的人輾轉望天。
教職工宿舍六樓。
整個六樓都是阮星回留給自己一家人的住所。
因為空間充足，自打這宿舍樓修好以後，一家人搬進這裏，阮星回和阮梅見都分到了一間卧室和一間書房。
明天就開始上課了，阮星回正在和阮梅見談心。
自從阮梅見來到阮家，對于一切東西都沒有表現出來特別的渴望。
只一件事，學習。
據阮父所說，更多的時間裏，是梅見追着他學習。
她有着遠遠超乎同齡人的成熟和自制力，很多時候都冷靜得不像一個不到十歲的孩子。
但是半年的時間過去了，梅見依舊保持着高速的學習狀态，阮星回卻始終摸不透她對未來的想法。
聽到阮星回的問題，阮梅見的眼神中寫滿了茫然。
“啊？”
她從來沒有考慮過這件事。
過去的生活讓她習慣了活在當下，而不去看太長遠的未來。
因為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未來，所以不如不考慮。
可是現在姐姐來問她，她想要的未來是什麽樣子。
她不知道。
這種茫然感，讓已經習慣了從學習中獲取知識和答案的阮梅見有些不安。
“我……是不是做錯什麽了？”
阮星回看着可憐兮兮的阮梅見，被噎住。
但梅見這種遇到事情第一時間反思自己的習慣并不是一朝一夕養成的，也不是輕松兩三句話就能掰正的。
阮星回只能默默地将這個問題記下，準備回頭找阮父阮母商量一下怎麽處理。
只是現在這件事，并不需要等待處理問題結束再進行。
于是，阮星回選擇了打直球。
“小花兒，你很聰明，學什麽都很快。”阮星回拉着她在床邊坐下，自己則是蹲在床邊，兩個人保持了視線上的水平。
“姐姐也不瞞你，按照你的成績，你現在就可以上初一，但是我沒同意。”
“你知道是為什麽嗎？”
阮梅見還是第一次從阮星回的嘴裏聽到了這樣直白的肯定。
不可否認，那一瞬間，她開心極了。
那是一種努力得到了重要的人認可時才會收獲的滿足感。
阮梅見是真的不懂為什麽姐姐不讓她上初一，但是對于這件事，她也有自己的看法。
“我不明白，但是我知道，姐姐是為了我好。”
聽到這話，阮星回突然不知道說什麽好。
小孩兒純然毫無保留的信任和依賴，很難讓人不覺得觸動。
阮星回還是将自己的想法都告訴了梅見。
但是最後，她還是在末尾補上了一句。
“這件事情姐姐沒有和你商量就做了決定，是姐姐不對。如果你有不一樣的想法，可以跟姐姐直說。”
她雖然是為了梅見的童年着想，但也算是擅自為人做主了，這樣不好。
阮梅見搖了搖頭：“沒有，我覺得很好。”
“你是為我好，我知道，我很開心。”
養了半年，阮梅見的臉上已經被阮家人養出了一層淺淺的嬰兒肥。
她笑起來的時候特別甜，尤其是她眯眼笑的時候。
阮星回看着她笑，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把人拉到自己懷裏抱着，阮星回就摸出了手機，打開購物網站。
家裏有個又甜又乖的小姑娘，不好好打扮一下真的太浪費了！
.
九月17號
星空中學的所有學生正式恢複了授課。
初二重新分成兩個班，一班為火箭班，二班為普通班。
初一年級也重新分成了與原來不同的七個班級，其中四個火箭班，三個普通班。
兩種班級同時開始授課，進入的卻是不同的學習節奏。
雖然因為有高效教室的存在，火箭班的學生們也不需要為了趕進度而擠占其他課程的時間，但也沒有了每天選擇興趣課的權力。
自習課依舊是自習課，并不會因為什麽而改變。
和普通班不同，初一的火箭班是按照年齡分班的。
十七歲及以上的學生為一班，十六歲、十五歲分別一班。
按照一個普通學生的學習進度，十五歲的時候他們應該已經完成了初中學業。
但事實上，他們現在依舊只有小學文憑。
努力讓他們在最短的時間裏追趕上其他的學生，才是這幾個班級的師生們接下來的主要任務。
這天，阮星回照常來到了自己的辦公室，開始處理公務。
不知道過了多久，阮星回突然聽到自己辦公室的門被敲響。
“進。”
門開。
穿着校服的女生走進了辦公室。
阮星回擡頭看去，露出一個笑容。
“是招娣啊，你怎麽這個時候過來了？”
因為要幫劉招娣聯系老師咨詢法律方向上的學習問題，劉招娣每次放假的時候都會找到阮星回，托她幫忙聯系那位老師。
但這還是她第一次在非假期的時候來找她。
大家都那麽熟了，阮星回也不是喜歡擺架子的人，就讓劉招娣坐下，自己拿點零食吃，稍微等自己一下。
處理完手上的這個報表，阮星回擡頭看向劉招娣。
“說說吧，怎麽這會兒跑過來了。”
她看了眼時鐘，上午的課剛剛結束，現在應該是學生們的午飯時間。
“阮老師，我想跟您申請一件事。”
看着劉招娣有幾分局促的樣子，阮星回的好奇心也起來了。
“我……我想跟您申請，明年六月，參加中考。”
劉招娣的年齡稍微小一點，不到十五歲，所以這次重新分班的時候沒有被分到隔壁的火箭班。
如果她按照正常的節奏讀三年初中，畢業的時候也才16歲，不算晚。
而且她現在也沒有養家的需求，沒有經濟壓力，一應吃用都是學校裏提供的，可以說除了未來以外，沒有任何的壓力。
阮星回也是想到了這一點，所以分班的時候在兩可之間選擇了讓她多輕松一年。
但是現在看來，她自己好像不是很願意。
“是有什麽原因嗎？”阮星回問她。
劉招娣卻沉默了一下。
“我想……早點進入大學，早點開始幫助其他人。”
這段時間，她在學習背誦法條的時候，也接觸了不少的真實案例。
雖然案例裏面當事人都用了化名，可那種複雜案件帶來的沖擊力，并不會因為一個虛拟的名字就減少半分。
事實上，去年剛剛經歷過案件審理的劉招娣一開始以為，自己經歷的就已經是世間少有的惡毒。
可當她真正開始接觸人世間的複雜時，才發現，原來和那些人比起來，當初的李癞子只是小巫見大巫。
劉招娣什麽時候見過這樣的場面？
那一份份厚碼後的卷宗裏，冷冰冰的文字中，記錄的都是□□裸的惡，像是從地獄裏爬出的厲鬼，為禍人間。
而受害者往往沒有多少的反抗能力，就如同案板上的魚肉，任人擺布。
也有絕地反擊的。
可那是少數。
有獲得了公正判決的。
可傷害已成。
當一個個鮮血淋漓的事實擺在眼前，你很難去說自己是怎樣的一種心情。
每次劉招娣看完一個真實案例，就要用學習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她怕自己如果一直将注意力停留在上面，會忍不住失去了身為一個法律從業者應有的冷靜，變得偏激。
可世上不公那麽多，為正義發聲的人卻沒多少個。
即便是她自己，如果當初沒有阮校長和藍老師的出手相助，沒有阮星回的慷慨解囊和撐腰，李癞子如今會是什麽模樣？她不知道，但她知道，那會是她的噩夢。
推己及人，她想要幫助更多的人從噩夢中走出來。
她想早點長大，為別人的生命旅途，撐起下雨時的一把傘。
就像當初的阮星回他們對她那樣。
“你确定你要這樣做？”
阮星回認真地看着她。
這樣的決定只要邁出了第一步，後面的無數步就會走得順理成章。
“我确定。”
阮星回點點頭。
“好，那你從下午開始就轉到火箭班吧，跟着他們一起上課，明年中考。”
劉招娣這個姑娘，自從去年和家裏決裂之後，邁出去的每一步都格外堅定，都是她深思熟慮後得出的結果。
她已經是一個不小的孩子了，完全可以對自己的人生擁有規劃。
阮星回幾人作為老師，也只有引導他們走向正途的權力，而不能對別人的人生橫加幹涉。
既然小姑娘已經考慮好了，那就跟在她身後，看着她往前沖，護着她，在她遇到危險的時候扶一把，就好了。
換班的申請輕易得到了許可，劉招娣的臉上漾起了一個大大的笑容。
“謝謝老師！”
雖然阮星回現在已經不授課了，但是劉招娣還是更喜歡叫她阮老師。
因為她教會她更多的，不是課本上的知識。
“好了，快去吃飯吧，都這個點兒了。”阮星回笑着說，“既然決定了，就好好走。”
說着，她還開了個小玩笑。
“走不好也不怕，學校給你兜着呢，大不了咱再讀一年！”
聽到這句話，劉招娣的眼睛裏透露出了幾分和她年紀不符的野心。
“我不怕！”劉招娣說這話的時候擡頭挺胸，“我的目标，可是全省中考狀元！”
她這話也不算是無的放矢。
上次期末考試的時候，她就已經是桐山市聯考的全市第一了，這就意味着，同級學生裏沒人打得過她。
她才用了一年的時間！
而接下來，她還有一年。
劉招娣很聰明。
阮星回從來沒有明說過，但是她觀察阮星回這一年來的舉動，隐隐約約看出了她對于擴大學校知名度這件事的看重。
而有什麽能比教出一個省級狀元來更能吸引人們對于一所學校的關注呢？
大概只剩下全國狀元和高考狀元了吧。
只不過，這些都只是她的猜測。
她也從來不跟阮星回說。
這還是她第一次在阮星回的面前表現出自己的雄心壯志。
而聽到她這話，阮星回笑得更開心了。
“好！那我就等着你的狀元！”
“到時候，我要在學校門口和鎮上的校車點都放個充氣拱門，在上面寫上‘恭喜我校優秀畢業生劉招娣成為中考狀元！’這幾個字，讓大家都好好看看我們的好學生！”
劉招娣順着她的話想象了一下那個場面，微微一抖。
“倒也不用放拱門，那太誇張了，不過我覺得，或許我可以上一下明年咱們學校的招生簡章？”
說完這句話，兩人都笑了起來。
她們兩個人，一年後的事情呢，就在這邊說的像是一切盡在掌握一樣，如果被別人聽到了，八成要說上一句自大不謙虛。
只可惜，這般輕松如意的氣氛還沒有持續太久，就被人打破了。
“校長，食堂裏有人打架！”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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