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打拐
第22章 打拐
目送着劉氏夫妻狼狽地遠去,阮星回冷笑着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有的人就是仗着自己的無知才膽大妄為,等真的知道後果了,反而什麽都不敢做了。
這樣想着,阮星回就打算回辦公室裏,聽一聽藍翰星講事情的經過。
沒想到一轉身,就看到了面前一群興致勃勃的吃瓜群衆,滿含期待地看着她。
阮星回的腳步頓了一下,後知後覺想起還有一群學生在圍觀。
倒也不是一件壞事,甚至可以借機對孩子們進行普法教育。
可問題是,她現在也不知道那個李癞子是怎麽被抓的啊!
衆目睽睽之下,阮星回急中生智。
“大家先回班裏上課,今天晚自習第一節改成班會,不許遲到。”
聽到阮星回這話,大家也都知道,這會兒是等不到事情經過了,想聽就要等班會的時候,只能遺憾的各自回班。
阮星回這邊安排好了積極吃瓜的學生們,立刻就回到了辦公室裏。
藍翰星依舊坐在之前的位置上,手裏不知什麽時候又端了一杯水,慢慢地喝着。
“你說的抓起來了,到底是什麽意思?”
阮星回來不及坐下,就向藍翰星提出了自己的問題。
她必須要盡快确定了事情究竟進展到哪一步了,好判斷接下來她需要做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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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把人抓起來,然後送到警局了。”
藍翰星淡淡地說着,像是根本不覺得這是一件大事。
阮星回:……腦殼痛
她昨天到底是為什麽這麽放心他一個人出去的啊?
無論如何,現在她想後悔也已經晚了,只能盡量從藍翰星的嘴裏問出信息。
足足問了一個小時,阮星回才輾轉從警局那裏問到了事情的大概經過。
而這個時候,已經是晚飯的點兒了。
看着自己記下來的幾個關鍵詞,阮星回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
怎麽說呢,這兩個人,都是人才啊……
放下手裏的本子,阮星回去食堂裏解決了晚飯,然後在“萬衆矚目”下,把所有人叫到了藝術教室裏。
“今天下午的事情大家都已經知道了,這本來是劉招娣同學的家務事,但是經過她的同意,今天我們加了這堂班會,主要目的是兩個。”
“第一,告訴大家事情的經過;第二,後續我們每周都會增加普法課程,所有人,不許曠課!”
阮星回看着講臺下坐着的十幾個學生,表情嚴肅極了。
她在問清楚“抓”的經過以後,就找了劉招娣,問了她的意見。
畢竟下午的事情學生們都看在眼裏,如果沒有及時公布真相的話,她擔心會有謠言的出現。
這謠言不一定是學生們之間傳的,還可能是桐山村子裏傳起來的。
畢竟學生們在學校連續兩周才回一次家,昨天又剛剛開學,等到大家再次回家的時候,說不定就會聽到什麽亂七八糟的話。
不如現在就把事情的經過原原本本地告訴大家,至少在學校裏,能夠給劉招娣保持一個比較輕松幹淨的學習環境。
至于村子裏有可能出現的問題,他們去說去解釋的用處也不大,不如等待警局那邊的結果出來,直接拿着判決書往村子裏一貼,那才更有說服力。
劉招娣聽着阮星回給她的解釋,也沒有多說什麽,而是很幹脆地應下了。
從昨天阮星回答應她留在學校開始,她就可以确定,阮星回是她的偶像,是她可以無條件信任的人。
得到她的肯定,阮星回揉了揉她的頭發,就讓她趕快去吃飯了。
而現在,雖然覺得有些尴尬和難堪,但是劉招娣依舊在座位上坐的端正,看着講臺上的阮星回。
她知道,做錯事的人不是自己,那就不需要害怕或者膽怯。
果然,等到阮星回将前半段的事情經過講完,所有的學生看向劉招娣的眼神都已經變了。
都是大山裏的孩子,經歷過的事情都不算多,哪裏有人想得到,這世上竟然還有這樣的事情。
這下,大家也都明白了為什麽下午的時候,劉招娣對着自己的父母能說出那麽決絕的話來。
或許當時的他們還覺得劉招娣的星回與自己一貫的認知相違背,現在卻多少已經能夠理解她幾分了。
少年人的認知觀念還沒有徹底成型,他們依舊保持着對于弱者的憐憫和同情。
即便是在這個以孝為美的時代,也沒有這麽做人父母的。
“老師,那後來呢?!”
有學生迫切地想要知道後續,顧不上課堂紀律了,直接問出了自己最關心的問題。
“現在,李癞子已經移交到警局了,他究竟犯下了多少罪行,還需要專業人士來判定,不過要坐牢是肯定的了。”
阮星回也不惱,給了大家一個籠統的解釋。
不是她不想說的更詳細一點,實在是事情經過讓她覺得不太好對學生們說。
怎麽說?
讓她告訴大家,藍翰星去找那李癞子的時候,對方正好喝多了酒,看到藍翰星是長發,就覺得他是個女人,打算再幹一筆?
還是說,藍翰星聽着他說話不幹不淨的,幹脆就一個手刀把人砍暈,然後一路把人拎到了警局?
這經過聽起來怎麽都讓人覺得離譜啊!
沒有想象中的鬥智鬥勇,也沒有激烈的打鬥場面。
就是一個人胡咧咧,另一個人根本不廢話直接幹。
她要是就這麽說出來,也不知道是會讓學生們産生一種“不法分子竟然這麽菜啊”的不切實際的想法,還是會讓大家進一步覺得“我上我也行”。
不管是哪一種,都不是阮星回希望看到的。
所以她幹脆簡略了過程,只跟大家說了結果。
讓後把重點落在了普法教育上。
這些孩子從小接觸到的教育資源就已經很貧瘠了,能夠好好長大已經不算容易。
但是阮星回覺得,既然自己給他們提供了融入大社會的基礎,那也要告訴他們外面的世界有着怎樣的規則。
這畢竟是一個法治社會,很多事情都不是大家可以為所欲為的。
什麽事情能做,而什麽事情不能做,她作為老師和校長,有責任、也有這個義務告訴他們。
借着今天這個機會,阮星回幹脆收集了一些關于人口拐賣的資料和紀錄片,簡單挑選以後,在班會上播放了一些片段。
拐賣這件事大多發生在女人和孩子身上。
相對于成年男人,女人的武力值普遍弱一些,反抗能力有所不如,更好制服;而孩子則是利益大頭,無論是賣走做什麽,都價值不菲。
對于人販子來說,這幾乎可以說是無本的生意,一旦沾上了,就很難舍得收手。
于是,每個月,甚至幾乎每天,都會有突然失蹤的孩子和女人,他們中,幸運的,還能夠活到未來,找到機會,尋找家人。
不幸的,很可能就再也沒有了音訊。
誰也不知道他們被帶去了哪裏,過得怎麽樣,還活着嗎?
考慮到孩子們的心理健康,阮星回首先點開的紀錄片是前些年,一對終于尋親成功的父子。
看着十幾年的時間裏,散盡家財也一直沒有停止尋找孩子的父親在鏡頭中漸漸老去的模樣,在父子相逢抱頭痛哭的時候,許多學生也忍不住落下了眼淚。
但世事怎麽可能全是圓滿,紀錄片的後半部分,有終于找到孩子卻只見一座墳茔的父母,也有長大後尋親卻只剩兄弟姐妹在世的孩子,更多的,卻是翻越萬千人海依舊杳無音訊的彼此。
三十分鐘的紀錄片放完,教室的桌面上已經趴了許多人。
八個女孩哭得格外傷心,尤其是身邊就有劉招娣這個幸存者,人販子就在自己身邊的消息,更是讓她們心有戚戚。
剩下的男孩們表現雖然沒有女孩們那麽外放,但也一個個的都咬牙切齒,恨不得将天下所有人販子斬草除根。
阮星回等了等,看大家心情稍微平複了一些以後,才為這節班會做了總結語。
“孩子們,今天給你們看這個片子,老師并不是想告訴大家這世上有多少的苦命人。”
“我知道,你們中有很多人可能還沒有走出過桐山,但是我希望你們都知道,這世上并不是每個人都善良單純,每一個你偶然遇到的人,你以為是萍水相逢,但可能對方就抱着并不單純的目的。”
“當然,也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壞人,這世上好人總是比壞人多的。只是你們要學會用冷靜客觀的目光去觀察,不要憑着一面之緣就覺得這個人如何如何。”
“一個人的品性好壞,不是一面之緣就能夠判斷清楚的。人心隔肚皮,日久方能見。不要輕信別人,也不用事事懷疑,保持一個冷靜的頭腦,這才是與人交往的時候,你手中最有力的法寶。”
劉招娣這件事雖然只是偶發事件,但确實給阮星回提了個醒。
哪怕是桐山這樣相對閉塞的地方,也依舊有可能出現李癞子這樣的人。
哪怕這些孩子從小都在山裏跑慣了,也不能對于大家的安全問題放松警惕。
只是具體怎麽做,阮星回還需要跟幾個老師一起商議一下,拿出一個比較切實可行的方案出來才好,現在就先不跟學生們說了。
班會結束,學生們各自回到教室裏繼續上自習課,直到晚上放學了,女生們一擁而上,将劉招娣圍在了中間。
“招娣,你還好嗎?”
“招娣,那樣的人不值得你為他們生氣,以後不理他們就是了。”
“對啊對啊,你平時那麽能卷,這次又是第一名,以後肯定能上個好學校,氣死他們!”
“就是就是!那句話怎麽說來着……我就是喜歡看你氣得要死但就是那我沒辦法的樣子!”
“是啊是啊,就算他們還沒有付出實際行動,只是老師說的那個什麽未遂,但是他們不占理,以後都不理他們了就是!”
“你沒穿鞋走了那麽遠,腳怎麽樣啊?哎呀李冰你不是跟她一個宿舍嗎?就沒發現不對勁嗎?”
李冰家離得近,所以從家裏出發的最晚,等她到學校的時候天都快要黑了。
那時候劉招娣早就已經收拾好了自己,根本沒給李冰發現問題的機會。
“我聽人說,山裏晚上有狼,招娣你自己走了那麽久,一定很害怕吧。”
“是啊招娣,要不你今天來我們宿舍睡吧,咱們一起打地鋪,擠一擠!”
“這辦法可以!正好咱們這些女生都還沒有一起聚過呢~反正考試已經結束了,不如來個秉燭夜談怎麽樣?!”
“去!還秉燭夜談!隔壁房間就是班主任,你不怕到時候多給你留作業嗎?”
“留作業又怎麽了!我還巴不得多學一點嘞!要不是宿舍每天九點熄燈,我能……”
“嗯?”
輕輕的一個語氣詞,讓歡快讨論着的女生們一滞。
這聲音可太耳熟了,連自家班主任的聲音都沒這個熟。
“校長好……”
女孩兒們心虛地轉過身,小聲問好。
阮星回沒好氣地瞪了他們一眼:“去找你們秦老師借體育課用的海綿墊子墊地上,別着涼了。”
“還有,不許熬夜!”
心虛的女孩們對視一眼,露出驚喜的神色。
校長的意思是,同意她們一起睡了?!
忍住笑意,八個女孩兒一直等到阮星回走遠了,才互相擊掌,發出了小小的歡呼聲。
背後的動靜阮星回不是沒有聽到,只是這事兒确實沒有什麽可反對的。
劉招娣的情緒看上去已經穩定了許多,但是心理上受到的傷害遠不是一天兩天就能緩過來的。
在這個時候,她的身邊如果能有同學朋友的陪伴,也能盡快的彌補心靈上的創傷。
阮星回好不容易把她從泥潭裏拉了出來,就不想她再陷入另一個泥潭。
這一晚,二樓盡頭的女生宿舍罕見地沒有人學習,八個女孩兒湊在一起嬉笑,熱鬧極了。
然而時間到了九點鐘,阮星回還是無情地切斷了照明的電閘。
明天還要上課呢,不能晚睡。
就連她,也要起個大早去縣裏開會。
九點半,星空中學已經徹底安靜下來,除了山裏偶爾的蟬鳴鳥叫,幾乎沒有其他聲響。
然而山外的世界卻并不像是山裏一樣氣氛祥和。
事情還要從藍翰星把李癞子拎到鎮警局說起。
一開始看到一個漂亮的過分的冰山帥哥的時候,接警員還以為對方是來辦理什麽業務的。
沒想到緊接着就看到了被他拎在手裏、看上去半死不活的李癞子。
出于人命安全的考慮,接警員先是勸着藍翰星把李癞子放了下來,将兩個人分開,又安排了法醫來查看李癞子的情況,然後才開始問藍翰星的來意。
知道這是标準流程,藍翰星只是看了眼椅子,微微皺眉,然後才坐下,将自己遇到李癞子的全過程講了一遍。
初聽的時候,值班的警察還覺得這大概就是一次普通的社會事件。
畢竟醉漢挑事太常見了,只是這個醉漢嘴賤到了有能力整治他的人身上。
單單只是這件事的話,充其量也就是能把人關個幾個小時,等人清醒了,教育一頓就放掉,畢竟雙方都沒有什麽比較明顯或者重大的損失,他們的權限也就到這裏了。
可是藍翰星接下來的話讓所有人都不淡定了起來。
“我和他不是偶遇。”
“我就是來找他的。”
“他聯合了我學生的父母,打算把我學生賣到城裏。”
只是沒想到,他先嘴賤了,然後我沒忍住,就直接把人給暈了?
負責做筆錄的民警忍不住在心裏補上了藍翰星沒有說出來的話。
事實上,也差不多就是這樣了。
做筆錄的民警看着賣進城這三個字,心裏就略微一提。
雖然歷年來對于人口拐賣的打擊處置力度越來越強,但是現在這個社會依舊有不少藏在陽光之下的人,在做這種見不得人的勾當。
還不等他細想,藍翰星又補充了一句。
“他的賬戶有不明資金,應該已經得逞過了。”
這下子,民警徹底不淡定了。
雖然不知道這位藍先生的消息是從哪來的,但是解救被拐人員,一分一秒都必須争取。
來不及糾結信息來源的問題,民警交代藍翰星在原地等着,然後就走出了問詢室。
他必須要用最快的速度将這件事彙報上級。
他們山溪鎮只是個貧困鎮,平日裏大家處置的問題大多就是鄰裏鄉親的吵個架鬥個嘴,只要不是農忙時候,動手的都很少。
如果這裏真的發生了拐賣這種惡性案件,絕不是他們一個小小的警局能夠頂住的。
必須上報!
疑似拐賣案件的消息一出,山溪鎮警局的氣氛瞬間就緊張起來了。
原本在留觀室休息的李癞子也被人用了緊急手段從酣睡中搖醒,然後帶進了另一間問詢室。
而接到消息的桐山縣派出所,也有一些麻爪。
不過他們的建制比較全面一些,收到消息後立刻就開始組織人對李癞子的背景進行調查。
一股緊張的氣氛開始在桐山縣內彌漫開來。
不過這些都和藍翰星沒有什麽關系了。
雖然他疑似采用非常規手段調查了別人,但是眼下人手不足,又沒有藍翰星違法的證據,只能告誡一番以後先把人給放了。
在藍翰星走之前,民警還登記了一下藍翰星的工作單位和聯系方式,只說如果後續有需要,再通知他。
所以,藍翰星只是在警局裏好好休息了一晚,就被人請出來了,但是案件的調查卻還沒有結束。
因為調查結果顯示,李癞子的賬戶裏,确實有不明來源的資金,并且還數額巨大、不止一筆。
如果這些資金真的是拐賣所得,那這回他們挖出來的,八成是一個超大的拐賣團夥。
這下,桐山縣局也沒什麽好猶豫的了,也選擇了上報。
一夜之間,整個桐山市的治安氣氛都緊張了起來。
而始作俑者藍翰星,已經溜溜達達地回了學校,坐在辦公室裏喝白開水了。
山外的風風雨雨暫時還沒有刮到山裏,學校裏的人們都擁有了一個安穩的夢鄉。
第二天一大早,阮星回就起了床。
找秋菊拿了份提前做好的早餐以後,阮星回就帶着秦明延下山了。
今天這麽早下山,主要是為了參加鎮上的一次會議。
從星空中學落地到現在,阮星回還沒有和山溪鎮的班子碰過面。
之前學校所有的手續都是系統代辦的,包括各種資格證明以及老師們的身份證明,以至于阮星回到了鎮子上的時候,差點不知道該往哪邊走。
幸好現在的地圖導航已經很先進了,再不像兩百多年前那樣,指着前面的水庫說是大馬路。
阮星回只需要輸入好自己的目的地,手機上就會有一條準确、便捷的路線。
早上八點前兩分鐘,阮星回和秦明延來到了教育局門口。
門衛的大爺擡頭看了他們一眼,大概是今天來坊的人都是為着同一件事,只是揮揮手讓他們登記了一下姓名和來訪目的,就把人放了進去。
教育局并不大,是個比星空中學略小一些的院子,根本不需要問路,阮星回就能找到今天開會的房間。
進到小會議室裏,阮星回帶着秦明延随意找了個空座坐下,就等着會議開始。
會議室裏還有七八個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見到他們兩個走進來,說話的聲音都頓了一下。
迎着衆人打量的目光,阮星回一點都不心虛,反而大大方方地觀察着每一個人。
她和星空中學未來還要在山溪鎮待很久,她認為,起碼目前還是有必要好好了解一下未來同處教育口的同仁們的。
即便沒有這個原因,能夠在山溪鎮堅守教育一線的,大多都是一些道德高尚的老師,他們值得被人尊敬愛戴。
山溪鎮只是個小鎮子,因為離桐山山腳很近,幾乎整個鎮子轄區都是山地,只有山腳下的這片區域相對平坦一些,就成了鎮上的經濟中心。
鎮上一共有六所學校,其中一間初中、兩間小學,還有兩個民營的幼兒園,然後就是阮星回新蓋起來的星空中學了。
看已經到的人的座位,估計應該是每個學校來了兩個人。
而剛才最先對阮星回投來探究的目光的,就是山溪鎮唯一一間初中的校長。
山溪中學的校長是個年紀不小的老先生,阮星回只是粗略估計一下,都覺得他年紀應該五十朝上了。
老先生投來的目光中有探究,也有好奇,但是并沒有惡意。
阮星回也回了她一個禮貌的微笑,然後坐在位置上,聽其他人讨論。
好在阮星回他們不是最後到的,剛落座沒多久,就又有兩個人匆匆走進了這間會議室。
又過了沒一會兒,就有三個人帶着文件走了進來,還順手關上了會議室的門。
會議要開始了。
阮星回下意識端正了一下坐姿,雖然她之前的坐姿已經很規範,但是習慣了。
而秦明延則是自覺地打開本子摸出筆,時刻準備着記錄些什麽。
坐在上首的人最先開了口,阮星回看了眼名牌,沒錯了,是山溪鎮教育口一把手了。
一把手并沒有廢話,開門見山地說出了昨天突然臨時召開會議的原因——
要考試了。
因為一些原因,桐山市裏要舉辦一次全市範圍的聯考。
聯考範圍包括了全市所有的中學,小學和幼兒園的娃子們幸運地逃過一劫。
作為山溪鎮唯二的初中,阮星回和山溪中學的校長都被一把手點了名。
一方面是叮囑他們組織學生認真備考,另一方面則是着重強調了一下這次考試的重要性。
雖然阮星回聽到最後也沒聽出來這次考試的背景,但是既然都已經明着說重視了,自然是不能忽視的。
星空中學起步晚、起點低,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來自系統的外挂,但這點不可對人言。
那麽,如果想要吸引到更多的生源、獲得更多的教育積分的話,擴大名氣是必須要走的一步棋。
阮星回之前一直在忙着學校的招生開學事宜,暫時沒有精力往這方面想,現在剛閑下來又被叫來開會,還沒來得及細想。
卻沒料到,竟然是瞌睡了就送來了枕頭。
自家學生的水平阮星回很清楚,雖然之前考試的時候她給學生們的評價是小學畢業水平和比較合格的初中生水平。
但是那是以以前桐山希望小學的學生畢業成績作為标準的。
而桐山希望小學,一向是桐山兩所小學裏,墊底的那個。
簡單來說就是,目前看來,除了劉招娣和程遠兩個人以外,沒有人能夠達到桐山中學的招生标準。
那麽,如何在接下來的考試中取得一個讓大家都意想不到的成績,就是阮星回主要考慮的了。
其實細想下來這件事也不算難。
阮星回的初步目标也就是能夠在山溪鎮有些名氣,這樣一來,之前在桐山中、她去走訪過的村子裏的适齡學生或多或少都能聽到些消息。
而這次考試由官方組織,也可以增加學生們對于星空中學的信任度。
畢竟能夠參與官方考試,怎麽說也是個有正規資質的學校吧。
這樣一來,桐山各個村子裏的“漏網之魚”,用不了太久就會來到星空中學,成為這裏的一份子。
另外就是阮星回現在手裏的積分有限,如果一下子來太多的學生也無法兼顧。
她知道,飯要一步一步吃,現在學校的收支雖然還是紅字狀态,但是距離積分盈利确實相去不遠。
所以,下一個學期,哪怕只能再收十來個學生,她也能在系統暫停墊付的情況下穩定住媽媽的病情,病情還能有所盈餘。
而發展只要邁上了正軌,接下來的事情就會輕松許多。
阮星回一邊聽着會議內容,一邊将這次考試能夠對星空中學起到的幫助一一列出。
一心二用下,會議很快就過了半程。
然後,阮星回就被一把手點了名。
阮·正在開小差·星·但還有一只耳朵在聽·回及時擡頭看向了首位方向。
“阮校長年輕有為,又有大愛,願意為桐山裏的孩子們提供免費上學的機會,實在是這些孩子們的幸運。”
雖然星空中學算上軍訓也才開了半個月,在鎮子上幾乎沒有任何名氣,但是作為山溪鎮的一把手,怎麽會不去了解一下自己手下突然冒出來的學校呢。
更何況,阮星回所做的事情也沒有遮掩的意思。
無論是在山裏修路、蓋學校,還是采購各種學習用品、生活用品,阮星回都是坦坦蕩蕩做在他們眼皮子底下的。
即便是不清楚星空中學的具體賬目收支,但光是從星空中學的日常采購開銷來看,都不是山溪中學所能比的。
他可是知道,阮星回那個學校一日三餐好吃又有營養,兩周不到就把學生都養胖了不少。
有這麽一個為學生着想的校長,只要她能夠安安穩穩地把這個學校開下去,那麽接下來的這些年裏,桐山的孩子們才是真的有福了。
而如果她能夠在教育上做出什麽成果,那不知道要改變多少個孩子的未來命運呢!
甚至不說遠的,光是那一條簡陋的山路,修整起來也是費了不少的資金。
雖然表面上看,修這條路只是星空中學為了能夠讓學校的物資進出更方便一些,但實際上這條路可不只是星空中學的人在走。
山路附近的村民現在有什麽事情要下山的時候,都願意稍微繞一點路過來。
雖然他們走的總路程變遠了,但是這條路可比大山好走太多了,能給他們省下好多的時間。
“要想富,先修路”
無論這條路有多麽的簡陋,它所起到的作用依舊是立竿見影的。
阮星回把學校建在這裏确實是想要給孩子們一個機會,但是這并不代表她就能夠坦然地接受這麽直白的表彰。
現在突然被人迎面砸了一頓彩虹屁,她眨了眨眼,然後後知後覺地紅了耳垂。
“嗯。”她忍不住清了清嗓子,“領導您不用這樣說。我在希望小學當了這麽久的老師,對桐山有感情,自然把山裏的孩子當自家孩子看。”
“星空中學現在的規模确實很小,但是我想,只要堅持下去,總能把孩子們都送出去看世界的。”
阮星回的話說的在座的老師們都十分感慨。
能夠一直留在山溪鎮教學的老師不多,大家每個月能拿到的工資也就那麽點,也就只能勉強稱得上可以養家糊口。
但凡換個鎮子,他們到手的工資都能多一些,可是為什麽他們還是一直留在了這裏?
因為他們不知道,如果自己走了,這些孩子們怎麽辦?
他們放不下這裏的孩子們。
阮星回的想法和他們不謀而合,這極大程度地拉高了她在校長圈子的認可度。
即便是他們這些自認為已經很辛苦了的老師,也只是在山下的學校裏面教書,而沒有一個人像阮星回一樣,直接把學校搬到了山裏面。
她搶占了山溪鎮最難攻克的教育高地。
會議的後半段其實就是為了介紹鎮上新開的學校和校長給大家認識,聊完這個話題以後,大家也就各自交換了一下聯系方式,然後準備回學校了。
臨走的時候,阮星回卻被留了下來。
然後她被一把手告知,因為星空中學的位置太過偏遠,監考不方便,可能需要學生們到時候到山下來考試的事情。
阮星回回想了一下從學校到鎮子上的路程,步行4小時。
就這,還是他們兩個走慣了這條路的成年人的速度。
如果讓那些平時運動量并不是很充足的老師們來走這條路,去學校送卷子的話,怕不是零點剛過就要出發。
可是如果讓學生們到鎮子上來考試,也差不多要這個時間起床。
哪怕前一天早點睡覺養足精神,可生物鐘和狀态不是這麽快就能調節過來的。
這樣一來,勢必要影響學生們的考試成績。
“領導,咱們能不能這樣?”
阮星回思考了一會兒以後,沒有拒絕,而是提出了自己的建議。
“山溪中學現在還有沒有空餘的宿舍?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能讓學生們提前一天到鎮上,這樣第二天也可以拿出最好的狀态去考試。”
作為鎮上唯一的中學,一把手自然是很了解山溪中學的情況的。
于是當即拍板,同意了這件事。
至于具體需要多少間宿舍,這事兒他讓阮星回直接和山溪中學的校長溝通。
正好阮星回也已經加了那位老校長的聯系方式,溝通起來并不算麻煩。
确認好星空中學學生們的考點問題之後,阮星回在鎮子上就沒有其他的事情了。
這會兒天已經不算早,時間也已經十二點多,兩人就算這會兒立刻趕回去,也只能趕上晚飯了。
于是阮星回幹脆帶着秦明延找了個小館子坐下吃了頓午飯,吃完飯再回學校,到學校的時候又正好吃午飯。
就這樣,一件事忙碌了一天,阮星回和秦明延才終于回到了學校。
兩人終于到學校的時候,正趕上學生們放學去食堂吃飯。
連軸轉了一整天,雖然體力上還可以應付,但是精神上的緊繃是無法避免的,這會兒到了學校他們才感覺稍微輕松了一些。
阮星回沒有去食堂,而是直接帶着秦明延回了辦公室。
他們今天開會讨論的事情,她還需要好好做一下規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