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合作
合作
喬卓仁跑了，帶着“無垢”仰卧起坐從系統裏爬出來的消息跑了。
陳露的腦仁都在突突地疼，如果知道上官雲就在月湖邊，還這麽生龍活虎，她絕對不會輕易在喬卓仁面前透漏有關自己身份的線索。
她本意是借自己的原身份給喬卓仁施壓，不給他足夠的刺激和心理壓力，喬卓仁那種人是不會說真話的。
誰想到會突然冒出來這麽一出！
取消“納濁”之後，那種令人想要遠離的厭惡感終于退去了，她微微轉頭，訝異了一瞬。
一棵巨大的桃樹從湖水中央憑空升起，那樹無花無葉，樹幹漆黑，看似已經失去了所有生機，卻粗得五六個人恐怕也難以合圍，高得遮蔽了天空，茂密的老根越過水面，侵占了月湖周圍一周的土壤。
而陳露背後的上官雲也稍顯陌生。
眼眶內沒有瞳孔，反而覆蓋着白翳，兩耳生長着年輪一般的紋理，身體的各個關節處，則呈現一種深沉的棕黑色，腳部和桃樹的根系相連。
“還不走麽？”上官雲蹙眉，冷聲道，
“即使你的同事回來援助，你們兩個也照樣沒有機會。滾。”
如同是在應和他的話，周圍的黑色枝丫開始向陳露和莊藤二人的方向包圍過來，與木劍發出嗡嗡的共鳴，以上官雲為中心，月湖邊竟然刮起一陣小型的飓風，除了上官雲自己的桃樹，所有樹木都在飓風的強壓下嘩嘩作響。
然而，陳露沒走，反而蹲下來。
她像個地主家失心瘋了的傻閨女，在樹幹上寫畫着什麽。
旋轉肆虐的風刃一頓，
“……你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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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雲在念陳露在樹幹上寫的字。
但凡不是傻子，都不會相信一個剛剛和灰霭聯手，殘殺了玩家的NPC的話，即使被殺的玩家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上官雲不是傻子。
“我真的是啊！”陳露站起身來，語氣誠懇，“你或許沒有見過我，但是我已經聽說過無數次你的名字了，第一次聽說你在這個副本裏的時候，我不知道有多麽高興，所以，當發現喬卓仁對你的所作所為，我出離地憤怒了……”
“滾。”上官雲再次用一個字打斷她。
陳露：“哦哦，好。”
和她誠懇痛心，宛如狂熱粉絲的語氣不同的，是陳露臉上了然的笑意。
她猜得沒錯，現在的上官雲失去了大部分的感官，他看不見，聽不見，甚至如果“樹”不移動，他就無法移動，只能借用桃樹之身“感知”到外界。
所以，剛剛她和喬卓仁說的那些話，上官雲根本，全部，絲毫都沒有聽見！！
不是我不同情你，但是我真的不知道你如果知道了這件事，系統會不會對你不利啊。
所以，歐耶！
看着只會翻來覆去重複“滾”字的上官雲，陳露向周圍一個勉強還能游蕩的鬼怪招了招手，黑卡的光芒一閃而過。
灰白腐敗的屍影搖搖晃晃近了。
陳露作了三個動作。
勾手。
揮拳。
指地板。
不知是權勢威壓下的靈感迸發，還是機緣巧合的福至心靈，NPC十分機靈地完成了一系列指令，帶着迷惑的表情躺在地上裝死，手一敲，腦袋從脖子上咕嚕嚕滾下來。
陳露轉頭在樹幹上寫：
“我真的是好人。”
上官雲：……
随後，陳露又不厭其煩地把剛剛上官雲沒聽見的一長串“粉絲複仇論”洋洋灑灑摘錄到樹幹上。
轟——
還不等陳露寫完，水面中央傳來一陣巨大的轟鳴，樹幹被劈成兩半，一個身穿白衣的身影從驟然開裂的樹中央出現。
他直接出劍挑飛陳露手腕：
“說人話。”
陳露：……
大意了，她也沒見過上官雲用第三個天賦轉生是什麽樣子，沒想到外面那個“上官雲”根本就是個假的。
不過幸好，看上官雲的反應，他确實沒有聽到自己和喬卓仁的對話。
果然，先前的“上官雲”徹底變成一尊根雕，倒在地上碎成粉塵。
一直沉默站在一旁的莊藤突然從衛衣帽檐下擡起臉，她被陳露下過“不能說話”的動靜，于是，在短暫的猶豫後，故意瑟縮起兩肩，扯扯陳露的袖子。
陳露一轉頭，看見莊藤的目光越過湖面，直直落在上官雲出來的那道縫隙之中。
……那裏有什麽，能夠讓莊藤主動發出提示？
尤其是在恢複部分記憶後，和自己不再親近的莊藤？
略微忖度過後，陳露沖上官雲一笑：
“剛剛只是我個人的一點情感宣洩，抱歉，我有點激動。其實……我是來談合作的。”
“我和扶搖最近有了一點小小的摩擦，而扶搖最近又被喬卓仁控制。我只想找辦法離開副本，我想，我們的利益應該是一致的？”
上官雲：“我有其他想做的事，不會幫你在對付扶搖方面做任何事，也不會和你合作。請回吧。”
陳露：？
“什麽事？”
“有一位很久沒見的故人，”上官雲垂下眼簾，“我一直沒有機會彌補她的恩情，現在，終于有了機會，能為她做一些事。”
這段肉麻無比的話說出來，尤其是從上官雲的嘴裏說出來，立刻就讓陳露渾身泛起一陣惡寒，她的內心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這個故人，不會就是她吧？？
“什麽故人？”
“這也是合作需要知道的內容嗎？”上官雲譏诮道。
然而，陳露沒有錯過當她故意看向縫隙口時，上官雲驟然變得警惕的眼神。
完了啊！
真是她！
至于上官雲說的“一些事”，雖然陳露現在還不能完全猜到，但也能想出來個大致的輪廓了：
肯定是和莊藤有關。要麽是修複，要麽是複仇，甚至可能是把她帶出副本。
總之不會是什麽很安分的想法。
上官雲……把“莊藤”的一部分放在根的最內部，保護了起來。
其他人認不出“莊藤”變成肉塊的形态，陳露不信上官雲也認不出。
……因為《覓山神》這個副本，是他們兩個一起過的。就連最後埋葬着“邪神”莊藤的那個大坑，都是他們兩個一起挖的！
“如果我要再次嘗試殺死章含，你也不合作嗎？”陳露試探性地問道。
上官雲本來已經邁向月湖的腳步一頓，
“可以。”
陳露一口氣沒上來。
可以什麽可以？
不要可以啊！
副本BOSS是章含，不管想幫助莊藤幹什麽事，解決BOSS都是最基本的，從一個玩家的視角來看，這合情合理。
但問題是，她陳露還在副本裏打工呢啊！
章含，可是她的大大大領導啊！
上官雲把章含殺了，副本怎麽辦？她的貢獻值和積分怎麽辦？沒有積分，就不能帶走完整的莊藤，莊藤怎麽辦？
如果章含把上官雲殺了，她更是過意不去了。
她又沒辦法把上官雲也變成NPC，幫他仰卧起坐！
但是陳露又沒有絲毫理由足以勸上官雲放棄這個想法。
陳露的氣還沒回上來，一襲白衣的玩家已經主動向陳露走過來：
“我能感覺到你的實力不弱。我不會随時和你一起行動，但，如果有機會，我會為你提供一些幫助。”
如果上官雲是條徹頭徹尾的獨狼，他就不會執意創辦扶搖。對付章含，上官雲确實需要助力，陳露的邀請，他沒必要拒絕。
說着，他伸出手，
“這也是合作，對吧。”
明明是一句友善的話，卻被上官雲一張冷臉說得像在吩咐下手殺人一樣。
陳露：……
沒關系，她習慣了。
她伸出手和上官雲握了握，笑道：
“合作愉快。”
上官雲：“嗯。”
陳露今天晚上已經不知道第幾次無語了。
她不知道上官雲在扶搖做一把手的這段時間在人情世故上到底進步在哪裏。
主動握手嗎？
離開前，上官雲說：
“明天我會去章含的老巢探查情況，你如果有條件，可以一起過來。”
陳露一驚。
她原本以為，上官雲在月湖避而不出，是恢複實力所迫，現在看來，他似乎只是為了藏匿莊藤的身體。今天玩家們和自己的一系列舉動似乎讓上官雲改變了原本的計劃，變得激進起來。
但是上官雲要去找領導，她肯定要保證這件事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發生。
“喬卓仁現在處于虛弱期，我準備先解決了他，然後會盡早趕過去。”
這就是副本科技落後的壞處，如果沒有特殊道具，不管是NPC還是玩家，彼此傳遞信息的方式都會非常原始且不便。
在上官雲離開前，陳露問了他最後一個問題：
“所以，在副本TE通道開啓之後，你去對戰章含，發生了什麽？”
上官雲：“她自作自受，利用了她不該利用的東西。”
……
“怎麽了？”
夜風順着湖面刮來，上官雲注意到陳露不對勁的表情，蹙眉問道，以為她又要刨根問底。
但陳露只是笑笑：“沒事，太晚了，我也該回去了。”
直到白衣身影順着根系消失在湖面之上，陳露還沒有從對上官雲剛剛那句話帶來的震驚中回過神來。
什麽叫，她自作自受？
禁令解除了，莊藤看出陳露的恍惚，忍不住問：“你又想到什麽了？”
“呼，稍等，我驗證一下。”陳露呼出一口氣，走到剛剛敲掉自己腦袋的NPC頭頂，問了什麽。
随後是另一個。
再一個。
湖邊幾乎所有還有力氣和意識，能夠回答陳露問題的NPC，幾乎都被她問了個遍。
月湖的幻境還沒有解除，再加上即使已經恢複神智的NPC——比如王桂芳，也記不清莊藤被放出來的狀況，所以陳露沒有問他們，TE通道開啓之後發生了什麽。
而是問，最近幾個月裏，“章校”有沒有幹過什麽特殊的事。
NPC們重合度最高的一個回答是——
大概一個月前，章校辦了一場酒席。
至于酒席是為了什麽，NPC們的說法不定，有說是校慶，有說是某領導要離職，甚至有說是某無中生有的節日的慶祝活動，但他們都用迷醉的神情提到了同一種東西。
酒席上的酒，格外好喝。
怪不得副本NPC會在沒有任何接觸的條件下，一致被莊藤吸引，前去搶奪，只有年紀小、沒有正式身份的貓嬰逃過一劫。
因為莊藤根本就是章含自己放出來的！
為什麽？如果章含不知道莊藤的來歷，她為什麽會煞費苦心地讓NPC們喝被莊藤詛咒侵染過的酒？如果章含直到莊藤的來歷，她酒應該知道莊藤的詛咒會讓NPC們陷入混亂，她自己的副本，她難道不想繼續經營了嗎？
明明在喬琳的記錄中，章含為了這個副本花費了無數心血。
莊藤又喊了一遍陳露的名字，這時，月湖之外，層層樹木之間，卻突然閃爍起一束束手電筒刺眼的白光。
接着傳來的是喬卓仁的高呼：
“你們說的那個，在啓智苑假扮玩家的NPC就在這裏！剛剛我也差點着了她的道！”
“之前突然冒出來的鬼怪也是她煽動的，解決了陳露，我們就可以安心探查月湖！”
陳露無聲地罵了一句。
喬卓仁也能看出來自己并非全盛狀态，而想要滅上官雲的口，當然也是越早越好，喬卓仁的行動效率還真夠高的，竟然這麽快就又糾結起了一批玩家，重回月湖。
而且，聽起來，還包括從宿舍前往了理學部的呂英才一夥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