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六十九個宿管阿姨
第68章 六十九個宿管阿姨
牧場的那一頭,是一片備用的草場。
草場上的牧草長得極茂盛,油光碧亮的,看上去仿佛一塊厚厚的絨毯。大黃身子壯碩,凡是奔跑過的地方,高高的青草向兩側倒伏,形成一條細長的痕跡,從高處往下看,就像是一塊完美的碧玉上被人劃了一道口子。
這道口子形成沒多久,後方又有并列奔跑的兩人經過,将細長的裂痕拓寬成難看的鴻溝。
追着前方的大黃,在廣闊的草地中又跑了會兒,蘇睫漸漸感到體力不支。她本來就是個宅女,在老家好歹還會遛遛狗,到了阿特雷斯後就沒再鍛煉過。剛才的那陣狂奔用掉了她最後的體力,随着肺部越來越痛,追逐的腳步也越漸放緩。終于,女beta雙手撐着膝蓋,大口粗喘着停在了草場的中央。
“老師,你還好嗎?”
見蘇睫停下腳步,奧格斯特也跟着停止了追趕。畢竟是體能強健的alpha,跑了快有七八百米,少年連呼吸都沒有亂上半分,仿佛剛才的追逐只是在自家後院的閑庭信步。想來如果不是顧及身旁的蘇睫,他應該早就追上大黃了。
“還……呼哧、呼……還好……”
蘇睫努力平複着急促的呼吸,直起身一邊喘氣,一邊朝少年打了個“OK”的手勢。
遮擋在眼前的一绺長發被女孩伸手撥開,露出後方一張泛着健康紅暈的臉。猝不及防撞見蘇睫劇烈運動後的樣子,奧格斯特的心又一次控制不住“砰砰”亂跳了起來。他看到,因為奔跑,大量的汗水從女beta額角滲出淌下,沾濕了鬓發,細長的發絲因汗水緊貼在蘇睫臉頰,襯托得她看起來像朵嬌豔的花。
而這朵花的花萼、那白皙又修長的脖頸,此刻就毫無防備地暴露在他的眼前,因汗腺的舒張,向外散發着較往常更濃郁的乳香。如一個無聲的邀約,引逗着每一名路過的旅人。
“老師……”
喉嚨湧上一陣難以抑制的幹渴,蓬勃炙熱的情/欲驟然浮現,将渾身血液點燃,滾燙的感情直流進心髒。在一股令人戰栗的舒爽與緊繃感中,少年再也控制不住身體,往前走了半步,微微張口,露出下方尖銳的虎牙……
“汪汪!”
不遠處傳來一陣響亮的狗叫,将紅發的少年從夢游般的狀态中喚醒。意識到剛才那瞬間自己想要做什麽,既震驚且懊惱,奧格斯特苦苦抑制着啃咬的沖動,強迫自己轉身,低頭狠狠咬上了自己的胳膊。鋒利的牙尖刺破肌膚,鮮血很快滲出,口腔中浮現濃濃的血腥味。疼痛像一支冰錐,徹底驅趕了腦海中的妄念,這如同自虐的動作安撫了少年起伏慌亂的心緒,一直到周身沸騰的血液終于回歸溫和,他才轉頭,癡癡看着女beta的背影。
大黃似乎是在草地中央發現了什麽,正激動地圍着某處翻滾打轉,并不斷朝蘇睫發出歡快的叫聲,把女beta吸引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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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睫的離去帶走了萦繞在鼻尖若有若無的乳香。少年深吸了一口氣,放下袖子,遮掩住往外滲血的傷口,看着越漸遠離的身影,金棕的眸中浮現隐隐的痛苦。
她什麽也不知道。
即便他的信息素曾一度飄散得到處都是,他渴望她渴望到瘋狂,可老師依舊一無所覺。他知道的,他不該怪她,她只是個beta,天生就對信息素的感應力比較遲鈍,可是、可是……每一次,每一次,他都是被留下的那個,能不能再多看看他,能不能不要留他一個人?
“奧格斯特,快來看!”
草地的那一頭,仿佛有心靈感應,女beta蹲身查看了一陣後,突然轉過身朝少年招了招手,臉上滿是興奮。
紅發的少年睜大了眼,恍如雲開見月,消沉的眸底忽然浮現一抹亮色,并越來越亮——神啊,一定是你聽到了我的心願對嗎?
“來了。”
他應了聲,低頭觸碰了一下胡亂跳動的心髒,感覺那裏就像被人丢進了一顆糖球,不斷泛起絲絲縷縷的甜蜜。心情是如此激動,少年以生平少見的速度,飛快奔跑到了蘇睫身邊,在女孩的指引下看向躺在泥土中的一個灰撲撲的東西。
“看!大黃剛剛從地裏刨出來的,是礦石蟲的獠牙哦!”
不等少年分辨,蘇睫已經先一步報出了答案。她從泥土中拾起那彎月型的物件,掏出濕巾擦拭了一番表面的泥土與浮灰,露出那物的全貌。
獠牙有半個手掌大,呈彎月形,一頭尖銳,一頭粗鈍。它的表面與貝母很像,是溫潤的珠貝色,陽光下從不同角度看,能看到不同色彩的光暈。但奧格斯特卻清楚,獠牙的重量要比貝母重很多,堅硬度也不是脆弱的貝殼能相提并論的,因為他家裏,也同樣收藏着類似的東西。
礦石蟲是蟲族的一種分支。它屬于非戰鬥兵種,專門服務于某些需要消耗礦石能量的蟲族尖兵,例如對空攻擊型的炮臺巨神兵。礦石蟲從出生後就在地下不斷地探尋礦脈,吞噬一切能夠消化的礦石,為此,它們進化出了堅硬而鋒利的獠牙,能夠輕易将礦石咬碎,将轉化的能量儲存在體內。等礦石蟲回到巢穴,精英蟲會通過吞食同族的方式,将礦石蟲體內的力量同化,也因此,即便在蟲族巢穴,礦石蟲的殘骸也非常少見。
在驅趕了蟲族後,礦石蟲的獠牙由于其富有藝術性的外表、還有與之相匹配的稀有度,一躍成為了收藏界的寵兒,在市場上也炒出了極高的價格。
萬沒想到出來遛個狗,都能挖出這樣的寶貝,蘇睫将獠牙捏在手裏,在陽光下轉來轉去,看着上面流轉的光暈,愛不釋手。
“大黃你今天立功了呢,快挖挖還有沒有!”
回過神來,她将獠牙塞進奧格斯特手裏,嘴上說着讓大黃挖,自己卻率先伸出手,不怕髒地挖起了下面的泥巴。
“汪!”
大黃見狀也興奮了起來。它昂起頭高喊了一聲,身後的大尾巴瘋狂晃動,兩條前爪跟安了馬達一樣以幾乎看得到殘影的速度在泥坑裏一陣亂刨,将泥巴濺得到處都是。蘇睫猝不及防被飛了一臉泥沙,忙“呸呸”兩聲,擡手遮着臉閃到了奧格斯特身後,從少年身側探出頭,和他一起看着瘋玩的大狗。
“礦石蟲的獠牙是不是很好看?”發覺少年一直在摩挲掌心的獠牙,蘇睫問。
奧格斯特的手一頓,藏在紅發下的耳尖爬上一抹窘迫的紅。他只是舍不得老師的體溫消失而已,可是……可是這不是應該說出口的話。
猶豫再三,他只是乖順地點了點頭。
“喜歡的話送給你呀。”
蘇睫的聲音帶着些笑意,像一陣拂面而過的春風。少年驚訝地偏轉過頭,發現女beta正溫柔地看着自己,暖棕色的眼底滿是柔和的光。
“這、這是很貴重的……”他抑制着尾音的顫抖,努力讓自己顯得平靜。
蘇睫搖了搖頭:“沒關系,我家這座農場過去好像曾經是蟲族的巢穴,所以家裏有不少這種東西。你如果喜歡,這顆牙就送給你啦……”說到這停頓了一下,明眸含着星光,認真地注視着面前的少年,鄭重地道,“一直都想說,剛才真的謝謝你了。”
“剛才……”
奧格斯特知道,蘇睫指的是在蘇宅的事。
老師常常是微笑的,既溫柔又明媚,光是看着心情也不自覺會愉快起來。可是,偶爾,她也會顯露出令人看不懂的悲傷,那時候的老師,身周會豎起一堵看不見的牆,她把自己關在那,別人進不去,她也出不來。蘇宅裏的老師就是這樣,陰郁,頹廢,死氣沉沉,眼中一片灰暗,好像如果沒有人去拉她一把,就會落進深淵裏消失不見一樣。
他喜歡老師,不希望看到她繼續消沉下去,所以才鼓足勇氣牽起了她的手。但這不是什麽值得道謝的事,他也有着自己不能宣之于口的小心思,想要握着那手不放開,一直一直握下去……
“汪汪!”
大黃刨了一陣,突然用鼻子拱了拱地面,從泥土中又銜起了什麽東西,邀功似的圍着蘇睫不停打轉。
“怎麽,又找到獠牙了嗎,我看看……”
女beta被狗子吸引了注意,蹲身朝大黃攤開手掌。大黃聽話地湊近,張開狗嘴,把咬在齒間的一團東西放進了蘇睫掌心。
它咬得不太精準,還帶着泥巴。蘇睫伸手撥了撥,把上頭的泥土撥開,看到下面幾條長着絨毛的昆蟲腿顫動了幾下,随後,一只蝼蛄蠕動着肥碩的腹部,從女beta掌心翻身站起,醜陋的蟲臉上,針尖大黑眼睛與蘇睫默默對視。
“啊——!”
随着一聲刺耳的尖叫,蘇睫猛地自原地跳起,胳膊一陣瘋狂甩動,将身上的蝼蛄不知甩到了哪裏。等奧格斯特反應過來,握住女beta的肩膀阻止了她的尖叫時,蘇睫的一雙眼睛裏已經滿是淚花,露在外面的半條胳膊更是爬滿了雞皮疙瘩。
“嗚嗚嗚好惡心好惡心好惡心啊啊啊啊啊!它那腿那腿在我身上爬……嗚嗚嗚……”
蘇睫抓着奧格斯特的手腕,颠三倒四地說着,少年能感覺到,即使到現在,她的手還是顫抖的。蝼蛄的出現似乎給女beta造成了極大的心靈傷害,她緊挨着他,抓了他的手腕很久,直到身上的雞皮疙瘩都下去了,才有些不好意思地松開。
“抱歉,我、我對付節肢類昆蟲很不在行……”
她擡起手,似乎想撓撓臉,但一想起這只手剛才摸過什麽,又迅速将它挪到了遠離身體的另一邊。
“沒、沒關系……”
奧格斯特狼狽地偏頭,将臉上青澀的情動倉促藏起。
剛才的蘇睫,是他從不曾見過的。她依偎着他,依賴着他,眼睛含着淚,柔弱又驚恐,像一只需要由他呵護的小鳥——這即便在最美的美夢中也未曾出現的一幕,卻在剛才成為了現實,讓少年悲哀地發現,原來被她親近,是這樣讓人心跳加速,血液沸騰。
可是,她将來會依靠的,卻并不會是他……
只是想到這,心髒就跟被拳頭捏緊一樣,痛得不行。
“我記得再往前走就是淩江了,我想去那邊洗洗手,要一起去看看嗎?”
蘇睫對自己碰過蝼蛄的手依舊無法釋懷。她指了指某個方向,征求着少年的意見。奧格斯特深吸一口氣,把煩亂的心緒壓下,點了點頭。
兩人一狗在長及腳踝的青草叢中穿梭着,繞過一叢茂密的蘆葦,來到了水邊的灘塗。
淩江是長江的某條支流多次改道後,與當地河流彙合形成的新支流。時近黃昏,寬廣的江面在兩人面前鋪展開去,被西邊的落日染上深深淺淺的紅,江風拂過,在水面翻起魚鱗般的細紋,落日的紅也因此出現了層次變幻,配合着江對面起伏的山巒輪廓,場景美好得像一幅水墨畫。
蘇睫蹲在江灘邊,撩水洗了洗手,然後就找了塊突起的石頭,就地坐下,與奧格斯特一起欣賞起了眼前的美景。
落日很大,很圓,金紅色中帶着些暗沉,鑲嵌在山巒的中央,像一顆行将熄滅的火球。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在瑟瑟江風中,她盯着那落日看了許久,忽然起了傾訴的沖動。
作者有話要說:
我不怕肉蟲,但我很怕蟑螂之類有毛毛腿的蟲子
惡心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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