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四十五個宿管阿姨
第44章 四十五個宿管阿姨
給蘇睫淅瀝淅瀝個人主頁留言的人有很多，有些ID在直播間出現過，但絕大多數是沒見過的陌生人。留言的內容也五花八門，有毫無意義的“打卡”、“觀光”團，有自認理中客的規勸，也有單純情緒宣洩式的謾罵。
蘇睫覺得自己應該是在哪裏被人挂了。
她生平還是第一次經歷這種情況。刨除一些還算溫和的勸解，主頁內充斥的基本全是各種方式的辱罵，個別字眼太過肮髒甚至還被網站屏蔽成了**。
即使事先有過心理準備，知道自己昨天情緒激動下的那番話會惹來一些麻煩，但蘇睫依舊不可避免地感到有些情緒低落。
“騙子去死吧”、“垃圾！”、“這麽喜歡騙人，看爺**你個下賤的**”，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蘇睫完全無法想象為什麽現實生活中有人能對另一個素不相識的人惡毒至斯，就好像她犯下了什麽不可饒恕的大罪。
她只是不願意讓過去那些存在的痕跡埋沒而已……
就在蘇睫注視着滿屏幕的污言穢語，不由自主陷入呆怔時，腕上終端忽然一抖，收到了一條信息。
伊修塔爾：“你還好嗎？”
看到這個名字，蘇睫心中就是一暖。
昨日，下播之後，她便懷着忐忑的心情，給伊修塔爾發去了一條消息。
【剛才謝謝你……你是，對嗎？】
結合先前的種種經歷，她心中對少年的身份已經有了隐約的猜想，但她又無法肯定是否正确，為免唐突，只能這樣隐晦地詢問。
好在伊修塔爾能理解她的意思。
“是的，我是。”
“很抱歉沒有第一時間說明，因為我希望能以平等的身份與你交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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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的直播間粉絲【伊修塔爾】，與星露谷遇見的那個精靈般美好的少年是一個人。而伊修塔爾，始終站在她的這邊。
緣分的奇妙真是令人叫絕。
“事情往糟糕的方向演變了，你還好嗎？”
或許是蘇睫沒有立刻答複引來了對方的擔憂，伊修塔爾很快又發了一條消息過來。
看着對方關切的話語，蘇睫心底湧現一股暖流。她剛才感覺糟透了，但現在一切又沒那麽糟糕了，有朋友在一旁關心自己的感覺真的很好。
從小接受的教育讓蘇睫下意識地避免麻煩別人，她隐瞞了心中的不安，故作輕松地回道：【我感覺還行，沒什麽大不了的，我想他們只是把我當作宣洩的渠道而已。】
消息發出立刻顯示已讀。伊修塔爾沉默了片刻，突然發來句“真的嗎？”，然後發起了視頻通訊的請求。蘇睫被吓了一跳，她下意識地掏出針線籃中的小手鏡，照了照自己的儀容，感覺除了眼睛有點發紅，沒什麽別的問題，這才手忙腳亂地接通了視訊。
伊修塔爾的影像很快出現在屏幕中，他此刻正靠坐在一張純白的大床上，身後是一片雪白的背景牆。一日不見，少年憔悴了很多，臉色也慘白，幾乎與牆同色。他身上套着件寬松的白色長袍，瘦削的脖頸與肩膀從大開的領口中露出，完美的輪廓好似博物館中的雕像。仔細看，能從少年後脖頸上看到纏繞的繃帶。他似乎正在住院。
“伊修塔爾，你怎麽了，是身體有哪裏不舒服嗎？”看到少年因脫水而顯得幹燥起皮的嘴唇，蘇睫立刻将心中的郁悶抛到腦後，關切地湊近屏幕詢問。
“沒事，只是做了一個小手術而已。”榻上的少年擡手撫上後頸的繃帶，朝蘇睫露出一個略顯虛弱的笑，“我只是終于下定決心，做了一直想做的事。倒是你，蘇睫，你真的不要緊嗎？”
少年說着，銳利的目光掃向女孩發紅的鼻頭與眼角，蒼翠的眸中滿是洞察的神色。猝不及防被看穿，蘇睫擡手，慌慌張張遮住自己半張臉：“我、我其實還好……好吧，一開始确實有些傷心，但有你安慰我，現在已經沒關系了。”
“如果有需要幫助的地方，記住一定要告訴我，不要硬扛。對了，接下來你打算怎麽辦？”
“是說直播間的事嗎，我也不清楚……本來以為只是件小事而已，誰知道越鬧越大了。也許放着不管的話，時間一長就會好了吧，畢竟罵我的那些很多人只是出于無聊而已。”
“我查了一下，是馮教授在他的迅推上發帖吐槽了昨天的事。馮謙在華國文化圈還是挺有名氣的，粉絲也多，估計是他的粉絲看到馮教授的推才來你這邊刷屏的。”
“這樣啊，難怪。伊修塔爾，你說我當時是不是做錯了呢，也許我應該乖乖道歉的……”
蘇睫回想起自己被弄得烏煙瘴氣的空間，嘆了口氣。就算告訴自己不要去在意，那些人只是把她當成一個情緒傾斜口而已，可這世上又有誰平白被罵會高興的呢。
“道歉？”屏幕對面的少年聞言，好看的眉頭微微皺起，“可是蘇睫，你錯了嗎，為什麽要道歉？”
蘇睫被他問得一哽。停頓了片刻，她才讷讷回道：“我覺得我沒錯，但是，當時果斷道歉是最好的解決方法不是嗎。我只是想安安靜靜地在角落裏做直播，排解一下寂寞而已，我并不希望事情發展成這樣的……”
話說到一半突然停住。并沒有錯過少年臉上一閃而逝的失望，蘇睫不安地止住了後面未出口的話。
說不清是憤怒多點，還是失望更多，注視着對面面露猶疑的女beta，伊修塔爾只覺得心髒如被一只看不到的拳頭死死捏緊，痛苦得幾乎要讓他窒息。深藏心底的陰暗情緒如春日裏遇了水的種子，迅速抽枝發芽。在某種幽暗情緒的支配下，少年調整了一下端正的坐姿，單手托着下巴，唇角微揚，朝女孩抛去傲慢的一瞥，口中如摻了毒液般，與清麗相貌絲毫不相稱的刻薄話噴湧而出。
“如果你這樣想，那就去道歉吧。現在服軟還不晚，去，先寫一篇道歉聲明挂到你的主頁，然後到迅推私信馮教授求得他的原諒，最好再把道歉聲明做成背景挂在你的直播間，讓所有支持你的粉絲們看看你落魄的樣子，讓他們知道，原來昨天那樣努力地為【小番茄】刷禮物聲援，到頭來只是別人眼中的一場笑話而已。然後，等所有喜歡你的人都離開後，面對空蕩蕩的直播間，你終于可以安安靜靜地在角落裏做直播——這就是你想要的嗎？”
“……”
蘇睫從沒想到看似超脫凡塵的伊修塔爾居然還有毒舌的一面，她愣愣看了少年許久，才終于反應過來，忙不疊道：“不，我不是這個意思，你不要傷心……既然一開始沒有選擇道歉，事到如今，我也不會輕易低頭的。”
傷心？
并沒有錯過女孩話中包含的信息，少年陡然睜大眼眸，不自覺擡手撫上了自己的唇角。那裏一如既往高高揚起，勾着一抹和煦的笑。許多年來，在屏幕前保持微笑幾乎成了本能，直到抛棄了莎朗諾姆的現在，他也沒能改掉這個習慣。
可是，他自己清楚，剛才，當看到女孩眼中浮現的悲傷與退縮時，一股被背叛的憤怒湧上心頭，随後而至的是莫大的空虛，失落，不平……曾經經歷過的一切謾罵中傷，還有一次又一次的妥協與退讓，那些他努力想要忘卻的一幕幕，如走馬燈在眼前來回放映，熟悉的疼痛從渾身的每一個骨頭縫冒出，讓他失卻了往日的冷靜與自持。
傷心……原來如此，他是在傷心嗎？因為被他寄予了熱切期望的她，居然選擇了與當初的他相同的道路，所以傷心了？
真是難得的體驗。
修長的手指依依不舍地在唇邊流連。默默咀嚼着此刻內心複雜紛亂的情緒，少年擡眸，翠綠的眼珠如雨後蒼翠的林中新葉，柔和而癡迷地落在女孩的身上。
“可以問一下，你拒絕道歉的時候，究竟在想些什麽嗎？”
“這個……”
蘇睫沉默了。
她當時在想些什麽？
她認為自己沒錯，所以不應該道歉。這個世界的舊歷史與21世紀所學的如出一轍，別的歷史事件都一樣，沒道理秦長城不存在。并不是沒考慮過息事寧人，可是，她被迫來到這個世界，唯一随她一同而來的，只有這些或有用或無用的知識與記憶，要她否認這些知識，就好像要她否認自己的情感與經歷。如果連這些都不再是真實的，她還剩下什麽？她真的是穿越的嗎，還是僅僅在公寓的浴室裏摔了一跤，跌破了腦袋，才有了這些虛假的記憶？
她承認當時是有情緒化的因素存在，因為自己只是個小透明主播，還不可避免地對整件事存在僥幸心理。可是，如果再給她一次機會，蘇睫覺得，自己依舊會拒絕道歉。
這大概就是，身為穿越女最後的一點矯情吧。
沉思許久，仿佛撥雲見霧，女孩的眼中再也不見絲毫的迷茫與軟弱。她注視着屏幕那一頭春風和煦的少年，一字一頓，鄭重地道。
“我當時想，我要做我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
上一話大家對蘇睫的做法意見挺大的，這裏統一解釋一下吧：
1、她只是個一百多粉絲的小透明主播，做直播也只是玩票性質，沒想好好經營，所以做事不會很謹慎，大佬來找茬時候也難免有僥幸心理，覺得事情或許不會那麽糟糕吧
2、講述一些這個世界不存在的歷史和故事。同樣，因為她只是個小透明，本來也只是關起門來在家裏跟自家粉絲講講，就很随便。而且她在ABO世界大學主攻的21世紀華國人文歷史，再往前的歷史沒有專門學過，根本不知道她講的哪些東西在這個世界是不存在的，所以也不存在篩選。
3、兩個世界歷史不一定相似。這個可能性是存在的，但很小，因為蘇睫對比過21世紀很多有名的歷史事件，全對得上，根據蝴蝶效應倒推，秦長城也應該存在。（劇透）不過因為無法百分百确定，所以後面要去發掘遺跡的時候，女主就會有些些慌亂需要安慰（劇透）
4、不肯服軟道歉。文中應該解釋很清楚了，穿越一直都讓蘇睫彷徨，她對歷史記憶本身是有一種執着的。讓她否認秦長城的存在，就好像要她否認穿越前那個自己，蘇睫不願意。
綜合以上種種，女主才會做出上一話的行為。
希望能夠解釋清楚，以後還有疑問也請繼續與我探讨（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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