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十七個宿管阿姨
第17章 十七個宿管阿姨
【我在病房外的觀賞庭院中央,噴泉池邊的草坪上。】
強自按捺着心中的雀躍,蘇睫用最快的速度打字回複。
消息發出後立刻顯示已讀,與此同時,從女alpha那裏傳來了新的回複。
“待在那裏,我來找你。”
依舊是冷淡中帶着些強硬的薩瑞納風格,蘇睫卻感覺自己就跟走路上被一塊餡餅砸中了一樣,暈陶陶的。
她很崇拜薩瑞納。
蘇睫自己的性格偏軟,不擅長拒絕,也不會跟人起争執,和氣得像個面團,誰來了都能揉捏兩下,時不時就要吃個啞巴虧。這令她從小就對薩瑞納這樣強勢又獨立的人相當憧憬,更別提薩瑞納還曾在她受傷時幫助過她。
既強大又溫柔,有壓倒性的實力,卻又恪守底線,從不向弱者恣意揮灑手中的力量。這樣騎士般高潔的品行,讓薩瑞納的形象就像懸崖上傲雪盛開的一株鐵骨蘭,輕易就将蘇睫俘虜。
薩瑞納說要來找她……
只是想到這一點,蘇睫臉上便不由自主露出一抹傻笑。她低頭迅速回了個【好】,然後就像忽然想起了什麽,開始低頭翻找起了面前的籃子。
沒有,沒有,沒有……哎呀糟糕,好像是放在背包的夾層裏了。
想起這一茬,蘇睫低頭看看自己直挺挺擱在草坪上的傷腿,面露難色。
“老師,怎麽了?你在找什麽嗎?”
奧格斯特注意到蘇睫的不安,靠近她低聲詢問。
“我有件東西忘記拿了……哎,算了,反正下次也有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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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麽東西?”
“是之前我自己做的一條黑色蕾絲綁帶,離開管理員宿舍那天我把它放在背包的夾層裏,忘記取出來了。”蘇睫擡手比劃了一下長度,因為綁帶設計得很獨特,少年幾乎是立刻回憶了起來。
他會意的點點頭,随後站起,在陽光下伸展了一下修長的四肢,纖薄的脊背拉出緊繃的弧度,蓄勢待發。
“我知道它現在放在哪裏。老師想要的話,我這就去把它取來。”
“哎?不用不用,不需要那麽麻煩的。”
蘇睫連連擺手,感覺很是過意不去,奧格斯特卻低頭朝她笑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
“沒關系,我會很快的,老師和如月在這邊等我就好。”
語畢,不等蘇睫阻止,少年便一個箭步,朝草坪外蹿了出去。女beta還是第一次看到一個alpha全力奔跑的樣子,若不是親眼所見,她實在很難相信少年那看似纖瘦的軀體中,居然蘊含着這樣的爆發力。也就一眨眼工夫,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小道盡頭。
“……”再一次,蘇睫切身體會到alpha和beta确實是不一樣的存在。她放下了她的爾康手。
如月原先一直在埋頭擺弄她手裏那條自編的同心結手鏈,直到奧格斯特離開後,她才慢悠悠擡起頭來,一邊用指頭勾着手鏈在空中繞圈打轉,一邊漫不經心地問:“老師是在等誰嗎?”
“嗯?”
女alpha将視線投向蘇睫手腕,漆黑的眸子微微眯起:“因為從剛才突然接到消息後,老師就一副心神不定的樣子,連編輯好的個人狀态都不發了,還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奇怪的表情?”
蘇睫被如月意味深長的目光盯得莫名有些背上發毛,她擡起手,下意識摸了下自己的臉,自覺并沒摸到什麽,女孩卻忽地傾身靠近,眸中流轉的熱意如灼燒的焰,火辣辣劃過蘇睫指尖。
距離一時間接近得仿佛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蘇睫不太适應地後仰了一下,想要逃離這有些尴尬的處境,女孩卻搶先察覺了她的意圖,一條細瘦的胳膊從側後方環繞而來,食指拇指輕輕一捏,卡住了蘇睫的後脖頸。
“老師……”
女alpha低聲呢喃着,目光逐漸變得迷離。她手上用力,自後方固定住了蘇睫的腦袋,同時微微歪頭,噴吐着灼熱呼吸的唇越湊越近,近得蘇睫瞳孔震顫,整個人完全陷入了宕機,只知道傻乎乎地盯着女孩唇角那顆小小的痣,屏住呼吸……
“……你頭上粘了片花瓣哦。”
在兩片唇将将相觸的瞬間,女孩的動作陡然停住,唇角勾起狡黠的弧度。
蘇睫瞪圓眼睛,臉上的表情一下子傻住了。
“哈哈哈哈……沒錯,就是像現在這樣,傻傻的表情。”
伴随着一陣銀鈴般的笑聲,蘇睫後脖頸的禁锢驟然一松,随後,頭頂傳來一陣柔軟的觸感。兩根蔥白的指頭撚着片粉白的花瓣從蘇睫眼前晃過,很不講究地将花瓣丢入口中,鮮紅的舌尖自貝齒間探出,将花瓣在嘴裏攪來攪去,像在擺弄什麽有趣的玩意兒。
“老師剛才看到消息的時候,臉上的表情也像現在這樣傻呆呆的哦。”
如月就這樣含着花瓣微微後撤,無辜又狡詐地仰頭看着蘇睫,一雙霧蒙蒙的大眼睛水汪汪的,長長的睫毛濃密得像垂落的流蘇,看得女beta一下子沒了脾氣。
“如月你真是的,下次可別這樣作弄老師了,老師不經吓的。”
蘇睫拍拍胸口,感覺心髒直到現在還沒從剛才的惡作劇中緩過來,在胸腔裏撲騰個沒完沒了。
“因為人家嫉妒了嘛……老師莫非很喜歡薩瑞納教官?”女alpha哼哼兩聲,身體往蘇睫側面一靠,兩條胳膊親密地纏上蘇睫的手臂。
蘇睫沒想到自己的小心思居然被人察覺了。但這也沒什麽好丢人的,于是她撓撓臉,有些不太好意思地點了點頭。
“我很崇拜薩瑞納老師。”
“果然——!”女alpha聞言撅起嘴,低頭氣鼓鼓地揪着自己袖子上的蝴蝶結,被垂落的發絲遮擋的臉上迅速劃過一絲不快。
讨厭,明明是她好不容易才找到的玩具,在膩了之前,才不要這麽簡單讓給別人。奧格斯特傻狗也就罷了,為什麽薩瑞納也要橫插一腳,真讨厭,明明老師有她和奧格斯特一起玩就夠了……
暗自做下了某個決定,當女孩再次擡起頭時,面上已經重又挂上了一派天真爛漫:“老師知道教官和奧格斯特的關系嗎?”
“啊……嗯,我聽說兩人是姐弟。怎麽突然說到這個?”
“那老師有沒有疑惑過,為什麽這兩人長得一點也不像?”
“不像嗎?我覺得神韻還是很相似的呀……”
如月聽到這趕緊扯了扯女beta的胳膊:“哎呀,不是說神韻啦,就是外表……你看,薩瑞納教官不是棕膚嗎,奧格斯特可是純粹的白種人長相哦。”
“這麽說來倒也是。”蘇睫恍然大悟。她确實沒考慮過這些,畢竟她學的不是生物,并不清楚21世紀的遺傳規律是否适用于這個ABO世界,“所以怎麽了?”
“這個嘛,其實——”
“蘇老師。”
一把熟悉的低沉煙嗓忽然自身後不遠處響起,蘇睫聽聲認出來人,驚喜地回頭,看到話題的正主薩瑞納不知何時已經到了,正立在噴泉池邊朝她招手。
紅發女alpha今天穿了一身便服。那是條一字肩的性感黑色連衣裙,裙子的領口開得很大,露出上方起伏陡峭的一線鎖骨,與紅色大/波浪間若隐若現的兩片誘人削肩。長裙的邊緣用暗金色的絲線勾勒着幾何花紋,那金色很淡,只有在行動間才折射出一絲細閃,隐藏在黑色布料中,顯得華貴而優雅,将女alpha本身低調神秘的氣質襯托得更加出塵。
見蘇睫回頭,薩瑞納撩了撩鬓邊垂落的一绺卷發,遙遙朝蘇睫露出一個微笑。腳下步子不停,徑直朝草坪中央的兩人走來。
“薩、薩瑞納老師!”
看到心中崇拜的偶像正在接近,女beta興奮得連說話都有些結巴了。她伸手碰了碰如月的胳膊,想讓女孩扶自己起來。如月卻對眼前的發展表現得很是不滿,她啧了一聲,仿佛故意要對着幹,硬是坐在那動也不動,直到蘇睫困惑地回過頭來,這才不情不願地挪動身體,從草地上站了起來。
“老師偏心!”
她小聲地忿忿嘀咕,彎腰雙手環住蘇睫的後背與膝彎,輕輕巧巧将女beta整個兒抱在懷裏。
身體驟然懸空,蘇睫發出了一聲低呼,出于跌落的恐懼,胳膊自然而然地勾上了如月的脖頸。人偶一樣的女孩因為這動作愉悅地眯了眯眼,唇角揚起一抹得意的笑,如同示威一般,她抱着懷中的女beta,故意轉向薩瑞納的方向,展示了一下。
鋪展開的精神力場敏銳地捕捉到自如月身上傳來的挑釁意味,薩瑞納納罕地挑了挑眉。
她一向知道,如月家的這個瘋批小崽子與奧格斯特關系很好。不過,就算是出于對朋友憧憬對象的回護,這份敵意也着實有些太超過了。
又或許是……
審視的目光迅速将眼前的兩人從上而下掃描了一番,沒有忽略對視的那瞬間如月面上閃過的戒備,最後,在alpha女孩松手把蘇睫放進一旁的輪椅時,猜測得到了肯定。
——蘇睫的存在對如月而言,确實不一般。
因為那向來不知體貼為何物的如月家的小怪物,居然在女beta坐下後,俯身下意識地替她調整了一下腳踏板。
看來這個bmega的影響力要比她預計的還要更大一些……
“薩瑞納老師,抱歉讓您額外跑了一趟,請問今天找我是有什麽事嗎?”
慌慌亂亂在輪椅上坐正,蘇睫像個被偶像接見的小粉絲一樣,緊張又忐忑地問。
薩瑞納的目光從如月身上移開,溫和地看向略顯拘謹的女beta:“沒什麽,只是昨晚校內發生了一些騷動,所以來這邊看看情況。”
“騷動?是學校發生什麽了嗎,我昨晚一直在病房沒出去,所以不太清楚。”
“不是什麽大事,只不過是幾個學生……”
“咳咳!啊,看,奧格斯特回來了!”立在蘇睫身後的如月忽地輕咳一聲,突兀地打斷了薩瑞納的話。
酒紅長發的女alpha略帶好笑地看了如月一眼,配合地止住了話頭,轉身與兩人一同看向了來時的道路。
奧格斯特就站在林蔭道的出口處。他回去病房的路上似乎并沒有與薩瑞納撞見,當少年一眼望見草坪中央存在感十足的黑色身影時,臉上的笑一下子僵住了。
他低頭看看手中的綁帶,又看看薩瑞納身上的黑裙,仿佛想明白了什麽,臉上迅速浮現一絲黯然。
“臭小子,看到姐姐你就是這樣的表情嗎?”
阿特雷斯雖然是軍校,但對軍隊裏那套嚴格的上下尊卑等級制度貫徹得并沒有那麽死板。在休息日遇見時,學生不需要一板一眼地向教官行禮問候。是以今天的薩瑞納也沒有平時那樣嚴肅,她甚至主動同奧格斯特開起了玩笑。只可惜奧格斯特并不領情。
“你來幹什麽。”
雖說是姐弟,奧格斯特與薩瑞納的關系卻不太好。在自己姐姐面前,少年身軀緊繃,面帶警惕,豎起了渾身的防備,活像只渾身帶刺的刺猬。
“你以為呢?托某人的福,昨晚我可是被迫好好收拾了一番爛攤子,即便這樣,我也還惦記着某人專程來看看情況。你說,這個某人是不是應該知道一下感恩?”
女alpha慢條斯理地說着,目光意有所指地瞟向少年的長袖T恤。
奧格斯特被她鷹隼般銳利的目光看得身體一僵,他帶着些心虛與慌亂偷偷瞟了蘇睫一眼,看到女beta正一臉狀況外,這才悄悄松了口氣,轉而更加戒備地看向了薩瑞納。
草坪上,兩個同樣紅發棕眸的alpha無聲對峙着。
現在的天氣才剛轉涼,alpha天生體熱,并沒到穿長袖的地步,奧格斯特選擇這樣穿,只是為了遮掩身上的傷而已。幸好蘇睫還是一如既往的欠缺常識,并沒有意識到這點。不過少年的欲蓋彌彰在薩瑞納眼中終究還是太嫩了點,從他剛才行走的姿态中察覺到異樣,紅發女alpha涼涼發出一聲嗤笑,俯身從藏在裙擺下的綁腿中抽出一支什麽東西,丢向了那一頭的奧格斯特。
“稀釋到1:20濃度,早晚各注射一次。”
“知道了。”少年擡手一把接住那支藥劑一樣的東西,看也不看塞進口袋。這一聲應答如同某種協定的達成,空氣中劍拔弩張的氛圍瞬間消散,少年停頓的腳步也再次邁出,步伐輕快且迅速,直直朝蘇睫而來。
在經過薩瑞納身邊時,步速放慢了半分。
“謝……謝謝。”
擦肩而過的那一刻,他別扭地看着地面,仿佛用盡了渾身的力量,才從牙關裏艱難地擠出這幾個字。
薩瑞納挑眉,臉上神色有些微妙。
“如果真的要感謝,不如叫我聲姐姐來聽聽如何,我親愛的弟弟?”
“……”
托她的福,在場的人有幸又一次目睹了小獅子的炸毛。
眼見着兩人一言不合,就又有要打起來的意思,如月還一個勁兒在旁邊煽風點火,看熱鬧不嫌事大,蘇睫只能挺身而出,做起了和事佬,一左一右用話安撫下了兩姐弟。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蘇睫萬萬不敢相信,原來看似成熟穩重的薩瑞納,也會有這麽胡來的時候……還是說,這是alpha的普遍天性?
“好了好了,奧格斯特,薩瑞納老師怎麽說也是你姐姐,又是學校裏的老師,不要動不動就打架好不好?還有薩瑞納老師,奧格斯特他不經逗,就不要欺負他了。”
“好吧,既然蘇老師這麽說……”
薩瑞納指頭繞着卷發,懶懶地應了。
“欺負……噗,哈哈哈哈,奧格斯特,喂喂,你是在被欺負嗎?”另一邊,如月依舊在煽風點火。
“閉嘴!”
紅發小獅子看起來快氣炸了,他狠狠瞪了一眼傻樂的如月,飛出的眼神活像燒紅的刀子。蘇睫擔心少年還要繼續打架,趕忙探身出去拽了拽他的衣角。
“奧格斯特?”
“……知道了。”
少年回身對上蘇睫懇求的目光,就跟燃燒的木炭丢進了冰水,滾燙的岩漿彙入海洋,“滋啦”一聲,纏繞在身周的澎湃戰意霎時消解。
他乖順地點了點頭,停頓片刻,攤開手将掌心握着的蕾絲綁帶遞給蘇。
“老師,這是你要的東西。”
蘇睫接過綁帶,猶豫了一下,将它攥緊悄悄塞進了外套口袋裏。這是她原先想拿來送給薩瑞納的禮物,但眼下這樣複雜的情況,她可送不出手。
這也怪她。本來只是依稀察覺少年與薩瑞納之間有些奇怪,誰知道這兩人何止是不和,關系甚至可以算得上惡劣。她雖然崇拜薩瑞納,卻也珍惜和奧格斯特的師生友誼,想來想去這禮物還是不能送、至少不是現在送……
“老師不是要拿它送人嗎?”
察覺到女beta隐藏的動作,奧格斯特皺了皺眉,俯身詢問。
“啊……不、沒有,你誤會了……”
“老師是想把這個給教官對嗎?”
蘇睫沒想到奧格斯特居然會這麽敏銳。她隔着衣兜,下意識伸手摸了摸裏面的綁帶,在少年明亮得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目光下,臉上浮現讪讪的表情。
“雖然确實是……但還是算了吧。”
少年眉心的褶皺皺得更深了。
“老師沒必要這樣。我和她關系不好,但我知道老師喜歡她。我為老師做的一切都是自願的,并不會因為老師與她關系好而埋怨老師。說到底,我和她的恩怨與老師無關,老師總是太過溫柔,太多顧慮,可我希望至少這件事,老師能按照你心底的想法去做。”
“奧格斯特……”
聽到這裏,蘇睫是真的驚訝了。誰都有自私的時候,希望身邊的一切能以自己為中心,希望別人能遷就自己。大家都說在人際交往時要尊重彼此的價值選擇,可是真的實行起來,又有幾個人能真正做到呢?就連蘇睫自己,也曾有過因朋友與自己讨厭的人關系好而感到膈應的時候,她自認沒辦法一碗水端平。
但奧格斯特卻做到了。
少年明确地告訴她,即使他和薩瑞納有不和睦,但他并不會因此去幹涉蘇睫與薩瑞納的交往。他是一個像懸在空中的太陽那樣直來直去、毫無陰霾的人。
“切,真是無私的人格呢。”一旁的如月發出了酸溜溜的一聲感慨。
奧格斯特沒有理這只檸檬精,他垂首,在輪椅靠背上輕輕拍了拍,像對蘇睫的無聲催促。
蘇睫擡起頭,在少年鼓勵的目光下,鼓足勇氣向薩瑞納發出了邀請。
“薩瑞納老師,我……我有件東西想送給你。你可以走過來些嗎?”
“哦?是什麽東西?”
棕膚的女alpha眉尾一揚,面露感興趣的神色。她蹬着一雙細高跟,身姿款款,應邀走近,将一只手撐在了蘇睫輪椅一側,自上而下笑吟吟地看着蘇睫,灼灼的目光像一把火,燒得蘇睫一下子漲紅了臉。
“是、是我自己做的……可能不算什麽好東西……”蘇睫結結巴巴說着,不太自信地取出那條镂空設計的玫瑰花紋綁帶,遞到了薩瑞納面前,“之前受傷的時候,薩瑞納老師無私地幫助了我,我非常感激,希望薩瑞納老師不、不要嫌棄……”
“薩瑞納。”刻意放柔的煙嗓,微微的啞,十足的性感。蘇睫的小心髒又開始超負荷地撲通撲通。
“哎、哎?”她呆呆地問。
“我是說,別再老師老師地喊了,叫我薩瑞納吧。我以後也叫你蘇睫怎麽樣?”紅發女alpha低笑一聲,擡手溫柔地幫蘇睫理了理她有些淩亂的鬓發。
蘇睫的眼睛一下子瞪得溜圓。她覺得自己就像在夢裏一樣,渾身輕飄飄的,腳下踩不到實處,只有嘴角控制不住地往上翹起。
“好、好的……薩瑞納。”最後的稱呼說得又慢又認真,仿佛在努力适應這個叫法。那一本正經的模樣又一次成功讓薩瑞納笑了起來。
“嗯,蘇睫。”
她含笑回喚了女beta一聲,手指一勾,從女beta掌心撈走了那條蕾絲綁帶,在眼前好奇地打量。當看清綁帶精細的做工與別致的設計時,棕眸中劃過一絲訝異:“這個是——?”
“這是綁帶,戴在頸部起裝飾作用的。那天看到薩、薩瑞納穿正裝的樣子,莫名就覺得很合适,所以……”蘇睫發覺自己果然還是不太習慣直呼姓名,喊到一半就忍不住犯起了磕巴,止不住地感到害羞。
“是這樣戴嗎?”
薩瑞納直起身子,将蕾絲綁帶往脖子上比劃了一下。蘇睫擡頭認真地端詳着,發現黑色的蕾絲綁帶與女alpha今天穿的黑金兩色一字肩連衣裙出奇的搭,眼中不由綻放出激動的神采。
“嗯!沒錯,就是這樣戴的。”
就連一旁的如月看到後,也發出了吃檸檬的酸聲。看大家反應都很熱烈,薩瑞納打開終端的攝像頭,對着鏡頭照了照。漆黑的蕾絲綁帶僅一指來寬,纖細的帶身完全镂空,由複古的玫瑰紋樣構成,絲帶的邊緣是花紋彎曲盤繞的兩條花邊,整條綁帶貼在淺棕的肌膚上,顯得神秘又性感。
僅僅只是比劃,它就帶給薩瑞納超出預期的效果,令女alpha眸中克制不住閃過一絲驚豔。
“謝謝,這真是件不錯的禮物,我很喜歡。”
女alpha微微笑着,眼角勾起的淡淡笑紋柔和得蘇睫渾身發麻,心髒像是擺在鐵鍋上的一塊糖,整個軟化成黏黏軟軟的一片。女beta甚至有一瞬間覺得連呼吸都困難了。
可薩瑞納偏偏還不放過蘇睫。
她将手中的綁帶重又放回蘇睫手中,擡手攏攏披散而下的一頭紅發,将它們單手抓住,另一手撐在輪椅的扶手,俯身将一截天鵝般優雅的脖頸湊到蘇睫的跟前。
“替我戴上。”
聲音像是命令,姿态卻像是邀請。
蘇睫顫着手指,撚着蕾絲綁帶小心地繞過薩瑞納的脖子,在她後頸的位置摸索着扣上搭扣。這個近似擁抱的姿勢讓短短那麽一瞬間,兩人靠得是如此接近,當薩瑞納說話時,溫熱的呼吸就噴吐在蘇睫領口,既濕且熱。靠近後,蘇睫又一次聞到了那股令人心醉神迷的玫瑰與醇酒的芬芳,她覺得自己血管裏流淌的不再是血液而是岩漿,她快被飛漲的熱度燒化了……
“好、好了……”
當蘇睫終于扣好搭扣,将綁帶為女alpha戴上時,她的腦袋已經暈暈乎乎,接近一團漿糊。
她的情緒實在太過激動,甚至不太記得薩瑞納之後是如何溫柔地摸着她的頭、與她道的再見。
女beta的大腦完全過載宕機了。空空蕩蕩的腦海裏,只有薩瑞納的笑容、薩瑞納低沉的嗓音、薩瑞納的氣味、還有指尖劃過薩瑞納頸側肌膚時感受到的熱度……無數與薩瑞納相關的片段在不斷不斷閃回,讓女beta不時臉紅,不時傻笑,不時呆怔,像一個墜入愛河的傻小子。
如月被蘇睫這沒出息的樣子傷透了心,在午飯後就憤怒地與兩人分道揚镳,自己玩去了。
奧格斯特則沉默着将蘇睫送回了病房,讓睡眠不足的女beta好好休息了一下。
午睡過後,蘇睫的狀态總算有所恢複。不過等她清醒後,回想起自己剛才一言難盡的表現,整個人瞬間自閉了。她把自己蒙在被子裏,假裝沒有醒,拒絕一切人的關懷,一張臉紅得像煮熟的蟹殼。
“太丢人了太丢人了太丢人了嗚嗚嗚……”
女beta翻來覆去念叨着,聲音悶在被子團裏,像某種小動物的磨牙聲。
坐在隔壁床的少年放下手中刷到一半的題,轉頭聽了一會兒她的叨叨,臉上露出一抹無奈的笑,搖了搖頭。
在絕大多數時候,蘇老師都是成熟又穩重的,但在某些方面,她又給人很幼稚的感覺。
不過不管怎麽樣,她都……很可愛。
想到這,少年白玉似的耳尖又一次飄過一抹可疑的紅色。他輕咳了一聲,強迫自己将目光從鼓起的被團上收回,低頭重又刷起了題目。
他想早些畢業,然後……
……
這日之後,蘇睫的養傷生涯又一次回歸了平靜。
雖然那天曾氣鼓鼓地放下“再也不要理笨蛋蘇老師了!”這樣的狠話不歡而散,但隔日傍晚,如月的身影就又一次頑強地出現在了蘇睫病房內。看那一如既往親密又黏人的樣子,女孩似乎完全忘記了自己曾說過的狠話。
這一次女alpha的目标是學會蕾絲鈎針。相比用鈎針做娃娃和手鏈,鈎蕾絲是一門更加複雜精密的技術活,沒有一定基礎很難做到。蘇睫想反正閑着也是閑着,就找網店又訂購了兩套鈎針,順便買了些需要的細線,認認真真開堂授課,用每天午休和傍晚的一些時間教兩名alpha做起了鈎針工藝品。
奇妙的是,奧格斯特明明并沒有如月對小飾品那麽熱衷,但實際上手學習時,他學會的速度居然比如月還要快。他看起來還挺喜歡這項活動,明明平時是個烈焰般暴躁又沖動的人,但當奧格斯特垂頭打起鈎針時,臉上的表情卻會迅速冷靜下來,眼神專注又投入。随着每一次鈎牽,環繞在少年身周的浮躁也緩慢沉澱,讓他看起來很像一尊安靜的雕塑。
相比之下,反而是如月要更坐不住一些,時常做到一半就爛泥一樣軟趴趴癱倒在蘇睫背上,吵着鬧着要她幫忙打上幾針啦,或是又看上蘇睫哪個作品吵着想學啦,導致最後做出的成品總要比奧格斯特的醜上不少,把檸檬精如月給氣成了河豚。
如月不在的時間裏,蘇睫和奧格斯特也有了固定的日程安排。上午,兩人會在庭院裏散散步,在噴泉池邊或者涼亭裏坐一會兒,做一做手工聊一聊天什麽的。
午後,如果如月沒來,蘇睫慣例會睡一陣午覺,奧格斯特則會趁這段時間刷刷文化課的考試真題。他的體能課成績一直在同級生中一騎絕塵遙遙領先,就算很長時間不去上課也沒關系,只有落下的文化課需要自己補一補,但問題也不大。畢竟軍事學院比起文化素質,更看重的是學生的戰鬥素養。
待蘇睫午覺醒來後,兩人偶爾也會出門散個步,只是次數不再那麽頻繁。學校就那麽大,蘇睫已經逛差不多了,她覺得宅在病房跟奧格斯特一起安靜地看看書,感覺也挺歲月靜好。
這期間,薩瑞納又先後來了幾次。說是探病,她卻借機送了蘇睫很多東西,純天然的羊絨毛線、柔軟細滑的棉布、色彩斑斓的繡線……價值不高也不低,剛好在作為禮物收下也不會有心理負擔的範圍內,又全是蘇睫會喜歡的東西。蘇睫收禮物收得手軟,心中對薩瑞納的崇拜與憧憬也越發強烈。在手頭的羊絨圍巾完工後,她轉手就将這條本打算自己戴的圍巾送給了女alpha,只為了薩瑞納收到禮物時,能對自己多笑幾下。
一切似乎都進展得頗為順利,骨折的傷也在緩慢愈合。要說唯一讓蘇睫感到煩惱的,只有相親對象“往事如風”的事了。
因為收到早晚問候的頭兩天,蘇睫沒有對這種行為明确表示過反對,梁吉颍似乎因此認定了她很喜歡這種溝通方式,堅持每天早晚都給她發來擾民的直alpha式問候。若不是每一次消息傳來的時間都有細微偏差,蘇睫幾乎要以為這人設置了定時發送了。
蘇睫苦捱了幾天,最後不堪其擾,只好直白地告訴對方,那麽早發來消息會讓她感到困擾,而且,她是真的覺得兩人不合适。前半句,梁吉颍姑且是聽了進去,證據就是自那以後的早上問安從六點半挪到了八點半,剛好與蘇睫平時的早起鬧鐘重合,蘇睫姑且忍了。至于後半句,梁先生依舊是那句原話——“見一面再說”。
見見見,見個鬼啦!
又一次交涉不歡而散,蘇睫氣得一個手抖,就把他删除拉黑了。
這之後,她的世界清淨了短暫的十分鐘。緊接着,終端上開始輪番接到來自蘇爸蘇媽的奪命連環call,還有斯塔克叔叔的消息轟炸——中心思想就一條,你怎麽能不聲不響就删了梁先生好友呢?梁先生說了很中意你,這麽優質的對象千載難逢,你這孩子要惜福啊。
蘇睫對此無動于衷。
或許梁吉颍的條件真的很不錯吧,但凡事還是适合自己的才好,她自覺與梁先生三觀不合,為什麽要勉強自己去迎合對方呢?如果非要找對象的話,她其實更偏向找薩瑞納那樣的……只可惜那種條件的人應該看不上她,所以只能是想想天鵝肉罷了。
蘇睫自覺意志堅定,無奈蘇爸蘇媽深谙“一哭二鬧三上吊”之道,勸誘不成,兩人又開始在視訊裏抱成一團哭很大聲。以蘇睫過去的經驗,這種場景以演戲的成分居多,但兩人中間說了一句話,卻刺中了蘇睫的內心。
他們指責蘇睫“變了”,不再像以前一樣孝順了。
變了?——可不就是變了嗎,她是芯子裏直接換了個人啊。所以,她不再像原主那樣聽父母的話,不想再走他們給孩子規劃好的路線,也幹脆利落地拒絕了兩人給安排的優質相親對象。
她來到這個世界、進入這具身體完全是被迫,她也一直很努力地想在這個世界好好活下去,想要活得有價值,有尊嚴。她覺得自己沒錯,可是,此時此刻,面對原身雙親的職責,她卻感到了強烈的心虛。
畢竟她現在還活着,是借用了原主的身體……
經過一夜的輾轉忐忑,蘇睫最後還是加回了梁吉颍。大不了就先拖着吧,實在不行了就見一面,然後一拍兩散。
看着令人頭疼的“往事如風”四個字,她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
如月的性格其實挺碧-池的23333
他是個小壞蛋嘛,你們不能對小壞蛋的道德底線有什麽太高要求,他以後還會不遺餘力坑周圍一切人的
奧格斯特就很正直了,好孩子啊媽媽抹淚
然後薩瑞納……她其實挺疼弟弟的,不過這并不妨礙她逮住弟弟各種欺負,這是她的樂趣
總結一下,奧格斯特生活在水深火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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