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V]
29.唯一辦法 [V]
寂靜，死一般的寂靜。
耳鳴聲響徹過後，是她粗重的呼吸聲。
林汐的胸膛悶的快要炸開，眼前開始模糊，淚水充斥了整個眼框，她連眨眼将它們清理掉的力氣都沒有。
片刻後，她猛地轉回頭看向廖然，眼中蓄的淚水化作一道優美的弧線甩落出去。
就像是廖安摔落在地的軌跡。
她咬牙切齒，一字一頓，眼中的恨意快要吞噬他。
“殺人犯。”
三個字，聲音不大，卻讓呆愣在原地的廖然腿一軟，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林汐沒工夫再管他，她用手緊緊的握住扶手，操控着發麻的腿，躍過一節一節的樓梯，走到了廖安的身邊。
短短的兩層樓梯數次讓林汐摔倒，她卻一點也覺察不出來疼，滿眼都是眼前安靜躺着的青年。
他一動不動，維持着那個姿勢仰望天花板，鮮血浸濕了林汐的鞋底，她再也沒有了力氣，癱倒在地上。
盡管事實擺在眼前，林汐還是抱着那一絲期望，伸手探到他的鼻下。
那裏沒有呼吸。
手無力的撐在地板上，血染紅了她的衣服還有雙手。
但是林汐全都不在乎了，只有這樣她才能勉強坐立着。
曾經她以為自己很害怕死人，但在這一刻，她才發現活着才是最恐怖的。
看到與自己朝夕相處的人躺在血泊中，她心如刀絞，每一下呼吸都像是在傷口上撒鹽，疼的她眼淚止不住的掉。
一顆顆帶着鹹味的淚珠被鐵鏽味的鮮血吞噬。
就好像廖安還活着，替她擦幹眼淚。
“曉米，不，廖安，你，醒醒……”
每個字都讓林汐使出了全身的力氣，說完這句話，她精疲力竭，死死的咬住下唇不讓自己哭出聲。
舉起沾着血的手，林汐的胃一陣痙攣，手抖成了篩子，她輕輕的覆蓋住廖安的雙眼，将他的眼皮閉合，低沉的呢喃。
“現在你可以好好休息啦，下輩子不要這麽累。”
林汐硬撐着沒有繼續落淚，她不想讓他在天上看到她難過，那個八婆女人鄭曉米，她的人生應該只有快樂。
要是他真的只是鄭曉米就好了……
突然，林汐直起身子，她瞪大雙眼盯着廖安的臉龐，胸膛在劇烈的起伏着。
如果時間可以後退。
為什麽不能呢？
*
他想往前爬，卻一下也動不了。
廖然感受不到自己身體的存在，他覺得自己的靈魂已經飛到了半空，逐漸脫離這個世界。
耳旁的聲音零零散散，他發現自己不是一個人在飄着。
那裏有他的三個朋友，還有小安。
父母給他們取名為安然，一個安一個然，願他們兄弟二人一起安然度過此生。
朋友出事後，廖然無法怪弟弟，只能怪自己。
他恨自己當時因為有工作離開了宿舍，他恨自己沒有成功攔住朋友的腳步，他恨自己所沒有做到的一切。
每日每夜，廖然在對自己的折磨中生活，他對外光鮮亮麗，其實內力已經腐爛朽敗。
醫不自醫，人不渡己。
他知道自己病了，卻無法逃脫出自己的框架中，冥冥之中似乎總有某些牽引困住了他。
時至今日，廖安死在他面前。
是被他親手推下的樓，他殺死了他。
一瞬間，靈魂複位，廖然終于能操控自己的身體，他像是機器人一樣舉起雙手，攤開掌心，那裏白皙幹淨，在他眼裏卻沾滿鮮血。
廖然看向樓梯，他不敢往裏走，他不敢看到小安死去的模樣。
他是個徹頭徹尾的窩囊廢，那件事就連小安都開始面對了，只有他依舊躲在自己的世界中不出來。
直到現在，僅剩下他一人。
‘叭叭叭’。
一個人影飛快地跑上樓梯，廖然呆愣的望過去，是林汐。
她上前猛的給了他一個巴掌，然後口無遮攔的開始罵他。
“你就是個懦夫，廖安比你小多少都知道往前看，你呢！你以為世界上只有你一個人痛苦嗎，不，誰都是在努力的活着，無論你去不去阻攔那個結局都是注定的，你以為你去世的朋友希望看到你這副鬼樣子嗎，他們死前都在想着怎麽救人！你卻在幹嘛！”
林汐的話如同利刺，将廖然紮的千瘡百孔，他捂住痛到快要窒息的心髒，垂下了頭顱。
“他們那麽年輕固然不該離開這個世界，但是廖然，逝者已逝，活着的人生活還要繼續，好好活着才是對逝者最大的告慰，道非要有人死去才能教會你這個道理嗎！我在回去之前一定要罵醒你這個瘋子，不然我咽不下這口氣！”
她一口氣罵完後，心情舒暢多了，廖然迷茫的擡頭凝望她，前面的話他都懂，可最後那句又是什麽意思，她要回家？不是應該去報警抓他嗎？
林汐現在很清醒，她吐出心中的瘀血後，用餘光看了眼身後的樓梯，默默的在心中說。
曉米等我，我來救你了。
她回想起當時觸發劇情重開的要素，譏諷的謊話說來就來。
“廖然，你是不是覺得我綠了你，對，我不僅綠了你我還給他們一人生了一個崽，最大的都三歲了，比認識你的時間都久，怎麽樣想不到吧？”
說完林汐就靜靜的等着時間重來，卻沒曾想她接收到的只是廖然變得吃驚的眼神，其他什麽變化都沒有。
她根本顧不上尴尬，思緒已經被恐慌侵占，不安蔓延至全身。
怎麽沒有回到起點？
不可能，她不能接受！
林汐蹲下瘋狂的開始搖晃廖然的肩膀，大聲的吶喊着：“你快說今後這一輩子都不會在見我，或者你是兇手，你快說啊！”
到最後她有些聲嘶力竭，比起廖然她更像是個瘋子。
見廖然不理她，她只能拿出殺手锏，林汐像個騙子一樣哄騙面前精神明顯不正常的人。
“相信我，只要你這麽說，我就能還給你一個活着的弟弟。”
廖然的神情終于變了，他鬼使神差的學着林汐的話說了出來，就像是鹦鹉學舌。
“我今後不見你……我是兇手。”
又是一陣安靜，連周遭冰冷的溫度都沒變過。
林汐握着廖然的雙手垂下，她的表情比死了還難看，絕望籠罩着她。
還有什麽辦法，她逼迫自己，急得渾身冒汗。
餘光落在窗戶上，林汐有了新的主意。
如果，死亡能讓她重來呢？
目前為止，林汐從來沒有試過這個方法，她站起身來往窗邊走，本以為自己多少會有些恐慌，卻沒想到竟心如止水，一絲波瀾也沒有。
從這裏跳下去，可能會死，但是如果因為害怕不去嘗試，她這輩子都不會安心。
她打開窗，卸下了紗窗探出頭去，雖然只有兩層樓，但是樓高最起碼有三層的高度，下面也正巧是大理石的地面，只要保證頭先着地，就一定能死。
計算好一切，林汐開始往窗外爬，背後突然響起了腳步聲。
她好不容易爬上高高的窗戶，坐在窗框上準備縱身一躍，手臂就被人一把拉住。
“你他媽也瘋了？！”
廖然的怒喝聲從背後響起，林汐面無表情的轉頭，眼中不帶一絲留念，聲音冷酷無情。
“對，難道只許你一個人瘋，別人不行？”
廖然瞳孔猛縮，嘴唇微弱的顫抖着，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見狀林汐手上使勁想将他甩開，廖然卻還是不肯放手，他語氣中帶着懇求。
“求求你…不要死…我求求你…”
即使他快卑微到泥土裏，林汐還是不為所動，誰也不能改變她的決定。
“廖然，好好照顧自己，下次別再鑽牛角尖了，好好的愛身邊的人。”
她說完望向他的身後，忽地做出一副很吃驚的樣子。
“廖安？原來你沒事啊？”
那表情誰看誰都會覺得真的，所以廖然下意識的回頭，手上的力氣稍微松了點。
下一秒，有什麽東西從他手中溜走，待他反映過來想抓住的時候，卻連林汐的衣角都沒碰到。
眼前的場景像是放慢了，她散落的烏發，随風喧嚣着的衣服布料，還有那視死如歸的眼神。
就像是随風飄落的樹葉，義無反顧的回歸土壤，她臉上還帶着笑，卻讓廖然心如死灰。
渾身的血液變得濃稠無法流動，心口像是被掏出了個大洞，疼到他渾身抽搐。
每一幀畫面都像是定格動畫，讓廖然看清了林汐跳樓的全過程，他伸出的指尖觸碰着微涼的空氣，指向那個被他害死的女孩。
在林汐落地的一瞬間，廖然霎那間覺得眼前一片模糊，他每一條神經就在叫嚣着疼痛，和悔恨的情感。
好後悔，他真的好後悔，五髒六腑都痛到移了位。
如果時間能後退……他一定好好活着。
像個人一樣活着。
*
林汐猛地睜開雙眼，她劇烈的喘息着，死亡的恐懼席卷全身。
全身上下每一個毛孔好像都在回憶着那份痛苦，酸脹無比。
原來死是這麽難受的一件事情，她能聽到自己頭落在地上，骨頭碎裂，還有血液噴湧的聲音。
雖然回來了，但她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自己在鬼門關走了一趟。
呼吸到新鮮空氣，她才有了複活的感覺，活着真好，她不想再死了。
接下來她只要做到從浴缸中起來，報警把廖然抓住就行，可以減少所有人受到的傷害。
……
等等，這個天花板怎麽一點都不像是浴室的？
反而像是……林汐猛地轉回頭，她竟然回到了被廖然關着的小屋子裏。
為什麽會這樣？她竟然沒有回到起點！
強大的沖擊打亂了林汐的計劃，她完全沒設想過這個情況，以前每次都是重開到最開始，從未像現在這樣回到不久之前。
慌張持續了不到半分鐘，林汐意識到自己不能把時間消耗在這上面。
沒有回到最初這不是重點，救人才是，她不敢浪費一分一秒。
現在這會廖然兩兄弟都不在屋裏，應該是剛把她帶回來，甚至手腳也沒被綁住。
廖然還沒來，就趁現在！
她視線掃過房間的每個角落，沒有發現一個能藏東西的地方，甚至連電腦桌都是不帶抽屜的那一種。
這也太奇怪了，當時廖然能拿着刀那麽快的追上她，充分可以說明刀就在這裏，他的衣服也不像是能藏住刀的樣子。
林汐不想坐以待斃，她開始翻找起來，每個有疑點的地方她都仔仔細細的看了，可就是沒找出那把刀。
到底會在哪裏呢，林汐急得根本坐不住，她看向地板，總不能在地上挖出個洞吧。
……挖出個洞？
她的視線緩緩轉移到電腦桌前，落在被鼠标墊擋住的桌子上。
一步一步的走過去，林汐拿掀開那個鼠标墊，裏面果然大有文章。
那裏有一個長方形的小洞，而在那之中有一把泛着寒光的尖刀。
林汐一邊觀察着門口的動靜，一邊把刀拿了出來，又将鼠标墊複原，然後四處找地方準備把刀藏起來。
這時，門外突然出現了迷糊不清的腳步聲，林汐順勢躺在地上，把刀放在了腰下，緊張的舌頭緊緊抵住上颚，嗓子像是黏在了一起。
腳步聲越來越重，林汐還穿着在家的那一身衣服，刀身的冷意透過輕薄的面料傳至她的皮膚，瘆的她後背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吱嘎’，門被打開，林汐讓自己的呼吸盡可能的平緩，做出一副熟睡的樣子。
閉着眼的時候其他的感官就會變得更加敏銳，林汐聽見有人走向她，也感覺到那人的視線掃過她面部的每一個細節。
強烈的壓迫感讓林汐差點忍不住露餡，如果不是壓在腿下的手一直在狠狠的掐着嫩肉，恐怕她早就驚恐的睜大雙眼。
折磨人的十幾秒度過，那人坐到了椅子上，聲音似乎非常疲憊。
“你回去吧，我現在很累，讓我靜靜。”
另一個聲線更青澀的男人似乎很詫異：“哥，你不怪我？”
這話一出，氣氛頓時凝固起來，林汐恨鐵不成鋼的暗暗咬牙，廖安這傻孩子什麽毛病，怎麽還自己往槍口上撞呢，怪不會挨揍。
林汐開始糾結了，她到底應不應該起來幫他呢，如果現在就暴露了是不是有點太早了？
可那邊的發展卻大出林汐所料，廖然并沒有接他的話，只是聲音沙啞的讓他離開。
廖安這次終于不說話了，他安安靜靜的出了房間，逐漸走遠。
屋內重新回歸平靜，林汐都怕自己的急促的心跳聲被廖然聽見。
這陣沉默沒持續多久，原本那個說自己很累的人站起了身，又回到了林夕身邊。
他想幹什麽？林汐警惕的繃緊了神經，她準備一會廖然要是做出什麽出格的舉動她一定會拿這把刀刺向他。
但是林汐幻想的一切都沒發生，廖然只是重新開始默默得看着她，就像是在驗證着什麽。
片刻後，她感受到那個男人的呼吸越來越近，直到就在臉側。
他緩慢的張開嘴，在她的耳邊輕聲說出了一句話。
“林汐，你是怎麽讓時間後退的。”
作者有話說:
晚點應該會有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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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玉嬌龍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糖炒栗子 3瓶；躺着真舒服 1瓶；
愛我的小可愛們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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