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出櫃(三)
出櫃(三)
在孟徐然家裏住的第二天,江晚落收到了李寧秀道歉的信息:“對不起啊,我昨天發脾氣的時候火有點大,因為工作上經常被上司責罵和同事排擠,還有客戶也一老為難我,搞得我心裏一肚子火,最後全都發洩到了你的身上,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讓你去死的,原諒媽媽好不好?媽媽真的知道錯了,你明明有精神疾病還逼你去死,求你了,原諒我好嗎?”
江晚落垂眸看着李寧秀發來的信息沉默了:“為什麽人總是喜歡吵架的時候拼命傷害對方,吵完架後又追悔莫及呢?”
她沒有發一句話,因為她不知道說什麽。
就在這時李寧秀打來了電話:“喂,晚晚,起床了吧?早餐吃沒啊?媽媽,昨天晚上真的不是故意罵你的,你原諒我好不好?”
江晚落垂下眼眸,一只手緊緊地攥着衣角,沒有說話,最後還是在李寧秀不斷的詢問中低聲“嗯”了一聲。
李寧秀跟她囑咐了許多事情,又謹慎的問了一句:“話說你喜歡的那個女生是誰啊?我認識嗎?”
江晚落心想:“我現在當時告訴她是孟徐然的話,她肯定會要我從孟徐然家裏滾回來的。”
于是江晚落也謹慎的回答道:“是我們班上的,你不認識。”
李寧秀:“什麽時候在一起的?”
江晚落:“嗯……高二的時候在一起的。”
李寧秀嘆了一口氣,開始說教:“晚晚啊,你現在還年輕,暫時走了歪路我理解,之後就趕緊分手吧,你現在這個年紀最重要的就是把大學讀完以後趕緊找個工作結婚生孩子,不要和那些什麽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帶壞了你,……”
江晚落把手機丢到一邊,把頭埋在膝蓋上不在再言語,寂靜的空間裏只剩下李寧秀絮絮叨叨地說教聲,不知過了多久,李寧秀終于說厭了,詢問了一句:“你住在孟徐然家裏都給人家添麻煩呀,什麽時候回來?”
江晚落猶豫的拿回手機,說道:“嗯……我再住幾天看看情況吧。”
李寧秀:“好,反正你住在孟徐然家裏我放心。”
挂了電話之後江幻開始嚷嚷:“不是,你還真是原諒她啊???要是我肯定離家出走,再也不回去了!”
Advertisement
江晚落沉默地低着頭,聲若蚊蠅的說道:“可是,她終究是我的親生母親……”
江幻:“……那又怎樣?你就為了那些可笑的親情永遠把自己困在名為“愛”實則是“控制”的枷鎖裏嗎?”
江晚落:“………………”
一旁的孟徐然看到她難過的表情,有些緊張的問道:“你……是不是不太想回去啊?”
江晚落點點頭。
孟徐然:“那就先不回去了,在我家住吧。”
.
晚上睡覺的時候孟徐然好不容易趁她媽不注意溜到房間裏跟江晚落一起睡,但是睡了幾天之後她就後悔了,因為江晚落睡覺特別不老實,喜歡踢被子和無意識的打人,于是又回到了沙發上,心想:“我還不如一個人睡沙發呢。”
江晚落睡覺跟在夢裏跟別人打架似的,不時給她幾拳或者踹她幾下,搞得她時不時被踹的發出痛苦的喊叫,但也不能喊的太大聲,因為她媽就在隔壁房間睡着呢,萬一聽到了發現她偷溜過來,肯定來了就是一頓暴打。
就這麽過了大半夜,有一次還被直接踹下了床,她沉默的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望着天花板,把這一輩子傷心的事都想了一遍,最後嘆了口氣,爬上了床,石剛爬上去又被一腳踹了下來。
孟徐然這下徹底無語了,幹脆擺爛的躺在冰涼的地板上懶得動了。
她突然想起來以前江晚落來她家裏住的那段時間好像也是這樣,一直做噩夢,不斷的拳打腳踢,喊叫,而她就只能不停的給江晚落蓋被子,抱起她輕拍後背安慰。
另一邊的江晚落此時正在與噩夢纏鬥,她夢到了初中時受欺負那段時間的經歷,李梓軒絆倒她之後就站在一旁放肆的嘲笑,其中馬心悅的嘲笑聲最為尖銳,和她那群死黨笑得東倒西歪,就像圍觀動物園裏的猴子一樣圍觀着她。
嘲笑、諷刺、奚落圍繞着她的耳邊,江晚落咬着牙站了起來,揮拳砸向李梓軒,又一個正踹把對方踢倒,然後轉身襲向馬心悅等人。
等把所有人都打倒以後,江晚落又将目光投向李梓軒,一腳讓想爬起來的他又躺了回去,接着拽着李梓軒的手就來了一個巴西柔術裏的斷臂十字固,李梓軒痛得發出一陣慘叫,但不知為什麽,江晚落覺得他的慘叫不像自己記憶裏他的聲音,而是像是自己認識的某一個特別熟悉的人的聲音。
此時的孟徐然痛苦的捂着手臂,想把手從江晚落那裏拽回來卻拽不過來,她痛得想要發出聲音,但顧忌到隔壁的老媽只好拼命捂住嘴,不讓對方聽到一點聲音。
斷臂十字固一旦成型就根本破解不了,越掙紮手臂只會越痛,孟徐然記得自己以前好像看過斷臂十字固破解的唯一的方法,但是現在情況緊急,她就越是想不起來破解的方法是什麽了,此時手臂又傳來一陣仿佛要斷裂的劇痛,孟徐然猛地睜大眼睛,她終于想起來破解的方法是什麽:除非自斷一條手臂,否則根本破解不了。
孟徐然:“………………”
他媽的這還不如不想起來呢。
就在她痛苦到再也忍不了想要大喊出來,捂住嘴巴的手都快咬出血了的時候,江晚落終于松開了手,她這才得以拯救出來。
江晚落可能是做完了噩夢之後終于消停了,沒有在打架,孟徐然重新爬上床給她蓋好被子,躺下睡着了。
可是江晚落又把被子給踹開了,孟徐然只能不停的一遍遍的給她蓋被子,一晚上都沒怎麽睡過,幾天下來臉上挂了兩個黑眼圈。
因為江晚落睡覺不老實,所以她每次早上醒來都會解鎖全新的睡姿,比如今天她是以一個傾斜45度的角度躺在床上,江晚落也跟她一樣是傾斜的45度,頭枕在她肚子上,腿伸在床外面,被子早就被她踢下床了,委屈的躺在冰冷的地板上。
昨天是她打地鋪睡了一夜,早上醒來時江晚落還是斜着躺在床上,只不過頭快要掉下床了,被子也特別淩亂,被她蹬的到處都是,大部分已經掉下了床了。
前天,江晚落一整夜都在不停的往床底下滾,孟徐然只能不停地把她搬上搬下,累得半死,熊貓眼都快熬出來了。
幾天後,梁雅琪和姜昕蔚她們一起和孟徐然她倆聚會的時候,梁雅琪好奇的詢問道:“你最近熬夜熬的很狠嗎?臉上挂了這麽重的黑眼圈。”
孟徐然:“……”
她張了張嘴剛想說話,結果梁雅琪這時看到孟徐然房間裏走出了江晚落,再一聯想到孟徐然晚上天天熬夜不睡覺,頓時捂住嘴詫異的說道:“哦——我明白了!你們晚上是在……我靠……”
孟徐然看到她的神色變得古怪起來,頓時知道這家夥肯定想歪了,剛想解釋:“喂!不是你想的那樣……”
梁雅琪卻捂住耳朵轉過頭一副不願意與孟徐然交流的表情說道:“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我可是個純潔的孩子,你不要把那些龌龊的東西說給我聽。”
孟徐然:“………………”
孟徐然:“你要是真的純潔還會想歪嗎?”
此時的江晚落從房間裏走了出來,看見梁雅琪的神色疑惑的問道:“你倆在聊什麽?”
孟徐然連忙搖頭:“沒什麽沒什麽沒什麽。”
接着轉移話題道:“話說你和姜昕蔚打算什麽時候見家長?”
梁雅琪:“已經見過了。”
孟徐然:“啊?”
姜昕蔚插嘴道:“就是大一的時候回家見了我媽,但是我媽不同意我們兩個,然後就讓我倆分手之類的……”
孟徐然:“所以你倆現在是地下情?”
梁雅琪:“對,每一次姜昕蔚出門她媽都要查是跟誰玩。”
孟徐然:“那到時候姜昕蔚你就跟你媽說你是跟我們兩個出去玩,放心,我倆會掩護你的。”
姜昕蔚:“好。”
孟徐然:“哦,對了,忘了問了,你爸的事情……怎麽樣了?”
姜昕蔚:“我爸啊……他已經出獄了,大概是上大二的時候出的獄,我和我媽一起去接的他。”
姜昕蔚聊起這件事情思緒慢慢浸入以往的回憶,她還記得那是一個黃昏,她和母親等在看守所門外,眼看着門打開,裏面出來一個鬓角滿是白發,微胖、禿頂的男人,身穿看守所發的灰撲撲的服裝走了出來,原本挺直的腰變得佝偻着,手裏還提着一個看上去沒有多少重量的行李袋,兩年多過去,姜昕蔚幾乎都快要不認識自己的父親了。
站在她們對面的男人看着他面前迎接自己的妻女,不知不覺中淚流滿面。由于不知道她們現在對自己是什麽态度,還願不願意接受自己,所以也不敢毅然上前。
直到姜昕蔚母親率先開口說道:“走吧,回家,我做好了飯,就等你呢。”姜昕蔚也快步走上前接過父親手中的行李:“爸,我替你提吧。”
他這才破涕而笑。
“既然出了獄,那就重新開始吧。”他這樣心想道。
迎着夕陽的餘晖,三個人有說有笑地手牽手走在鍍上一層金黃光輝的路上,就像是曾經那個幸福的一家三口一樣,只不過分開了兩年多而已。
“喂,發什麽呆呢?”
姜昕蔚這才回過神,看向身邊喊她的梁雅琪,梁雅琪笑着說道:“哎呀,不要擔心我倆的事情了,只要時間足夠一定能讓你父母接受我倆的!”
姜昕蔚:“嗯,我也這麽覺得。”
.
江晚落已經在孟徐然家裏住了好一段時間了,這天孟徐然說他們格鬥教練布置了個作業,讓他們找家人練習逮捕嫌犯時的架臂擒拿,但是孟徐然思索了一下發現沒有合适的家裏人,這時江晚落提出幫她練習。
說幹就幹,孟徐然拿來一個墊子墊地上,因為練習的時候需要把江晚落的頭按在地上,所以才墊墊子,她剛想開始練習,又擔心自己把江晚落掼到地上的時候太用力了砸傷了對方的臉,于是又墊了個枕頭。
江晚落在一旁勸道:“好了,不要擔心,我沒有那麽嬌皮嫩肉。”
孟徐然開始練習,她從背後小心翼翼的靠近毫無防備的江晚落,努力不發出一點腳步聲,然後突然一手擒住對方的手臂,一手夾住對方的脖子,按照教練教的用力往下一掼,就把江晚落掼到了墊子上,然後迅速把對方的雙手反剪,用膝蓋抵住防止掙脫,完成擒拿。
後來孟徐然還是擔心江晚落撞到櫃子之類的東西受傷,于是找了個專門的場地用來訓練,就是江晚落平時練習散打的地方。
江晚落看着自己教練和他帶的學徒在切磋,突然轉頭問向孟徐然道:“要不咱倆也切磋一下吧,讓我看看你在警校待了這麽久的訓練成果。”
孟徐然先是一愣,接着點頭同意:“可以啊,能跟你切磋求之不得呢。”
雙方穿好護具,然後站在場地的兩邊,請了江晚落的教練來當裁判,跟随她倆來參觀的姜昕蔚和梁雅琪則在一旁觀戰。
随着教練的一聲“開始”,江晚落率先出拳,孟徐然架臂格擋,雙方試探性的打了幾個回合後,江晚落開始動真格的,一腳襲向孟徐然面門,被她後退閃避了過去,江晚落又接連出腿,企圖攻破孟徐然的防禦,一連串攻擊卻盡數被她破解,弄得江晚落原本嬉笑的神情也收了回去,變得嚴肅起來。
她挾持住孟徐然的手,一個頂膝襲向對方面部,孟徐然受到攻擊之後快速反應過來,順勢一個架臂掄翻,試圖将江晚落一個過肩摔摔倒在地,可江晚落也順勢來了一個空中翻滾轉身,将孟徐然一個過肩摔摔倒在地。
孟徐然重新爬起來,挾持住江晚落的雙腿想要來一個下潛抱摔,一旦下潛抱摔成型進入地面戰,被挾持的那個就會成為弱勢方,所以絕對不能讓下潛抱摔成型。
江晚落迅速下壓穩住重心,然後布置木村鎖,支撐腿向前小跳,同時身體往後倒,被抱腿上挑對方□□,将孟徐然蹬得翻了一個身,她則迅速起身完成木村鎖。
孟徐然在江晚落用木村鎖反擊時,雙手緊扣,上移至大腿根部,然後身體貼緊擡頭頂胯,順勢接了一個斷臂十字固。
雙方僵持不下,彼此都用手腳鎖住對方,扭打的過程中不停的尋找着對手的弱點,企圖趁對方不注意扭轉局勢。
最後江晚落贏了,因為她練習巴西柔術練習得比孟徐然久,熟練度比她高。
教練宣布江晚落贏了之後,她從地上爬起來看向同樣精疲力盡的孟徐然說道:“其實要不是你學的時間沒我的久,你肯定能贏我。”
孟徐然:“不一定吧,下次咱倆可以再比一次。”
站在一旁觀戰的姜昕蔚和梁雅琪看得心潮澎湃,打算也比試了一下。
梁雅琪:“你還記得以前學的散打嗎?”
姜昕蔚:“當然了,我天天練習呢。”
她倆也來到場地兩邊站好,随着教練一聲令下,梁雅琪先與姜昕蔚一陣交鋒試探一番,接着首先出腿企圖搶占先機,姜昕蔚被她的腿法壓制得只能不停的閃躲,躲閃之間抓住了梁雅琪松懈那一瞬的破綻,一個變線踢扭轉局勢,掌控主權,變成了她不斷的攻擊梁雅琪,最後眼疾手快一個剪刀腿結束戰鬥。
姜昕蔚在打鬥過程中頭發不小心散了,她跪在地上撩起頭發,轉身看向梁雅琪想要檢查她的狀況。
梁雅琪躺在地上有些懵圈的爬起來,見姜昕蔚擔心的望向自己連忙擺擺手表示沒事,接着快速的爬起來說道:“剛才沒反應過來,再來!”
戰鬥再次開始,兩人這次了解了對方的實力以後不再小心翼翼的試探,而是直接出手,起先是姜昕蔚占上風,但不料梁雅琪眼疾手快使出了背摔,從正面用右手勾住姜昕蔚的脖子一個翻轉,兩人局勢瞬間扭轉,姜昕蔚摔在了地上被梁雅琪的右手挾持着脖子,落了下風。
她一擡眸,正對上梁雅琪那對明亮的雙眼,對方狡黠一笑:“我贏了,你認輸吧!”
姜昕蔚嘴角微微上揚,道:“那可不一定呢。”
說完她趁梁雅琪一時松懈快速用腳踢向她的臉,被梁雅琪反應極快的躲開了,但同時姜昕蔚也失去了挾持,她迅速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蹦起來,重新和梁雅琪打了起來。
倆人打的難分勝負,最後姜昕蔚一時疏忽敗在了梁雅琪的過肩摔之下,于是教練舉起梁雅琪的手全部她贏了。
摔在地上的姜昕蔚躺在地上懶得爬起來了,她伸了個懶腰又打了個哈氣,心累的說道:“好累啊,全身都是汗,回家又要洗澡,唉——”
梁雅琪站在姜昕蔚身邊伸出手說道:“那走吧,我送你回家。”
姜昕蔚把視線從天花板上移開,投在了梁雅琪身上,頓了頓,接着握住了對方遞來的手:“嗯,走,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