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淩霄離開後,江苜坐在地上,後背靠着床,垂着頭,背也彎了。
憤怒帶走了他大部分的力氣,剛才有一個瞬間,他真的是想和淩霄同歸于盡的,然後和這個爛透了的世界說再見。
他看着那件被随意扔在地上的女式浴衣,布料的褶皺讓它看起來像一張枯萎的蛇皮。上面的櫻花仿佛也變成了毒瘡,最後融成一片,像沾了血一樣。
終于忍不住了,他起身拿捏起那件衣服,開門扔到門口的髒衣簍裏。
這個夢的開端是莊嚴、靜好的。
觀音誕。
熱鬧的廟會,人流湧動的街道。
“吉時到,奏樂。”
正直、和雅、清徹的梵音佛樂響遍整個集市。
鑼鼓開道,轎子被擡起。觀音持柳枝和玉淨瓶站在中央,身邊是金童和玉女。
觀音一路撒下甘霖,種下悲憫,救苦救難。
金童玉女靜立在側,入目是一張張虔誠慈悲的臉。
突然畫面一轉,熱鬧的廟會變成了一間破敗的荒屋。
菩薩的清淨相不見了,雅正的梵音沒有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張令人作嘔的笑臉,和如惡臭毒液一樣的聲音。
“你穿這樣真好看。”
“你是玉女下凡來的吧?也普度普度我吧。。。”
惡魔吐出的話,像詛咒。
滾開!別碰我!
憤怒在那一刻沖破了牢籠,山呼海嘯一般淹沒了所有的意識。
全身的骨縫都灌進了烈火,身上的衣服也像燒着了一樣,把人燎得皮開肉綻。
“你穿這樣真好看。”
“你是玉女下凡來的吧?也普度普度我吧。。。”
那感覺像被毒蛇注視着,奇怪得是他一點不覺得害怕和恐懼,只感覺無比的憤怒。
太惡心了。。。去死吧!
畫面再轉,又是熱鬧的大街。
人們臉上的虔誠和謙卑不見了,全都變成了驚恐和慌亂。
“殺人了!玉女殺人了!”
“快快。。。快報警。”
混亂、迷惘,直到什麽都聽不見,街上突然起了大霧。
神佛皆不見,霧裏隐隐現出鬼怪的影子。
江苜在黑暗中睜開雙眼,然後又閉上。
沒人能救我,神佛也救不了我。
當晚江苜沒讓淩霄進屋,淩霄喝得醉醺醺的也沒力氣折騰,邵林叫工作人員給他另安排了個房間。
第二天淩霄睡到快中午才起來,回原來的房間一看,已經人去樓空了。江苜不知道幾點起的,應該是在網上約了車,招呼都不打一聲直接就走了。
淩霄拿出手機,打開那個app看了一眼,發現江苜已經回到了南風。
原本在淩霄心裏熱騰騰的周末溫泉行,又鬧成了這樣的收場。活像當頭給他潑了一桶冰水,澆得他透心涼。
淩霄是真心想不明白,就一件衣服的事兒,在他看來都不能叫個事兒的事兒,怎麽擱到江苜身上就這麽大反應。
別說江苜不好受,他自己有時候都有點戰戰兢兢的,不知道什麽時候又惹了他了。
他不知道自己怎麽會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如果是以前,打死他都不相信,自己還有做小伏低的這一天。
淩霄到家的時候,江苜正在卧室補覺。
等他睡醒出來,就聞到了飯菜的香味。淩霄正在盛飯,看見他出來就說:“我正要喊你呢,吃飯吧。”
江苜一言不發坐過去,拿起湯碗喝湯。
淩霄似乎有些遲疑和猶豫,開口道:“江苜,你看我們天天這麽吵,這麽鬧,也挺沒意思的是不是?”
江苜擡頭看他,問:“所以呢?”
他希望最好是淩霄突然頓悟想通了,打算放他自由。
然而淩霄出口的話卻是:“你還有什麽禁忌?你一股腦告訴我,我以後不碰行不行?”
江苜看着淩霄,手裏用勺子攪着碗裏的湯,突然扯出一個譏諷的笑,說:“我的禁忌?”
淩霄知道他要說什麽,補了一句,說:“分手不行。”
“那你還問什麽呢?”江苜看着他,眼睛如寒星,接着說道:“我的禁忌就是你這個人。我不想和你在一起,不想被你當成女人一樣羞辱、管束。”
“我沒把你當女人。”淩霄急着打斷他。
“那你昨天是在幹什麽?”江苜咚得一聲拍下湯碗,有湯汁濺到他的手上,可是他卻毫無知覺一樣。
江苜不是個愛争吵的人,可是面對淩霄,他總是發不幹淨的火,說不痛快的刻薄話。
如果有一個“能逼江苜說最多話”的排行榜,淩霄絕對會占據第一名。
說完這些話,江苜的耐心也用盡了。一點也不想看到淩霄那張臉,直接起身,摔門進了書房。
淩霄一個人坐在餐桌前,看着還剩半碗的湯,和一口沒動的米飯。心裏想的是,不該在吃飯的時候和他談這個。
他做飯的手藝已經越來越好了,今天炒的三個菜他覺得還不錯,可是江苜一口都沒吃。
無妄之災,江苜這麽形容他們的關系。
淩霄的眼神由苦澀逐漸轉為堅定。如果他真的是江苜的災難,那他也會讓江苜知道,這個災難是避不開躲不掉的那種。
周一這天中午,江苜約了秦谌在校外一家餐廳吃飯。飯吃到一半手機就響了,江苜掏出手機一看,是淩霄。
他接起來沒說話,等那邊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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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霄開口就問:“你在哪兒呢?”語氣帶着質問。
江苜猛然擡眼,在四周快速的看了一下。然後起身走到門外,心裏已經猜到了大概。
他不動聲色道:“在外面吃飯。”
淩霄冷聲問:“跟誰在一起?”
“難道我說了你就認識嗎?”江苜對于淩霄這種行為厭煩到了極點。
“你跟誰在一起?餐廳名字叫什麽?我最後問你一遍。”淩霄聲音冷的像是能結冰。
“手機裝定位這種事你都幹得出來,你真是令我咋舌。”江苜說。
淩霄沉默了一會兒,問:“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江苜吸了口氣,說:“現在。”
他平時都在校內活動,中午吃飯也是去學校飯堂。只有今天跟秦谌約到了校外,淩霄的電話就馬上追了過來。
這家餐廳在一座大廈內部,而他問的那句話的意思,明顯是知道他出了學校。但是只知道他的大概位置,卻不知道具體位置。
比如知道他進了這個大廈,卻不知道他在幾層在何處,不是找人跟着他,只有垂直定位符合情況。
而他不戴手表和配飾,身上能裝定位的東西,也就只有手機了。于是他開口試探了一下,果然被他猜對了。
“你到底跟誰在一起?”淩霄不理會江苜對這件事的反感,只想知道他和誰在一起吃飯。
江苜直言:“跟你沒關系,難道我什麽事情都要跟你報備嗎?”
挂完電話,江苜叫了個同城跑腿。不過幾分鐘後人就來了,他把手機交給外賣員,給了他在學校辦公室的地址讓他送過去。
做完這一切之後,秦谌面色惶惶的看着他問:“是淩少嗎?”
江苜低頭深吸一口氣,說:“你也看到了,他們那樣的人,是從來不把別人當人看的。”
兩人又聊了有一個小時,一起回了學校。
手機已經被送到辦公室桌上,江苜拿出手機,發現上面有十幾通未接來電,都是淩霄打來的。
時間大部分都集中在一個小時前,應該是從定位上看到以為他回學校了,電話的頻率才降下來。
正想着,淩霄的電話又進來。
江苜接起來,沒說話。
淩霄也沉默了半晌,才說:“為什麽不接電話?”
“沒有人喜歡像狗一樣,被人在脖子上拴一條鏈子。”江苜冷聲道。
“再有下次,我會讓你試試真的被拴上狗鏈是什麽感覺。”淩霄冷冷道。
“淩霄,你不覺得自己可憐嗎?”江苜說完就挂了電話。
可能江苜最後這句話真的起作用了,傷到了淩霄的驕傲和自尊,當天晚上他沒有回南風。
不過才第二天,就又若無其事的過來了。
他過去的有點早,江苜還沒下班。他閑着沒事去書房晃蕩,看到江苜的筆記本在桌上放着。
他看着那個筆記本,突然想到困擾了自己好幾天的問題。首先他想象不出江苜這樣的人自己撸的樣子,其次他也想象不出江苜弄這檔子事時腦子裏的幻想對象是什麽類型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對這事這麽在意,抓心撓肝的好奇心快把他折磨死了。
淩霄回客廳糾結了大半天,還是進去開了他的電腦,居然沒有設密碼,這麽坦蕩蕩的嗎?
他拿去鼠标就點進了C盤,一個一個的文件夾翻找。在他看來,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不在電腦裏存小電影的男人。他可以根據江苜的小電影類型,推測出他的性取向乃至性偏好。
然而翻了半天,居然真的沒有,他開始搜索一些關鍵字,什麽日/本、歐/美、亞/洲、a/v、g/v、黑絲、校服等等各種他想象的到的不堪入目的詞語,都沒有搜到。
于是幹脆全方位搜他電腦裏的視頻文件,他就不信了。
果然有視頻文件,他點開一個。
一只沙灘上的小螃蟹,伸着兩只小鉗子像雨刷一樣刮掉了眼睛上的細沙。
再點開一個海底細沙裏插着一根又一根銀白色像泥鳅一樣的生物,随着水波搖搖晃晃的扭動。他看了眼視頻名稱,花園鳗。
再點開一個,一只海獺在岸邊敲貝殼吃。
再點一個,兩只海獺手牽手,浮在海面上睡覺 。
但是更多的,還是大段大段的水母的影像,都是這種寂靜而溫柔的海底生物。
真無聊,他在心裏想,翻着翻着突然翻到一個名為時光的文件夾。
他好奇的點進去看了看,裏面是一些照片,是江苜少年時的一些照片,看得出來拍攝時間很早。
少年時期的江苜漂亮得不像話,烏黑油亮的頭發,雪白的小臉,第二性征發育還不明顯,看起來有一點點像女生。
他臉上的笑容是淩霄從來沒有見過的,是那種真實又純粹,笑意直達眼底的笑。那時的江苜眼睛亮晶晶,仿佛頭發絲都冒着甜氣。
随着年齡漸長,拍攝時間越接近,江苜的氣質也越發沉穩冷峻。
照片不多,淩霄翻來覆去的看了很多遍,然後就發現有一個人在江苜的照片中出現率極高。
那是一個看起來比江苜小了幾歲的男孩兒,從江苜少年時期的照片裏就開始出現。
其中有一張是兩人在山林溪間玩耍嘻戲的照片,兩個小少年□□上身,站在淺溪裏互相潑水。水花晶瑩四濺,但是都比不過兩人臉上的笑容透亮奪目。
這張照片上的江苜笑得最生動,眉眼之間都少年人的跳脫和神采。
另一個小少年半側身的對着鏡頭,側臉和江苜有點像,背上有一塊明顯的胎記。
胎記形狀有點像。。。那是蝴蝶還是撲棱蛾子?
淩霄突然覺得好像在什麽地方聽說過這個胎記,可是想了半天都沒想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蝴蝶,撲棱蛾子,傻傻分不清楚。
關于這個胎記,前面有提到過,還有小夥伴記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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