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醫生No.9來自伊須磨洲,踐行豐饒命途,從事更換義肢行業一百二十七餘年,從未失手,沒有出過一絲差錯,你看———”
這是一段視頻。
「身體大半都是機械的黑發女性側靠着安全艙體,手指在光屏上點着,似乎是察覺到了有人在拍她,No.9擡起頭,沒被眼罩遮住的那只藍眸冷冷地看過來。
等看清拍攝的人過後,她輕輕挑眉:
“雲朵,15個系統時前,你在3區鬥毆,砸毀我三家店鋪,一百三十七臺、”」
視頻被雲朵緊急掐斷。
她輕咳一聲:“那個,後面就不用看了,但是你相信我哦,她絕對是朋克洛德上最好的義肢醫生!”
平整的岩石上。
提燈裏的芯火輕晃,雲朵又坐了回去。
若陀龍王被她這一連串的話給帶偏了,下意識問道:“腦子也是可以更換的嗎?”
“那當然!而且更換義腦還可以調整記憶存儲,會有憶者負責這一塊,就算是你剛出生時的朦胧記憶都能給你再找出來,然後由你決定将記憶存儲在哪裏。
你要是想提取出來做成可讀取式的憶泡也行,不過這個技術目前好像只有黑塔的空間站裏有……”
若陀龍王的眼睛亮了亮。
記憶的調取與存儲,他很需要。
“你說的義腦是什麽模樣?”
雲朵沉思了一下:“唔,你等下哦,我給你找個廣告圖看看———”
她拿出手機,翻了翻之前自己收藏的朋克洛德義肢廣告。
她很鄭重地把她最喜歡的那個「露骨」圖放在了第一張。
“看看這金屬骨架流暢的線條,美麗絢爛的顏色———他們還支持定制哦~”
雲朵之前裝上過一次,但是在去見博識尊的時候被祂拎着強制拆除了。
博識尊不接受她這個笨蛋變成半機械生命。
半機械的外觀也不行。
若陀龍王看着像是掉進染缸裏的彩色骨架,有些傷眼地移開了視線,言不由衷道:“……挺,好看的。”
雲朵給了他一個贊賞的眼神:“朋友,你很有品味嘛。”
這是若陀龍王的審美被羞辱的最嚴重的一次。
“我…”他艱難地按下大罵醜東西的沖動。
雲朵将廣告類別切到義腦分類。
若陀龍王看着滿屏的各式各樣的大腦圖片,陷入迷茫。
千年過去,外面的世界已經發展成這樣了嗎?
他都認不出那些大腦是什麽種族的。
雲朵熟練地找出智械款式,告訴他:“這是朋克洛德最受歡迎的義腦模型。”
“當然,這種大受歡迎的款式假貨很多,一定要認清「螺絲星」的标志和「西格瑪」的标志。”
“只有這兩顆星球出品的義腦才最好使~”
雲朵點進螺絲星的廣告圖。
那是一張小小的芯片裝置,安裝在金屬後腦上。
很快,瑩藍色的神經網絡自芯片上長出,逐漸變成一顆大腦的模樣。
“你要是不喜歡這個顏色還可以換~”
啪,熟悉的彩色再次沖擊了若陀龍王的眼睛。
“……”
他閉了閉眼,委婉道:“我突然覺得,磨損也不是不能忍受。”
若陀龍王無法想象自己的大腦會發光。
只有一個顏色的光也不行。
在某些時候,做一個避光生物,也挺好的。
雲朵疑惑地看了眼他:“真的嗎?聽你之前說的,你好像磨損的很嚴重,都發瘋了。”
若陀龍王:“……一定要更換義腦才能調整記憶存儲嗎?”
雲朵這下明白他的想法了,恨鐵不成鋼道:“古板!老氣!真是為人方正!”
若陀龍王頓了頓:“為人方正?”
這個詞是這麽用的嗎?
“就是說你很守規矩呀,唉,果然個子大大的石頭都是笨蛋。”
猜你想說“墨守成規”?
若陀龍王無奈地扶了扶額頭。
說回正題。
“不更換義腦也是可以調整記憶存儲的啦,但是必須要找靠譜的憶者才行,可是提瓦特大陸沒有憶者欸。”
她也不會這麽高難度的技能。
若陀龍王困惑:“那你所說的憶者,在哪裏?”
雲朵望天:“嗯——在另一個世界。”
流光憶庭現在應該還在四處打撈寂滅世界的記憶碎片,畢竟他們要為已逝的世界留下存在過的痕跡嘛。
若陀龍王打量着她,在心中猜測:外來的降臨者?
他想起天理的做派,微微蹙眉,不鹹不淡道:“既是在另一個世界,那便作罷吧。”
若陀龍王并不失望,畢竟天理加諸此身的磨損問題已經困擾他幾千年了。
就連摩拉克斯都無法遏制磨損的加深,憶者———真的能做到嗎?
若陀龍王看着雲朵,因着“降臨者”這一身份,眼含探究:“你是如何來到我的封印之地的?”
她想做什麽?
雲朵低頭搗鼓着手機,沒注意到他的變化,頭也不擡地道:“開個門就來了呀。”
若陀龍王不解,不等他說什麽,雲朵收起了手機,擡頭看向他:“你想出去嗎?”
她的話音落下,氣氛突然凝滞了。
“……”
提燈裏的芯火熄滅,若陀龍王曲起手指,輕輕敲了一下,暗下的微弱光源再次亮起來。
他不複剛才的溫和态度,冷淡道:“我是不會為你所用的,降臨者。”
雲朵遲疑着指了指自己:“降臨者是說我嗎?”
若陀龍王看她一眼,沒說話,但意思很明顯。
雲朵見他這樣,頓時就鼓起了臉:
“自戀!我要的又不是你,我要的是封印你的石頭!”
若陀龍王:?
他懵了一下,無言看她半晌,才道:“你越過伏龍樹的封印,只是為了拿走洞天秘境裏封印我的鎮龍石?”
這聽起來和「我就是一個給你解開封印不求回報的好人」有什麽區別?
“不然呢?我解開封印過後你不想出去就不出去呗!”雲朵冷哼,“我還怕你出來跑到層岩巨淵幹壞事呢!”
若陀龍王:“……”
如果他的本體真的脫離了封印,在磨損影響下再次去往層岩巨淵作亂,也不是沒可能的事情。
難道———這就是她的目的?
想利用他禍亂璃月?
雲朵看着他突然沉下臉,四周也出現了将她包圍起來的赤金巨岩。
她下意識丢出一顆禮花炸彈,但是往日裏無往不利的炸彈現在卻像是碰到了克星一樣,炸開後一點作用都沒有。
“…欸?”
将她圈在岩陣中的若陀龍王提着燈起身,居高臨下地睨着她。
察覺到危險的雲朵避開了合攏鎖住的巨岩囚牢,她揪住旁邊裝死的小岩龍蜥的尾巴,對若陀龍王做了個鬼臉:
“我就說嘛,你真的應該更換一下磨損的零件,看吧,現在又發瘋了。”
她帶着小岩龍蜥一起消失。
若陀龍王似有所覺,向前跨了一步,在他的體內,他想去哪也不過是一個想法的事情。
很快,他就站在了正準備開「門」離開的雲朵身後。
若陀龍王伸手造出岩石,直接落下,堵住了那扇「門」。
“你不能離開。”
雲朵:!
最讨厭在別人的主場打架了。
她抿了抿嘴,松開小岩龍蜥,化出光弓。
雲朵靈活地躍起,避開了向她砸來的磐岩,她飛在空中,瞄準了若陀龍王。
嗖——
嗖嗖嗖———
光箭被盡數攔下。
雲朵根本破不了若陀龍王的防禦。
若陀龍王擡起手,整片空間猝不及防地逆轉了一圈,上方的岩山中赤金巨岩拱起,刺向了她。
雲朵急忙閃避,若陀龍王不緊不慢地追在她身後,将她逼進岩山更深處。
存世近萬年的古老岩龍可不是雲朵能打得過的。
哪怕她武學天賦再高也是不行的。
從天上被石鏈扯下來鎖住的雲朵困在原地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頭頂岩柱逼近自己,她下意識變回原形,石鎖及時更正,将差點跑掉的雲團拉了回來。
若陀龍王并不是要殺她,因此只是控制着岩柱高懸于她的上方,并未落下。
雲朵:“……?”
她遲疑着變回去,挪了挪腳,頭頂的岩柱也跟着她挪動,壓迫感十足但并未傷她。
她看着他一派淡然的神情,試探問道:
“若陀,你清醒了嗎?”
若陀龍王奇怪地看她一眼:“我現在很清醒。”
雲朵:?
“那你幹嘛突然打我!”
“因為我不會讓你解開封印,拿走鎮龍磐石,別妄想利用我禍亂璃月。”他淡淡道。
啊?
雲朵迷茫地看着他。
“我什麽時候說要利用你禍亂璃月啦?”
若陀龍王:“封印解除後,我便沒有了壓制,與我而言,這并非是一件好事。我不一定能控制得住意識混亂的本體,恐是會釀下大禍。”
雲朵愣了下,這——她完全沒想到欸。
最開始她想的是,若被封印的是魔物,殺了便是。
不過,因着被稱為“惡龍”的若陀能和她正常交流,且還是一副知錯的模樣,她才想着解除封印将他放出去。
“那…那你就甘願被封在這裏嗎?”
雲朵皺起眉。
這些龍是怎麽回事呀?丹恒這樣,若陀也這樣。
“犯了錯就要一輩子都被關起來,連贖罪都不可以嗎?”
騰骁将軍不是這樣教她的呀。
若陀龍王平靜道:“并非是不給我贖罪的機會,而是我無法做到。”
雲朵:“可是,你不是說你現在很清醒嗎?”
“一時的清醒抵不過一直在加深的磨損。”若陀龍王告訴她,“你所看見的,不過是「若陀」的一道善念化身,當這道善念也從這世間消失,我就會徹底失去理智,唯餘對世人的憎恨。”
“傷害親友,禍亂璃月,這是我不願見到的場面。”他輕輕嘆了口氣。
雲朵疑惑:“憎恨?”
他看起來不像是無法排解導致滿腹怨憎的那種性格呀。
好吧,可能是因為這是善念的化身?
若陀龍王眸光悠長,似是在回憶。
“憎恨啊———我恨凡人們對地脈的無節制開采,我恨漆黑的禍源污染了層岩巨淵,我恨天理将磨損加諸我身。”
“要憎恨的事情太多了,怎麽恨的過來呢?”若陀龍王輕輕笑了笑。
雲朵看着他臉上的笑容,抿了抿嘴。
“若你只是想要離開此間洞天秘境,我不會攔你,但若是要解除封印———”
“不可以。”
岩柱威脅地往下壓了壓,但是并沒有碰到她的腦袋,連貓耳都沒碰到。
他明顯是在吓唬小孩。
雲朵的視線不以為意地從岩柱上移開,問他:“你會封印之術嗎?”
若陀龍王頓了頓,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麽會突然這麽問他,但他還是回答了她:“我自是會的。”
“你想學?”他思考,“此法可行。”
雲朵:?
她超大聲道:“我才不學!”
“我只是想說,我可以答應你不把這個秘境裏的鎮龍石帶走。”
“因為我臨時決定———要把你帶出去!噢,只是帶走你這道善念化身,你的本體那麽大我可帶不走。”
若陀龍王欣慰的表情僵住:“什麽?”
雲朵:“你會封印之術呀,那我把你帶出去,你給我畫一個封印石。”
她才不敢讓魈再去施放一次封印術呢,層岩巨淵地宮的經歷足夠讓她記一輩子了。
不去找那三位真君們幫忙嘛———單純就是因為雲朵被秘境勾起了興趣,想進去玩玩。
保護自己将軍之位的同時還能玩到秘境游戲,雲朵将軍簡直太聰明啦!
“我才是真正的神策将軍,嘿嘿~”
若陀龍王看着她,抽了抽嘴角:
“你不用将我帶出去,我現在就能給你做出一個封印石。”
“你要封印什麽東西?”
雲朵清了清嗓子,鄭重其事道:“咳咳,我要封印的是———
層岩巨淵。”
若陀龍王:?
雲朵鼓起臉,不滿地咋呼道:“你那是什麽表情啊,我是在贖罪啦!又不是做壞事!”
“贖罪?”
有那麽一瞬間,他真的在思考她是不是自己未來的獄友。
雲朵聲音超小地說道:“就是不小心把七星設下的封印炸掉了,但是那個公主也要負很大的責任的……”
若陀龍王聽明白了。
她的罪孽比自己小多了,不會成為自己的獄友。
“你把我放出來嘛,我給你看他們弄的那個封印石是什麽樣子,然後你再捏一個一樣的給我~”
若陀龍王看了眼她,同為降臨者,可她這個性子和天理相比起來,着實不像同類。
過于單純。
他擡了擡手指,盤踞在她身上的石鎖褪下,頭頂的岩柱也散去了。
只不過這方空間還是有些颠倒傾斜。
面對她的不解,若陀龍王淡定道:“我的本體睡着了。”
喜歡側身睡怎麽了?
雲朵聳聳肩:“好吧。”
她拿出手機翻找着自己之前拍的磐鍵圖片,投屏在半空中,她才不要和他靠一起看了,她要收回這個屬于朋友的特權!
她指了指光屏:“喏,就是這樣的。”
若陀龍王只看了一眼,就知道是什麽封印了。
金色的岩元素在他手心裏彙集,雲朵好奇地戳了一下,原本要成型的磐鍵被她戳散。
若陀龍王瞥她一眼,重新捏了一個。
“将它放在損壞的位置,封印就會自動修複。”
雲朵:“好~”
她接過縮小版的磐鍵,在手指尖上轉了轉,然後看向若陀龍王:“那麽現在呢?”
若陀龍王疑惑:“什麽?”
“唉,大塊的石頭果然都是笨蛋,為人方正的笨蛋!”她搖頭嘆氣。
若陀龍王:“……”
“那個詞,念「墨守成規」。”他面無表情。
雲朵裝作沒聽見:“我是說,現在你還是不想離開這裏嗎?”
“在不解除封印的前提下———”
若陀龍王怔住。
扪心自問,自己真的一點都不想離開嗎?不想看看如今的璃月港發展成什麽樣了嗎?不想再與故友們飲一壺酒嗎?
怎麽可能。
他很想。
雲朵手腕一翻,手心裏的磐鍵變成了一顆赤金色的小海星樣式的寶石。
“若陀,要跟我走嗎?”
“……”
“……”
“……”
“要不我把它捏成你本體的模樣?”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