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洋得意

第24章

對于誘惑這個魔鬼，孫洋洋的抵抗力并沒有多麽強大。

上高中時候，他跟朋友去玩賭博機，游戲廳裏贏了幣子去櫃臺找老板暗中換錢的那種。

可以用癡迷來形容吧。

那兩個月他根本無心上課，逮着一切機會往游戲廳跑。

叼着煙卷，吊兒郎當的，情緒被賭博機的每一次結果操控着，忽而狂喜不可一世，忽而沮喪着來句國罵。

那時候他最常玩的，是一種老虎機和一種推火車的機子。

老虎機轉盤在開始後一直轉，最後慢慢減速，指針停在某個顏色的動物上，屆時按照那個賠率，給押中的兌換游戲幣。孫洋洋貪大，下注都在賠率最高卻是機率最小的獅子上下注。哪怕只下兩注，一旦中了，四十八的賠率也夠他歡呼一陣了。只是往往倍率三、四的兔子開了十幾次，也不見得中一次獅子。

推火車就更是個無底洞。一個個游戲幣投進去，等着紅燈跳進特定的格子。最瘋狂的時候，那個繞着圈跑、不知疲倦的小火車會停在面前，一車廂一車廂的往下倒游戲幣，絕對刺激人的腎上腺素狂飙，成就感和快感同步迸發。

孫洋洋有贏的時候，一下午時間貼進去，贏了一百二出來。

更多是輸。一般是輸幾十塊上百塊，最誇張一次輸紅眼了，七百塊交學習資料的錢都賠進去了。好在那次也讓他懸崖勒馬，從此見着游戲廳就避着走——

惹不起躲得起。扛不住那種誘惑，幹脆永遠不再碰。

後來他慢慢就在心底給自己定了一條底線。既然不信任自己的自控力，那就不要去嘗試。

一切會上瘾的東西，預見到風險，幹脆不碰。

眼下的Joey就是這種情況。

喜歡是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他并不确定自己對Joey的感情是不是已經跑偏到了那種程度。可是今天下午讓他認清一件事——他對Joey那小子有渴望。

渴望碰觸，渴望親近，甚至在心底極深的地方，有着小小的躍躍欲試，想要嘗試更多。

可他不敢。

心煩的在床上打個滾，孫洋洋枕着雙手在腦後，望着雪白的天花板發呆。

晚飯三菜一湯加白米飯，孫得意做的。

甭管好不好吃，單就這份心思，啧啧。

有點心猿意馬，孫洋洋側過身，蜷起膝蓋，盯着床單上的一處暗紋。

【我不明白。我親你，你也親我，我們彼此之間有感覺。為什麽不能談戀愛？】

【我沒想找刺激，也不是想嘗試什麽不曾經歷過的。我只是順應自己的本心，來找你。原本就是很簡單的事情。】

心浮氣躁。小青年幹脆又改為趴着的姿勢，腦袋在床單上蹭了蹭，長籲一口氣。

事情大條了。

從下午那個瀕臨失控的吻，到那家夥情動繼而頂着胯昭然若揭的欲望，再到孫洋洋自己身體也有了反應的誠實結果。

【你給老子閉嘴！吃飯時候不許說話！】

被噎住的某人聳聳肩撇撇嘴，像只被主人兇過的大狗，可憐兮兮的低頭扒飯。

想到飯桌上Joey那樣子，孫洋洋忍不住又心軟。有點想笑，就是那種很不厚道的、欺負人得逞的快意。

卧室裏只開了臺燈，那點光線不夠明亮，卻是剛剛好，可以很好的撫慰小青年紛亂翻滾的情緒。

他不讓那小子說，也不給理由，可是孫得意同學居然異常聽話，真就閉嘴不說了。

問題是，也沒那麽絕對的老實聽話。

三口兩口吃完飯，大個子就直勾勾的盯着孫洋洋看，眼睛裏毫不掩飾的情意和親近的欲望，燒的孫洋洋肝兒顫。

啊啊啊！他為什麽下午時候會主動撩騷去吻那個家夥？！

孫洋洋你那麽渣嗎？你到底想幹嘛？如果真的确定喜歡，就試着走走。如果不喜歡，幹嘛做這麽惹人厭又容易誤會的行為舉止？！

想的心煩，孫洋洋幹脆抓過床頭櫃上的耳機聽歌，先把糟心事扔一邊，做一晚上鴕鳥，醒了再想。

劃開音樂軟件還沒等選歌，耳機裏就傳來信息提示音。

剛才還惹的他心浮氣躁的家夥，一壁之隔發來一條微信。

伸手點開，是一段語音，四十幾秒。

“你問我愛你有多深，我愛你有幾分……”

這小子中國話還說不好呢，居然拿手機伴奏着，給他唱情歌瞎撩。

聽着他咬字都還不準确，卻要表現出歌曲的深情款款，孫洋洋簡直笑的滿床打滾肚子疼。

嘀。又一條信息進來。

“洋洋哥，我唱的歌你喜歡嗎？手機時間太短，要不我去你房間唱給你聽？完整的。”

孫洋洋一邊擦眼淚水一邊手指飛快：“今晚沒月亮，洗洗睡吧。”沒記錯的話，兩人回來的時候，天上雲層挺厚。

“有月亮。”那小子固執的樣子躍然眼前：“不信你到陽臺看。”

翻身下床，孫洋洋握着手機去開陽臺的門。

天上有半邊月牙，在雲層遮掩下羞羞答答。

比月亮更耀眼的，是挨着的隔壁陽臺，費力探過來的偌大張笑臉，和誇張揮舞的手臂：“洋洋哥！我沒騙你吧！月亮！”

冷風一吹，只穿了毛衣的孫洋洋打個哆嗦，伸手搓搓手臂：“你怎麽這麽二？跟誰學的這一套？你那個中國爸爸教的嗎？”

“你怎麽知道？”孫得意笑：“爸爸說要用心，說中國人喜歡浪漫喜歡情調，我想了好半天，想到這個主意。怎麽樣？你喜歡嗎？阿嚏！”

簡直哭笑不得。孫洋洋揮揮手：“要是沒那個阿嚏還馬馬虎虎。現在你趕緊滾進屋裏去。凍感冒了我可沒轍。”

“哎哎，”看到孫洋洋要收腳關門回去，大個子連忙出聲：“洋洋哥你聽不聽我唱歌？我現在就過去怎麽樣？”

“不怎麽樣。”孫洋洋根本不給這小子任何機會：“聽話。睡覺。”

睡覺前，孫洋洋想起來那個快樂源泉，又去網上看帖子。

意外的是，他刷到一條新訊息。天哥和Adonis都沒跟他說的。

正經官宣。

大意就是，天時娛樂跟BLUE SKY II 達成合作意向，将帶給廣大歌迷一場音樂的饕餮盛宴。計劃将在兩年內，在中美兩邊四個城市巡演。演出形式以音樂會展開，具體內容還需要保密。合作雙方高層将在明天召開新聞發布會，簽署協議。

兩年內。

孫洋洋出了一會兒神。他幾乎把Adonis給忘了。

從昨天晚上Joey把他逼到退無可退進而親吻之後，Adonis就一直不曾在腦海裏出現過。

煩躁的咬住拇指尖，孫洋洋耙了耙頭發。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個隐性gay。因為從來不曾心動過，也沒戀愛過。

就在昨天之前，他還能理直氣壯回答Adonis，他不喜歡Joey，最起碼不是love，只是朋友間的喜歡。

可是現在，所有的一切都被自己打臉的推翻了。

真要說出來還挺難為情。好像就是個純情小處男會有的反應，難免小題大做被人贻笑大方。可是，孫洋洋真的覺得，他跟Joey之間的那些親吻，微妙的起了化學反應。什麽都變了，而且不可逆轉，回不去了。

不管他跟Joey會不會成為戀人，最起碼在孫洋洋這裏，感情串了味兒，再也做不了哥們兒般的簡單朋友了。

Joey就像是他在老虎機裏試探着投下的第一枚游戲幣。試試，就試一下，不行就撤。可是游戲幣投下的那一刻，半只腳已經陷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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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陰天，隐約有要飄雪的架勢。

出門前看了天氣預報，下午兩點開始，會有小雪。

“別走太遠，看看就回來。”孫洋洋不放心的叮囑：“別做探險行動，老城牆有些地方都酥了，別踩別跳也別亂靠，真摔個好歹我可背不動你。按說我都不該帶你去還沒修繕的長城，原本就屬于文物級別。”

“知道了。”大個子做個鬼臉，興致勃勃：“保證不亂跑。”

“切，我信你的邪！”孫洋洋放下心：“哎我說，你小子多重啊？我估摸着萬一扭了腳，我扶着你都有困難。”

孫得意同學做了個曲臂炫耀肱二頭肌的傻動作：“一百八十斤。我的肌肉是不是練的很漂亮？！”

“我的天！”一百八十斤！怪不得要把自己壓斷氣了。孫洋洋拍了下腦門：“五十斤得挺大一個豬後座子吧？”

“什麽叫豬後座子？”不懂就問。孫得意敏而好學問出口。

孫洋洋嘿嘿的笑，伸手大咧咧拍了大男孩翹臀一巴掌：“這就是豬後座子。”這手感，無敵了。

“那為什麽是五十斤？”被揩油的Joey同學真的一頭霧水：“不是六十斤？”

“你都成十萬個為什麽了！”孫洋洋發現自己對着這小子就完全不緊張，甚至蠻不講理的行為都不覺得丢臉。特別撒的開：“看着腳底下，浮雪下面可能有磚頭，小心別扭到腳。”

大個子乖乖應允，長腿一邁走到前頭：“洋洋哥，我幫你探路。你放心，你真要扭到腳，我背的動你。我背你回別墅。”

孫洋洋跟在後面，擡頭看着幾步之遙的高大背影，眯着眼笑了。

想想要是有這麽個乖巧暖心的小狼狗，好像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