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053章 第 53 章
“我們最快也得再有四天才能到百钺, 吃的根本撐不到那時候,魚也捕不到,我跟我爹都快愁死了……”許佑康說着又揪了揪兩鬓的頭發,面露歉意, “我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叨擾法師了, 這是您之前的茶水錢。”
他拿出一兩銀子,放到了桌上。
辛願看了眼銀子,又看了眼滿臉愁苦的少年,雙手合十念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
見辛願對此事沒有發表任何看法, 許佑康心裏頓時有些不是滋味,說不清是失望還是什麽,意識到自己的想法,他有些不自在地起身:“在下告退,就不打擾法師了。”
走出門去, 他拍了拍自己的腦門, 自言自語道:“怕是瘋了。”
他竟然期待着辛願再展露什麽神跡,這人啊, 果然不能太貪心。
站在原地自我反省了一會兒, 許佑康低嘆一聲, 轉身回房, 才走出幾步,便聽到身後響起開門聲。
他猛然回身,就看到辛願背對着這邊,徑直朝着船艙外走去, 身後還跟着小尾巴似的小惠鳶。
師徒倆一大一小兩個光頭,從光線略微昏暗的船艙裏從容走過, 仿佛渾身都散發着神光一樣,每一步都吸引着別人的視線。
許佑康怔了片刻,心頭不受控地狂跳,大步追了上去。
過程中,有人看到辛願師徒,有心想要攀談一二,還沒靠近,就被許佑康大呼小叫地趕走。
“都讓開,別擋着無願法師,不然小爺讓你們好看。”
衆人知曉他是船主的兒子,不由遲疑。
辛願仿佛聽不到許佑康的聲音,也看不到衆人的靠近與遲疑,一副超然脫俗的高人風範,面不改色地邁步向前,莫名讓人心生肅穆。
船艙外,許船主臉色發白地跌坐在地,猴子忙扶他起來:“東家,您小心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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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剛才,他們網住了一條半米多長的梭魚,眼看着就要拖上來的時候,那大魚在網中撲騰幾下,奮力一躍,就跳出了網外。
又白忙活一場,許船主看着漁網,目露沉思。
一條船布網太困難了,尤其還在行進中,撒網和收網間隔太短,根本捕不到什麽大魚。
盯着那漁網,他腦中閃過什麽,隐隐覺得有什麽東西很關鍵,可他一時之間卻找不到頭緒。
就在這時,一道清淺沉穩的聲音傳來。
“磨刀不誤砍柴工,施主不妨先把這漁網改一改。”
辛願的話音剛落,緊跟着趕來的許佑康便兩眼發亮道:“法師說得對,改,馬上改,爹你聽到沒,趕緊讓人改,快改啊……”
許船主嘴角抽搐幾下,改個錘子,人家還沒說怎麽改呢,他怎麽改。
這倒黴孩子,一點也不穩重。
“康兒,別嚷嚷。”朝着兒子喝斥一聲,他看向辛願,面上堆笑,“還望法師不吝賜教,這網該如何改,改來如何用。”
衆人齊齊看向辛願,眼底都帶着期待。
不管是親眼看到的,還是聽別人說的,整條船上的人都知道這位無願法師不是凡人,不僅得佛祖庇護,還能止風停雨。
辛願不知道大家把事情傳得越來越玄乎,神色如常道:“把網的中心向內收攏,改成長錐形,網口用鐵板固定……這樣一來就能靈活掌握捕撈方向,還能有效防止大魚脫網,船只駛過,便能将水下所有東西卷入其中……”
許船主越聽眼睛越亮,方才那一閃而過的模糊念頭瞬間清晰起來,沒錯,就是這網要改一改。
聽明白之後,他顧不得多說,直接招呼人動手,而後重新撒網。
不多時,衆人緊張地收網,在看到網中大大小小足足有上百條魚時,頓時響起一片歡呼,不用餓肚子了。
“成了,法師好厲害。”
“多謝法師……”
辛願面露微笑,其實在聽到許佑康說捕不到魚時,她就有了猜測。
古代捕魚業肯定沒有現代發達,尤其是在海上,不僅船天差地別,捕魚工具定然也相差甚遠,所以,她剛才一來就先看了漁網的形狀,确定了自己的猜測。
海上單船作業,而且還一直在行進中,眼下最有效的捕撈方式當然是拖網捕魚。
而與現代常見的拖網作業相比,西島海上捕魚的漁網并不适合拖網,但隐隐也有了一些雛形,只要稍作完善,便能事半功倍。
“無願法師,真不知道該怎麽謝您……”許佑康激動地走到辛願面前,眼裏崇拜更甚,他就知道找法師一定會有辦法,他真有先見之明。
“阿彌陀佛,施主已經給過貧尼謝禮了。”辛願說完,牽着小惠鳶的手返回船艙。
許佑康不明所以地望着那一大一小兩道背影,給過謝禮了?難道是那一兩銀子,可那本就是要退給法師的啊。
但在辛願的角度,無功不受祿,房間是她應得的,茶水錢也是她該付的,如此才算是兩相抵消。
不遠處,丘師師一直在暗中觀察着,看到漁網改動之後的效果,她忙用炭筆把改造漁網的方法記錄下來,小心收好。
夜幕低垂,大船行進的速度慢了下來。
辛願吃着幹巴巴的卷餅,滿眼怨念,捕了那麽多魚,竟然不給她也送一條來,哪怕是送點魚湯也行啊。
決定了,等到了百钺,她們師徒倆就先弄兩個假發戴上,然後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至于現在,就只能想想了。
填飽肚子,小惠鳶困得沾床就睡,辛願打了個哈欠,很快也沉沉睡去。
朦胧中,精神一恍,便覺軟玉溫香在懷。
辛願很是淡定地睜開了眼睛。
對上那雙好看的含情眼,她思緒一頓,不由想到白日裏那短暫的一夢,她們差一點就……
秦慕秋眸光輕閃,好似也想到了那一幕,四目相視,一時沉默。
片刻後,辛願主動打破了沉默:“公主殿下來了。”
她揚唇笑着,輕輕側了側身,扶着秦慕秋從自己懷裏離開,而後坐起身,動作小心又體貼。
白日裏,她們已經把話說開,對于現狀也達成了一致,再者,辛願想着以後大概率是不會和秦慕秋在現實中相見了,那就在夢裏好好相處吧。
秦慕秋詫異了一瞬,了然般地勾了勾唇,也坐了起來。
“本宮還是第二次聽你這樣說話。”
話落,她面色微頓,第一次……
是回京前那一晚,醒來時,這人為了穩住她,也是這麽用這麽溫和的語氣,然後便是不辭而別。
并不美好的記憶壟上心頭,秦慕秋眼神悄然冷了冷。
“公主殿下真會說笑,我平時都是這樣說話的。”辛願笑得客氣。
她們從第一面開始便各懷戒備與試探,哪次對話不是唇槍舌劍的暗中交鋒,都不敢放輕松,自然也就無法心平氣和地交流了。
秦慕秋默然不語,垂眸盯着床幔,不知在想什麽。
氣氛靜了靜,辛願難得好心情,便找了個話題:“對了,公主殿下之前說,曾看到雲國師對我用了一張符,不知殿下可還記得細節?”
她如今不僅刀槍不入,水火不侵,就連力氣也日益變大,種種跡象,太過匪夷所思,一次次地沖擊着她的認知。
同時也讓她感到不安,這種情況會持續多久,最後又會變成什麽樣。
未知,總免不了讓人擔憂。
秦慕秋思考了一下,淡聲道:“本宮只看到他朝你擲出了一張黃色的符箓,符紙在你頭頂盤旋了幾息便化作光點,眨眼之間就消失不見。”
其餘的,她也不了解,不過,這個人為何突然關心起這個。
辛願沒有瞞她,憂心道:“自從那一晚之後,我每次遇險,好像就能聽到雲國師的聲音,從而逢兇化吉,甚至可以說是刀槍不入,無人能傷我半分。”
“這并不是壞事。”辛願說的情況,秦慕秋已經聽暗衛禀報過了。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算因禍得福了。
辛願微微搖頭:“可我心裏總覺得不踏實,殿下對雲國師了解多少,那老道為何會有如此神通。”
她雖然是穿越而來,但從原主的記憶裏,以及這些日子的觀察來看,此間時空只是再尋常不過的古代皇朝,沒有鬼神,沒有什麽玄幻情節。
唯一的例外就是雲國師,是雲國師一手造成了她們的共夢,也陰差陽錯給了她刀槍不入的能力。
排除所有常量,唯一的變量就是問題所在。
換言之,問題的根源出在雲國師身上。
秦慕秋想了想,緩緩道:“本宮對雲國師也知之甚少,傳言說,此人是在六七十年前……”
彼時,她的父皇還是太子,但那太子之位坐得并不安穩。
雲國師像是憑空出現,投靠父皇後,不僅盡心盡力地為父皇謀算,還屢屢展現出異于常人的神通,收攏大批人心。
秦慕秋記事起,雲國師就已經是半隐退狀态,除了父皇以外,不與任何人打交道。
後來父皇駕崩,雲國師便徹底隐世不出,離京前那一面,是雲國師在父皇過世後第一次現身。
還是直接找去了公主府,也就是那一次,她開始夜夜做同一個夢。
自此之後,雲國師才又回到衆人的視線,開始活躍起來。
辛願聽完,仍找不到任何頭緒,但有一點可以确定,離京城遠了之後,那個老道的招魂之術應該就不對她起作用了。
所以說,還是離西島國遠遠的吧,免得不是被困住就是被招魂的。
如果可以,她打算一輩子都不回去了,誰不向往自由呢。
見辛願沉思不語,秦慕秋輕輕撚了撚手指:“辛願,你此刻身在何處?安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