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002章 第 2 章
彎月如鈎,微風拂面。
秦小姐狀似随意道:“辛姑娘是逃荒至此,家鄉可是受災了?”
辛願想起原主的記憶,點頭:“不錯。”
西島國,是一個四面環海的大島嶼。
百姓靠海吃海,再種些米糧,也算安居樂業,可天不遂人願,一場罕見的暴風雨從去年秋天一直下到了今年開春,無數房屋和莊稼被淹沒,難民成群,尋常百姓只能靠官府開倉放糧。
可官府的糧食也有限,久而久之,百姓領不到赈災糧,就只能背井離鄉,到處讨生活,不管野草還是樹葉,至少能果腹。
盡管這樣,還是有不少人餓死。
譬如原主。
秦小姐蹙眉,一時沒有作聲。
辛願見她不語,試探問道:“秦小姐的家鄉也受災了嗎?”
這個女人不僅奴仆成群,災年還帶着這麽多人住客棧,吃客棧,一副不缺錢糧的樣子,定不是普通人。
忽然提起這個話題,到底是什麽意思?
辛願思索再三,決定順水推舟,試探一番。
秦小姐回神,平靜道:“辛姑娘有話不妨直說。”
辛願打量着她的神色:“秦小姐為何要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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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女人到底是善心大發,還是另有所圖。
秦小姐忽然揚了揚唇角:“辛姑娘是想問,我為何邀你去京城吧。”
辛願一滞,沒有吭聲。
秦小姐見她默認,坦然道:“我曾做過一個夢,夢到有人從天而降,成為我一生之摯友。”
言下之意是,她覺得辛願就是那個應夢之人。
辛願:“…”
這個女人真能扯,她差點就信了,才怪。
“秦小姐說笑了。”
秦小姐深深地看着辛願:“我信那個夢。”
話落,她不自覺地抿了抿唇,眼底悄然閃過一絲陰霾。
與其說是一個夢,倒不如說是每晚都會做同樣的夢,古怪又離奇。
辛願尴尬地笑笑,原主只是個農家女,跟這位奴仆成群秦小姐八竿子都打不着。
而她來自現代,跟這個女人就更扯不上關系了。
所以什麽夢,什麽摯友,辛願一個字都不信。
秦小姐卻好似較起了真,追問道:“辛姑娘不信我的夢?”
辛願無語片刻:“夢終究只是夢。”
她看着像是會信這種話的傻子嗎?
秦小姐意味深長道:“我覺得夢中那人,就是辛姑娘。”
辛願再次無語,這話讓她怎麽接。
秦小姐見她沉默,倏然一笑:“辛姑娘不必緊張,不管你相信與否,我都會視你為摯友。”
辛願呵呵一聲:“我謝謝你。”
秦小姐莫名覺得這話聽着有些不順耳,但又說不上來是哪裏不中聽。
說話間,已經回到了客棧。
走到門外,秦小姐又開了口:“不知辛姑娘今夜能否賞臉,與我小酌幾杯?”
辛願遲疑了一下,沒有拒絕:“榮幸之至。”
“半個時辰,我在房中等辛姑娘。”秦小姐說罷,走進對面的房間。
辛願輕輕舒了一口氣,回房後仍百思不得其解,這個女人到底圖她什麽?
對面房間裏。
秦小姐喝了口茶,問道:“秋月,你覺得此人如何?”
秋月想了想,答道:“奴婢覺得她有些不對勁。”
“哦?怎麽說?”
“辛姑娘談吐不凡。”
話點到為止,那張身份文牒上寫得很清楚,辛盼娣,年十八,出身佃戶。
西島國的佃戶,地位低微,比尋常農戶都不如,日常靠租種別人的土地為生。
這樣的人家,一般只能解決溫飽問題,根本沒有多餘的銀錢供子女讀書。
而辛願的談吐,絕非目不識丁之人,就其身份而言,不太合乎常理。
秦小姐放下茶盞,面露沉思。
秋月見狀,斟酌道:“主子打算暗中把她帶回去,還是跟國師那邊知會一聲?”
秦小姐眸色微沉:“先瞞着,待本宮回京,見過陛下再說。”
沒錯,秦小姐确實不是普通人,她是皇帝唯一的姐姐,是當朝長公主。
秋月敏銳地捕捉到了她話中的深意:“主子覺得國師有異心?”
秦小姐想到那些夢,幽幽道:“國師不可信。”
離京之前,國師曾造訪公主府,預言她此行會遇到從天而降之人,還說那天降之人是下一任國師。
秦小姐本來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她此次離京是為了籌糧,下一任國師是誰,遠遠不如百姓重要。
偏偏從見過國師那一晚開始,她便夜夜夢到一個人,看不清面容……
秦小姐幾乎不用想,就知道此事必跟國師有關,她被那妖道算計了。
“此女是國師要找的人,既然國師有異心,要不要奴婢…”秋月擡手在自己脖子上做了個橫斬的動作,明面上她是長公主的貼身侍女,私底下她還是一名出色的暗衛。
秦小姐沉默了一瞬,道:“先不要打草驚蛇,本宮另有打算。”
半個時辰後,辛願如約而至。
“秦小姐。”
她不着痕跡地打量了一眼房內,酒菜飄香,并無旁人。
秦小姐點了點頭:“辛姑娘請坐。”
兩人默默吃飯,氣氛還算融洽,卻又像是暴雨來臨前的寧靜,各自醞釀着風雲。
不多時,秦小姐終于開口:“辛姑娘是不是覺得,我所說的夢是胡言亂語?”
辛願面不改色道:“夢終究只是夢。”
這個女人怎麽還胡扯個沒完了,大晚上地邀她過來,就為了聊一個夢?
秦小姐舉起酒杯,似是放過了這個話題:“辛姑娘說得不錯,來,我們共飲此杯。”
辛願喝光杯中的酒,沒有吭聲。
秦小姐眸光淡淡流轉:“明日一早啓程,不出四日便能抵達京城,辛姑娘若不喜與我為友,屆時大可離開。”
辛願覺得這話也是胡扯,這個女人明顯是對她有所圖謀,結果現在跟她說,到了京城就能随時離開,騙鬼呢。
見她似是不信,秦小姐笑了起來:“辛姑娘不信我的話?”
她笑得明媚又自信,似沙場點兵的将軍,運籌帷幄,勝算滿懷。
辛願扯了扯嘴角道:“那就依秦小姐所言,到了京城,我便離開。”
萍水相逢,哪來的信任,防備還差不多。
秦小姐放下酒杯,突然改了話風:“辛姑娘是北方人吧。”
那張身份文牒上,持有者辛盼娣便來自北方。
“定州。”辛願想到原主的祖籍,這次沒有隐瞞。
她方才在房中翻找舊衣,發現原主一直貼身存放的身份文牒不見了。
憑直覺,她覺得八成是被這個女人拿走了,說不定現在已經派人去查她的底細了。
秦小姐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語氣不輕不重道:“辛姑娘可還有什麽親人?”
“家中還有爹娘和一個弟弟…秦小姐為何問這些?”
話說到一半,辛願心生警惕,反問回去。
秦小姐微勾了勾唇角:“辛姑娘的口音,更像是南方人。”
所以,什麽定州人士,以及那張身份文牒,未必都做得準了。
辛願一怔,忙找補道:“我娘親是南方人,耳濡目染之下,我可能也沾了些南方口音。”
繞那麽大圈子,原來是在這兒等她呢。
這是懷疑她的真實身份了?
說多錯多,辛願覺得不能再跟這個女人聊下去了,當下便起身道:“多謝秦小姐款待,明早還要趕路,我就先回房了。”
“相逢既是有緣,如此良辰美景,辛姑娘何必着急回去,不如與我把酒言歡,促膝長談。”
秦小姐擡眉,靜靜望着她,眸中隐隐透出幾分攝人的氣勢。
辛願嘴角微抽了一下,良辰美景?把酒言歡?
哪來的美景,見鬼的把酒言歡,她一點也不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