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58章
周末,莊雲生被郁崇約了出去爬山。
今天天氣還不錯,郁崇走在前面,不時回頭去看跟在後頭的莊雲生。
紅山到了這個季節是很美的,天氣雖然冷,但空氣格外清冽,加上陽光很好,讓人感覺很舒服。
爬到山腰上休息平臺,兩人找了個桌子坐下,要了一壺茶,這地方沒什麽好茶葉,就湊合着喝口熱的暖暖身子,順便解解渴。
郁崇去旁邊攤位又買了薯片、餅幹等幾樣零食拿回來,莊雲生從口袋裏找了濕巾給兩人擦手。
郁崇的目光不自覺地在他的白皙細嫩的手指上流連,莊雲生感覺到了,擡眼問他,“怎麽了?”
郁崇回答,“你的手很好看。”
莊雲生有點意外,歪着頭笑道,“郁總,調戲我啊?”
他以為郁崇會窘迫,卻沒想到他卻只是有些親昵得笑了笑,說了兩個字,“別鬧。”
就這麽短短的一段對話之後,氣氛就說不上怎麽暧昧起來。
莊雲生咳嗽了一聲,拿了薯片慢慢嚼着,指着高空經過的纜車說,“下山我要坐纜車。”
“行啊。”郁崇答應着,“山腳有一家店做羊湯不錯,下去以後我帶你去嘗嘗,這個時候最适合喝羊湯。”
莊雲生點頭,“行,都聽你的。”
盡管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只不過是讓他決定晚飯吃什麽而已,莊雲生這個态度也讓郁崇感到了一種被依賴的滿足。
下山的纜車上,莊雲生的臉色不大對,郁崇看出來了,用手背在他臉上紳士地碰了碰,“怎麽了,你恐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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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雲生擡頭看他,連嘴唇都白的完全沒了血色,“不是,我就是覺得......。”
“覺得怎樣?哪裏不舒服?”郁崇急切問道。
莊雲生捂着肚子,癱倒在座位上,胸口不斷起伏,“我的......我的......。”
這一句話還沒說完,莊雲生的身體突然就軟了下去,郁崇忙一把抱住他,怎麽晃莊雲生都沒反應。
冷汗順着郁崇的額頭往下淌,他臉色一瞬間也煞白,甚至比莊雲生的還吓人,他幾乎是顫抖着把手指放到莊雲生鼻端,在感受到對方的吐息後,才稍微松了一口氣,那樣子就像從什麽非常可怕的命運裏解脫了一樣。
他一手緊緊攬住暈倒的莊雲生,讓他靠在自己懷裏,另一手掏出手機,打了急救電話。
......
醫院急診室外,郁崇反複來回踱步,心神不寧。
過了很長時間,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醫生終于從裏面走了出來。
“他怎麽樣,季醫生?”郁崇急切地迎上去問道。
“已經沒事了,剛才醒過來一次,又很快睡着了。”季醫生回答道,“我給他做了全身檢查,他暈倒主要是正在發情期,雖然他打了抑制劑,但仍然影響他的身體機能,這個時候他真不該去爬山。”
聞言,郁崇頓時愧疚不已,“我不知道.....是我的錯,我是Alpha,他肯定不好意思跟我說,還被我以要多運動多健康為借口硬把拽出來爬山,我真是太不應該了!”
季醫生搖了搖頭,“其實你也不用太自責,這次也不只是因為運動,你之前說只爬到了半山腰就坐纜車下來了,主要是身上留下的後遺症讓他體質很弱,加上抑制劑的影響,才會這樣。”
“後遺症?什麽後遺症?”郁崇納悶問道。
季醫生似乎是愣了一下,才道,“你不知道嗎,我剛給他做的檢查結果裏顯示,他應該是遭遇過重大的傷害,最大可能是某種撞擊,因為我在他腹部發現了很大的陳年疤痕,看樣子當時的撞擊造成了他腹部皮膚的橫向開裂,最嚴重的是......。”
“是什麽?”在聽到季醫生說到莊雲生腹部遭遇過某種撞擊時,郁崇心裏已經翻江倒海,幾乎要背過氣去,他牙齒緊咬,臉部肌肉緊繃到幾乎在輕微跳動,他的目光就像是兇狠的餓狼,充滿了渴求欲與攻擊性。
季醫生似乎被他的樣子吓到了,他磕磕巴巴地遲疑道,“你......你是他什麽人,涉及到患者的隐私,我還是......。”
“我是他......,”那兩個字差點從郁崇嘴裏冒出來,好在他及時住了嘴,莊雲生那個助理許元已經接到了通知,應該沒多久就會趕到,如果他在這裏說漏了嘴,醫生護士再傳給許元知道,那他就有輕待莊雲生的嫌疑了。
“我是他朋友,”郁崇強調道,“未來可能發展成戀人的那種好朋友。”
季醫生上下打量了一下他,沉吟了一會兒才道,“好吧,患者沒有其他家屬在,病情也只能跟你說了。我給他做了腹部B超,發現他沒有生殖腔,但生殖巢內有一些增生......。”
郁崇的眼睛已經赤紅了,他幾乎是機械地跟着對方重複字詞,“增生?”
“是的,”季醫生點頭解釋道,“這是懷過孕的痕跡。”他遲疑着似乎想思考出一個更簡單易懂合适的語句,頓了一下繼續道,“他應該是懷過孕,然後在懷孕初期,遭遇過某種撞擊造成流産和生殖腔損傷,最後不得已,将整個生殖腔都摘除了出去。”
嗡!
“哎,郁先生,你這是怎麽了?”季醫生一把攙扶住差點倒在地上的郁崇,忙回頭叫人,“護士,護士,快推個床過來!”
“不用了,”郁崇有氣無力地扶着牆壁站好身體,他眼前幾乎一片白茫茫,勉強能看清面前站着的季醫生,他磕磕巴巴地道,“我沒事......他......懷孕......我開車撞到他......他真的懷孕了......。”
季醫生眉頭皺得很緊,“郁先生,你沒事吧?”
郁崇搖頭,“我沒事,我沒事。”
他靠着牆,滑坐到地上,不顧衣服在牆壁和地上碰上灰塵,“我早懷疑過的,可是這太不可思議了,我不敢想,我怕這又是我的幻覺,可是,原來是真的,竟然......。”他又哭又笑,完全失态。
在季醫生腳步微動,幾乎忍不住要去叫保安時,郁崇從地上站了起來,他眼神很亮,嘴唇顫抖,但到底看起來沒那麽吓人了,他對季醫生說,“我能進去看看他嗎?”
季醫生遲疑了一下,點頭道,“我馬上安排人給他轉到病房去,你可以去那邊等他。”
郁崇點頭,應道,“好。”
......
病房裏,臉色蒼白的莊雲生還在沉睡。
一把空椅子放在床邊,郁崇坐在床上,緊挨着莊雲生的身體。
他幾乎是用一種做夢般的眼神看着對方,從頭到腳,在被子以外的部分就看那些露出來的部分,在被子裏的部分,他就用目光描摹那些輪廓。
這幾乎是一種信徒望着神靈的眼神,那麽虔誠那麽溫馴那麽感恩。
這麽看了好一會兒,郁崇的目光在莊雲生頭頂停住,他伸手在對方頭上輕輕拂了一下,之後,他閉了閉眼,喃喃道,“我早該碰碰他的,這感覺跟以前是一模一樣的。”
他用手指輕輕撚着床上人的柔軟發根,這個Omega的頭發和他的人一樣,都是柔軟清爽幹淨的,從郁崇第一次在對方的破出租屋裏醒來,當他五感從宿醉中恢複的時候,他在那個簡陋殘破的屋子裏,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那是一點淡淡的屬于Omega的信息素味道,還有他常用的沐浴露洗發露的香味,再加上一點點他身上的說不出來特別好聞的味道。
他的手指白皙細嫩,走起路來速度不快,但腳步輕快,穿着那種戴矮跟的皮鞋時,遠遠見到郁崇,他的腳步會變快,踩在大理石地面上會發出咚咚咚的聲音,那時候,他就像行走在森林裏歡快的小鹿,是純真的,是快樂的,是讓人看到就會心生愉快的。
可是,後來,郁崇看着自己的手,是他破壞了這一切,是他想要得太多,卻失去了自己最寶貴的人。
看着看着,郁崇的視野裏突然發現了一點異樣,他身體往下彎,湊近了仔細看,才發現莊雲生柔軟濃密的黑發根部,已經有了星星點點的白。
郁崇心裏一震,驀然意識到,莊雲生的黑發原來是染的。
緊接着,他幾乎渾身都顫栗起來,是了,那天他在停屍房,見到了妻子的遺體,就一個晚上沒見,他白了滿頭的白發。
心裏在一抽一抽的疼痛,幾乎疼得人喘不過氣來,郁崇的腦子裏嗡嗡亂響,痛苦的尖銳的聲音統統紮進他耳道,又穿透過去紮進了腦仁兒裏,郁崇覺得自己就要這樣因極度的心理上的痛苦而痛死過去。
“可人......真的是你!”郁崇用嘶啞的嗓音說道,“你回來找我報仇了。”
......
醫院離綢扇山太遠,許元一路超速,到醫院時還是已經很晚了。
看了手機裏郁崇發來的信息,他确定眼前的病房就是他要找的地方。
有護士從裏面走出來,看了他一眼,問道,“你是來看莊先生的?”
許元點頭,“他怎麽樣?”
護士回答,“已經醒了,沒事了,家屬給辦了手續就可以回去了。”
許元點頭表示感謝,敲了敲門,等裏面有了回應才走進去。
剛進門,他就愣了一下。
病房裏沒什麽不對,莊雲生正倚靠在床頭,手裏拿着個蘋果在啃。
郁崇則坐在病床邊的椅子上,正給莊雲生剝桔子。
見他進來,郁崇把剝好的橘子用紙巾墊着,小心放在床頭櫃上,他低頭看了莊雲生一眼,就是這一眼讓許元覺得心裏有些說不出的奇怪,那是一種藏着深深的某種說不出口的心思的眼神,那眼神深沉似海,似乎藏着無數的可能。
郁崇沖莊雲生笑笑,“許元到了,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莊雲生吃着蘋果,擡頭看着他笑道,“忙你的去吧,有許元管我就行。”
郁崇點了點頭,轉身沖許元短暫地笑了一下,“麻煩你了。”
“再見。”
說着,郁崇就毫不留戀地邁出了病房門口,很快消失在了走廊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