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54章
賀之岚的消息很靈通,第二天就來莊生娛樂找莊雲生。
“聽說你昨天和郁崇出去約會了?”賀之岚倚靠在沙發上,一副興師問罪的架勢。
莊雲生笑着瞥了他一眼,“吃醋了?”
賀之岚不答反問,“你看上他了?”
莊雲生沒回答,只盯着他看,賀之岚冷笑一聲,身體前傾,低頭看他,“據我對郁崇的了解,他絕對不會屈居人下,尤其你還是個Omega!”
莊雲生仰頭哈哈大笑,賀之岚皺眉看他,“你笑什麽?”
莊雲生輕聲細語,“麻煩你別表現得像是後宮裏争寵的妃子一樣好嗎?”
聞言,賀之岚愣了一下後,面有愠色,正要發火,就聽眼前Omega說道,“不想屈居人下,也不是不可以啊。”
賀之岚桃花眼微眯,“你跟我說過你只做top。”既然都可以,他豈不是無緣無故被耍了這麽久。
莊雲生卻突然說,“郁尚的一個代理商出了件事,事情不大,但是可以運作到很麻煩。”
賀之岚疑惑,“什麽意思?”
“我能不能做bottom要看你的誠心啊。”
“到底什麽意思?”
“你去運作這件事,給郁崇找麻煩,相信你很樂意這麽做,我等着看你的成果。”
賀之岚久久沒吭聲,用一種懷疑中暗含戒備的目光盯着眼前的Omega看,莊雲生不動也不躲,老神在在地任他盯着,慢慢細品手中的熱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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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後,賀之岚開口,“好,就這麽說定了。”
當天晚上,打扮得光鮮亮麗的白清乘上私家車,高興地出門赴約。
到達地方時他卻眉頭一皺,眼前的環境令人大皺眉頭。
賀之岚帶着鴨舌帽和墨鏡,比白清打扮得還像個怕被人認出的明星,他坐在這個破破爛爛茶館的陰暗角落裏,像個幽靈。
白清坐到他對面,整理了心情,露出甜蜜一笑,“怎麽有空找我了,我還以為你把我給忘記了。”
賀之岚沒搭這個茬,直接問道,“我需要你去郁崇那裏偷一份文件。”
白清神色一變,半扭轉過身體朝空無一人的茶館裏看了看,才低聲道,“我跟他已經鬧掰了,沒機會去他辦公室,再說他已經懷疑我了,我不能再這麽做。”
賀之岚諷刺地笑,“郁崇那人愛面子,你去了他也不會趕你走,怕什麽!”
白清想發脾氣,想到眼前這人和郁崇不同,是完全沒良心的,只憑喜好做事,于是只好盡量壓下火氣,纖細白皙的手指搭在桌面上,身體前傾,漂亮的臉蛋上都是讨好的神情,“真不行,上次他話說得很難聽,我再去找他也太沒面子了。”說着,他又故态複萌,桌上那只手就去摸對面坐着的Alpha的手臂,卻被粗暴地一下子甩開,賀之岚眼神冰冷地警告道,“跟你說過沒,我很厭惡你跟我來這套。”
這個Alpha平時看起來很好說話,認真起來攻擊性卻極強,白清一下子身體往後一退,撞到椅背上。
賀之岚眼睛眯起,“當年你為了讓齊可人難過,讓我騙他我是你的追求者,我覺得好玩,忍着惡心答應你了,可是,白清,你不會真的妄想我和你怎麽樣吧?”
白清從來都是被人捧着的,從沒被這麽奚落過,他的外貌和家世讓他無往不利,沒有受過這樣的侮辱,遂挺直了脊背,争辯道,“ 賀之岚,你也沒什麽了不起,我的條件配你綽綽有餘!”
賀之岚眯眼笑,“什麽條件?拿我和你的名字并排放一起都是一種侮辱,”白清想要開口,被賀之岚語速極快地攔住,“白家最近狀況又不好了吧,這次你大哥有什麽辦法?還是要獻弟救公司嗎?”
白清漂亮的眼睛瞪得極大,震驚又害怕的情緒讓他的嘴巴顫動,卻說不出一個字來。
“魏敏,王建軍,唐喜德......。”
賀之岚的嘴裏多冒出一個名字,白清的臉色就變得更差一分。
“你在我手裏的把柄多得數不清,不按我說得做,我會讓你的下場很難看。”賀之岚慢條斯理地說。
白清胸口劇烈起伏,全身血液上湧,腦袋裏嗡嗡作響,咬牙切齒道,“總比你一個殺人犯的把柄要少。”
賀之岚眉毛微挑,“你可以去告發我啊,不要妄想我陪你一起玩完,你手裏沒有證據。”
白清的脊背瞬間彎了下去,神色迷茫地盯着桌面,整個人的精氣神似乎一下子都被抽幹了,身上的華服裝飾都跟着暗淡了幾分,半晌後,他才有氣無力地語調道,“我去想辦法,你等我消息。”
兩三天後,郁崇又來找莊雲生。
經過短暫地被關進警局那次,郁崇的狀态并沒什麽大變化,只是神色疲憊了幾分。
莊雲生正穿外套要出門,見他進來有些詫異,“怎麽突然過來了?”他看了随後跟進來的許元一眼,擺擺手讓對方離開。
郁崇眼中神色沉沉,“想來看看你,你要出門嗎?”
“嗯,”莊雲生輕聲應答,“去參加一個朋友的結婚周年紀念。”
莊雲生以為郁崇會識相地告辭,卻沒想到對方突然問道,“我能一起去嗎?”
莊雲生眼中神色有點複雜,半晌後開口,“行啊。”
一家中等消費的飯店包間裏,一張桌子圍坐了十來個人,柳果和邱桁都是不喜歡大操大辦的人,這次之所以要辦周年,還是因為兩人在事業上都有了明顯起色,又很久沒和朋友聚了,才借此機會和大家熱鬧一下,邀請的都是雙方極好的親屬朋友,可丁可卯地安排的座位,沒想到多了一個郁崇,正好十二人位的餐桌,硬生生又擠進一把椅子。
莊雲生送完禮物,對柳果夫夫表示了抱歉。
空着手硬加塞進來的郁崇多少有點尴尬,盡管柳果并沒對他表現得太過排斥。
郁崇沒想到莊雲生要來參加的,是柳果的結婚周年慶。
當年他和齊可人在一起後,第一個見的可人這邊的親戚朋友就是柳果。
可人和父母弟弟不親,性子雖然随和,但并不和人輕易交心,交際面也不廣,柳果是齊可人很重視的朋友,甚至比親人還親。
後來發生的事,讓郁崇每次見到柳果心裏都會隐隐泛起內疚和慚愧,還有隐藏的難以出口的沉痛。
如今他跟着莊雲生來到這裏,雖然他內心裏覺得,莊雲生和齊可人之間必定有某種隐秘的聯系,他甚至懷疑齊可人的靈魂通過某種方式取代了莊雲生,或者幹脆就是齊可人複活了。
他知道他的想法太過詭異,所以他不會告訴別人,要不然肯定會被人當成瘋子。
別人不知道他的想法,包括柳果,所以,此時此刻,郁崇覺得自己就像是個死了老婆沒多久,就耐不住寂寞找了新人的渣滓,坐在桌旁時,尤其是參加的結婚周年慶,先得他更加灰撲撲地無地自容。
好在這次聚會的焦點不在他身上,在座的大多數人都不認識郁崇,和他不在一個圈子,只是最初好奇地問了幾句,就不再多話。
大家吃了點東西墊了肚子,柳果和邱桁就站起身。
柳果是個娃娃臉,不顯年紀,雖然比邱桁大,看着卻比日漸成熟的邱桁小了很多。
兩人側頭對視一眼,微微一笑,眼中深刻的情感糾纏讓外人都能看得出來,令人羨慕。
柳果先開口,“我和阿桁在一起三年了,說實在的,當初我跟他結婚,是懷了找人跟我一起承擔肩上重擔的心思,在這一點上,我心思不純,對不起阿桁。”
邱桁伸手在他後頸上捏了捏,向來少言寡語的他笑着搖了搖頭,用動作表示不介意。
柳果寬慰地笑笑,“這三年,我們一起經歷了很多,我的母親和他父親相繼離世,別人知道了可能覺得少了拖累,我們該松一口氣,可對我們來說,每一次失去親人都像天塌了一樣,雖然負擔沉重,雖然我們很累,可是還是希望他們活着,哪怕他們躺在床上連話都說不出,但每次苦了累了回到家,還有爸爸媽媽可以叫,就覺得很幸福。”
柳果勉強抑制住眼眶裏的淚水,身體晃了晃,邱桁攬住他肩膀,承擔住他的重量,讓他依靠着。
柳果接着道,“這三年裏,我們最難的時候,連續兩三個月都沒見過面,每次我下班,阿珩已經去上班了,他回來時,我又已經出門了,我們兩每個人都打幾份工,還要留時間照顧老人,說實在的,阿珩和我結婚前,本來過得不至于這樣辛苦的,我說兩個人一起承擔,其實是我拖累了他。”
這次邱桁沒再沉默,他側頭在柳果的頭頂親了一下,低聲道,“沒有拖累,和你在一起我很開心。”
柳果笑起來,圓圓的臉瞬間迸發了光彩,“好在,一切都在好轉,今天是我和他三周年的結婚紀念日,我要在今天宣布一個屬于我們的好消息。”
他和邱桁對視一眼,道,“我們換新房了,我和阿珩,還有我父親,我們有新的家了,比原來大,比原來好,我和阿珩的收入都穩定升高,我相信,我們以後會越來越好!”
有人發出一聲贊嘆地吆喝,“好!”
衆人跟着一起鼓起掌來,莊雲生嘴角一直帶着微微的笑意,看着這對恩愛的夫夫,也輕輕鼓掌。
郁崇不知道在想什麽,側頭看了他一眼,又轉向柳果兩人,目光透出深思。
柳果和邱桁舉起杯子,“今天,我們兩人敬大家一杯,謝謝多年來你們對我們夫夫兩人的照顧和幫助,沒有在座的每一位,我們也許撐不到現在,謝謝你們!”
一杯酒下肚,氣氛活躍了很多,柳果從和朋友聊天的丈夫身邊走開,走到莊雲生面前。
莊雲生站起身,道了聲,“恭喜。”
柳果點頭,深深地看着他,突然伸出手臂,抱住了對方,莊雲生有點意外,還是伸手攬住了他的背,感受到柳果小小的身體在微微顫抖,郁崇就站在他們身邊看着他們,但并沒看到在他看不到的死角,柳果趴在莊雲生耳邊說了什麽話,莊雲生微微一愣,繼而更加緊地抱住對方,兩人抱了好一會兒才分開。
之後,柳果笑着看着眼前的Omega,誠心誠意地說,“謝謝今天你能來,我很高興。”
莊雲生拿起杯子和他幹了一杯酒,也笑了。
聚會結束後,郁崇送莊雲生回家。
莊雲生神色飄忽,有點喝多了,但神志還清醒。他的眼神很惬意滿足,像是心頭的所有煩惱都被撇去一空,只剩下舒坦和靜谧。
車子上了高速時,莊雲生突然開口,“不回家,去海邊。”
郁崇愣了一下,“去哪裏?”
莊雲生知道他問的是去哪裏的海邊,他沒繞彎子,直接回答,“你常去的。”
郁崇意外地扭頭看了他一眼,車子加速,在灰色的高速路上疾馳。
海邊,浪花拍打着崖底的礁石,冷風呼嘯。
這樣的場景喚起了郁崇很多不好的回憶,他的臉色鐵青,卻并沒着急想走,只默默陪在莊雲生身邊。
莊雲生看着遠處天邊飛來的海鳥,大風吹亂了他的額發,他眯着眼睛,目光幽遠。
兩人在海邊站了很久,久到郁崇忍不住想問點什麽。
莊雲生卻突然轉頭看過來,沖他笑了笑,“我很高興。”
“為什麽?”郁崇轉移思緒,下意識問道。
莊雲生的臉和齊可人的重合,只是多了一顆像是盛滿了淚和血的紅痣,他淺色的嘴唇開合,輕聲說,“至少有人是幸福的。”
郁崇神色微變,那一瞬間,他似乎中了一槍一般,不由自主往後退了一步。
莊雲生彎起嘴角笑,“我不知道我為什麽還活着。”
聞言,郁崇呼吸一窒,他幾乎以為莊雲生的下一句話就是......,莊雲生卻又笑了一聲,道,“吓到你了嗎,我并不是說想死的意思,只是,我覺得每個人活着總該有點特殊的意義,比如賀之岚,他活着就是為了高興,怎麽高興怎麽來,再比如白清,他活着就是想要得到,想盡辦法得到他想要的一切,再比如你,”他停頓了一下,笑道,“你活着是為了責任。”
“責任?”郁崇喃喃重複。
“對,責任。”莊雲生肯定道,“郁崇,我都替你累,賀之岚和白清都算不上什麽好人,但他們在為自己活着,只有你,是在為別人活,為了名聲,為了肯定,為了面子,為了家庭,為了公司,為了所有員工......。”
郁崇嘴巴動了動,想說話,莊雲生伸手捂住他嘴唇,“聽我說完。”
郁崇驚訝地看他,莊雲生收回手去,“所謂的為了理想,其實也不過你希望得到他人肯定的一個工具,你太在乎別人的想法和态度了,郁崇,你就像活在監獄裏,卻不自知,可憐。”
莊雲生最終下了定論。
郁崇似乎并不贊同他的理論,卻沒開口反駁,只露出深思的神色,良久後,他才問道,“那你呢,為了什麽活着?”
莊雲生轉身看向大海,海鳥還在烏雲遍布的天空下盤旋,孤獨又優雅,他說,“我知道,可是我不想。”
郁崇眉頭微皺,還想再問,莊雲生卻已經扭頭看着他笑,笑容燦爛,眼中卻是寒光,“你不會想知道的。”
郁崇不明白,卻仍然輕聲安撫道,“你還年輕,不要想太多。”
莊雲生笑,“是啊,我才27歲,心态卻是老人了。”
郁崇不贊同地看着他,莊雲生搖了搖頭,嘆了口氣,“太冷了,走吧。”
回去的車上,郁崇問他,“以後還可以約你出去嗎?”
莊雲生看着窗外,無可無不可地回答,“可以啊。”
郁崇點頭,“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