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第二天下午,莊雲生在家換好了衣服,和許元一起直奔公司。
新簽的幾個小愛豆正在休息室化妝換衣服,莊雲生去看了一眼,個頂個的一臉緊張又興奮,他們幾個都是二十左右的新人,剛邁進圈子,對什麽都新鮮,第一次參加這種場合明顯難以抑制地開心。
莊雲生對他們很厚道,三個人有兩個都已經進組,劉石演的是一部仙俠劇裏的白衣師尊,阚汀在一個警匪劇裏演反派,雖然不是演主角,但都是好人設的網劇配角,另一個女孩子叫安夏,她志不在此,就被送去培訓,準備參加一個選秀節目,莊生娛樂給他們都量身打造了适合他們的規劃。
安夏見了莊雲生就眼睛一亮,嘆道,“老板,您今天這身衣服太好看了,您該多穿穿這種的,別總穿那麽板正。”她年紀最小,在公司跟莊雲生比較敢說話。
果然,莊雲生笑着捏了捏她肉乎乎的臉蛋,問她,“我很久沒去看你了,最近練得怎樣?”
說到這個,安夏精神頭就下去了,吭吭哧哧說不出個完整話。
莊雲生正想稍微訓她幾句,一個頭頂綁了個蘋果揪揪的男人就突然靠了過來,特別近地仔細端詳他的臉。莊雲生沒躲,眼睛在他周身掃視了一圈,眼中有了了悟,笑道,“是小奈大師?看出什麽了?”
小奈是圈子裏挺有名的化妝師,莊雲生為了這三個小孩下了血本,特意花重金把他請了過來,這是他第一次見到這人。
小奈說,“素面和你的衣服不搭,我得給你化個妝。”
莊雲生擺手道,“還是不用了,我又不是藝人,差不多就行。”
小奈眉頭微皺,“你在懷疑我的專業性。”
莊雲生哭笑不得,“真不是那意思......。”
小奈說,“不是這意思就坐下,我不收你錢,當額外贈送的。”
大師的脾氣就是不一樣,莊雲生沒辦法,被按坐在化妝鏡前,幾個小愛豆也勸他,“您底子本來就好,化一下肯定更好看,就化一下呗。”
莊雲生在鏡子裏用眼神向身後的許元求救,許元雙臂抱胸,一副樂見其成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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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雲生徹底投降了,“行吧,不過我有個要求,妝容一定要淡,不可以太濃。”
小奈嘴角微抿,“我說過,不要懷疑我的專業性。”
兩小時後,莊雲生和許元帶着莊生娛樂的三個新人,還有随後趕過來的雲莛,另外還有随行的化妝師攝影師等等,三輛車浩浩蕩蕩出發去了王家大宅。
這次晚宴的主家是王顯達,前陣子他因為泡妞被打的事被傳得人盡皆知,還為此住了一段時間院,本來這事是個醜聞,但對他來說問題卻不大,因為圈子裏誰都知道他混,這類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出,虱子多了不怕癢,竟然都習以為常了。
出院後還舔着臉辦宴會慶祝,當然暗地裏是想給民辦醫院那事拉拉投資,不過這臉皮也是夠厚的了。
莊雲生一進宴會廳,周圍的人都不免注意了過來,畢竟他這一行人個個都是高顏值,況且莊雲生還是目前圈子裏炙手可熱的新貴。
王顯達離老遠就開始寒暄,熱熱鬧鬧地迎到莊雲生面前,眼睛在這位年輕有為的Omega身上來回打量,眼珠子在莊雲生眼下的淚痣和細窄的腰上停留了格外長的時間。
莊雲生像沒注意到他露骨的目光一樣,大大方方和他握了握手,在對方試圖抓住他手不放的時候,他幹脆主動抓住對方,把人拽到自己身後跟着的幾個愛豆面前,笑着道,“來,王總,給您介紹一下我公司新簽的藝人......。”然後自然而然地把手放開。
藝人的長相自然是很好的,何況還特意做了造型,王顯達看得眼睛發亮,注意力很快被吸引過去,雲莛彎起嘴角微微一笑,嘴巴很甜,哄了這位王總幾句,抽空還跟莊雲生眨了眨眼,莊雲生笑了笑,把許元留下看着,自己轉身走了。
郁崇從莊雲生一進來,就注意到了對方,但仍穩穩地和人聊着天,并沒給予額外的關注。這個莊雲生與齊可人外貌基本一模一樣,性格和做事風格卻完全不同,郁崇本來對莊雲生的存在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期許,但與之交往了幾次後,他失望地發現,齊可人是齊可人,莊雲生是莊雲生,就算長着一樣的臉,他也不是他。
莊雲生這個人,太世故也太現實,連齊可人的萬分之一都趕不上。
這樣的事實等于是在傷口上撒鹽,很久沒有做過的夢又回來了,他一次又一次夢見齊可人回到他們的別墅,夢見他們往日的日常生活,又一次次在夢醒以後淚灑枕頭,一次次痛徹心扉。
所以,郁崇不想再看見這個莊雲生,一句話都不想再和這人說。
同樣在默默關注這邊的,還有賀之岚。莊雲生走進大廳時,他就擡眼看了過去。
今天,莊雲生穿了一身仿軍裝的青薄荷色禮服,顏色清爽,襯得他膚色更顯透亮細膩。禮服上身是帶肩章掐腰上衣,腰上束着淺棕色帶暗紋皮帶,本來就窄細的腰顯得只手可握,腰線下自然過渡到胯部,背影的曲線格外漂亮,下半身是緊貼皮膚的褲裝,腳上蹬着黑色皮靴,靴頭上則是充滿異域風情的精致花紋,仔細看,那是與腰帶相呼應的同款式花紋。
他頭上歪戴着一頂與衣服同色系貝雷帽,下面略長微卷的發尾柔和地覆蓋在小巧精致的臉旁,臉上上了淡妝,他五官本來是柔和舒服的類型,上了妝後,化妝師強調了眼尾的眼線和唇妝,高光和陰影打得恰到好處,讓他臉型更加立體,整張臉一下子就豔麗了幾分,笑起來看人時,竟然有了幾分攻擊性的魅惑感。
莊雲生注意到不遠處的目光,回頭看過去,沖着賀之岚微微一笑,走了過去。他的身體很薄,雙腿又長又直,邁步走過來時,賀之岚隐隐覺得心頭一跳。
莊雲生站定在他面前,眼皮垂下又擡起,眼角的眼線随着他的動作侵入延伸到賀之岚的心底,“好久不見,賀總。”塗了正紅色唇膏的嘴角微勾,眼下的淚痣裏光華流轉,霎時間的表情仿佛既悲且喜。
賀之岚的桃花眼直勾勾看着對方,臉上神情罕見地認真嚴肅。
莊雲生的睫毛眨了眨,注意到他的目光,嘴角勾得更高,露出兩排細白的牙齒,像一條漂亮的鯊魚,在展示自己優越又極富攻擊性的魅力。
賀之岚盯着他,還是保持沉默。
莊雲生與他對視,幾秒後,他似乎懂了什麽,微微低頭,掩去了眼中一閃而過的情緒,再擡眼時,不笑了,轉身就走。
胳膊卻被有力的大手抓住,莊雲生轉頭去看,賀之岚臉上的神情簡直可以說是緊繃到暴戾。
莊雲生一邊眉毛微挑,“你想好了?”
賀之岚猝然放開了手,莊雲生仰頭無聲一笑,笑得恣意又輕狂,就這樣在賀之岚緊迫盯視下走開了。
不遠處,郁崇收回目光,轉身背對向這邊,身體的姿态裏透露着顯而易見的拒絕。
莊雲生注意到了,無聲冷笑。
大廳另一側,雲莛面前圍着幾個俊男靓女,氣氛并不愉快。
莊雲生只是看着,并沒過去,等那幾人趾高氣昂地離開後,他才走近了觀察雲莛的臉色,“怎麽樣?”
雲莛無所謂地笑了笑,“是白清的朋友,替柔弱可欺的Omega打抱不平來着。”他聳了聳肩膀,他是真的無所謂,“這點麻煩只能算是撓癢癢。”
莊雲生看着這樣的雲莛,心裏在想,如果齊可人早些認識雲莛,就更好了。
晚宴結束時,王顯達應該是達成了目的,一副心滿意足的樣子,連眼下還沒完全淡下去的烏青都看着有了幾分光彩。
莊雲生帶人告辭離開,出了宴會廳,卻讓許元帶人先走,給他留一輛車。
許元深深看了他一眼,莊雲生保證道,“放心,不會有事。”許元這才願意離開。
這次晚宴熟人比較多,郁崇多喝了幾杯,從宴會廳裏出來時,風一吹,微醺的感覺讓他頭腦不是太清醒。
不遠處有輛黑色轎車駛過來,在他面前的行車道上停下,按了聲喇叭。
尖銳的喇叭聲刺得郁崇腦袋抽疼,他皺眉望過去,就見車子駕駛位車窗降下來,一張他無比熟悉的臉挂着他不熟悉的笑容露了出來。
莊雲生笑得熱情又世故,沖他擺了擺手,“郁總這是要去哪,我帶你一程?”
郁崇不想搭理這人,但良好的家庭教養又讓他無法做到,只好往前走了幾步,離車子大概一米多距離,道,“不用麻煩了,司機在前面等我。”
沒想到莊雲生并不放棄,明顯的拒絕也沒有讓他的笑容遜色絲毫,他反而示好地眨了眨眼,“我是有事跟郁總商量,就給我個面子讓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郁崇低頭看着他,好半晌,終于是繞到另一邊,打開副駕車門,坐了進去。
莊雲生發動車子,腳下一踩油門,車子滑行了出去。
郁崇看了眼莊雲生單手握着方向盤,另一手在兩人中間的扶手上方閑适地跟着收音機音樂打着拍子,微微皺了皺眉。
齊可人開車總來都是雙手緊握方向盤,認認真真,很注重行車安全,不會這樣漫不經心。
“回別墅嗎,還是去郁家老宅?”安靜的車內空間裏,莊雲生突然問道。
郁崇的思緒還停留在過去的回憶中,聞言微微一愣,臉色突然就變了,他轉身看向駕駛座上的人,神情難看極了,“你怎麽知道我住哪?”
“什麽?”莊雲生在行車間隙扭頭看了他一眼,注意到他的神色後,表現出誇張的驚恐和不安,“哎呀,我要是說我找人調查過你,你會不會很生氣啊,”他頓了一下,才繼續道,“哥夫?”
郁崇放在身側的手指輕顫,注意力瞬間被轉移,嗓音低沉,“別這麽叫我!”
莊雲生沒問為什麽,只是嘴角撇了一下。
半晌後,郁崇才又開口,“你找我是為了那個綜藝?”
莊雲生點了點頭,笑道,“你的CEO聯系過我,讓雲莛主動退出《愛的對對碰》,我沒同意。”
郁崇眉頭微皺,“郁朝娛樂的事本來就是由他全權負責,上次我已經不該越界的。”
莊雲生睨了他一眼,語氣暧昧道,“憑我和你的關系也不行嗎?”
郁崇突然發難,沖着莊雲生發火道,“莊雲生,我警告你,我不是賀之岚,更不是雲莛那類人,麻煩你自尊一點,不要頂着這張臉做這種事!”
莊雲生臉色也嚴肅起來,路口正碰上紅燈,他挂到P檔,好整以暇地轉身看向身邊狂怒的男人,語氣是平靜的,眼神卻是淩厲的,“我頂着這張臉做什麽又怎麽了,賀之岚又怎麽了,雲莛又是哪類人,郁崇,我勸你說話前要三思,只看表面就輕信是一種愚蠢,”郁崇臉色更難看了,亟欲發火,莊雲生卻不急不慢地接着說道,“當然,對誰都保持懷疑,甚至對最親近之人都不信任,那不僅是愚蠢,那是不自知的惡毒,因為那是插入親近人心口的一把刀,最鋒利的刀!”
郁崇整個身體一震,眼睛都紅了,“你都調查我什麽了,過去的事你知道多少?”
滴滴滴!路口綠燈了,是後面的車子在催促。
莊雲生瞥了他一眼,挂回D檔,車子繼續前行,他說,“郁總,我騙你的,私下調查你是侵犯你的隐私,我不會這麽做,你家在哪很好打聽,不需要調查。”
莊雲生沒用郁崇指路,把車子直接開到了別墅大門前。
郁崇沒下車,低頭坐在副駕上,不知道在想什麽。
莊雲生隔着車窗,目光複雜地看着眼前這棟建築。
半晌後,郁崇打開車門,“綜藝的事我會跟郁朝那邊說,雲莛可以繼續留下。以後我們不要再見面了,包括在公共場合,我聽到邀請名單裏有你的話,我會避開。
莊雲生嘴角微撇,點了點頭,平靜道,“如您所願。”
郁崇下車,走向別墅大門,莊雲生發動車子離開。
郁崇的鑰匙才插進大門鎖孔,就聽見茲的一聲,是車子緊急剎車時,車輪在地面摩擦的噪音。
他轉身看過去,就見那輛載他回來的黑色轎車停在了不遠處,他眉頭微皺地看了一會兒,發現那車子動也不動,他想開門進去不管,但心裏隐隐有不安,還是收起鑰匙,快步走了過去。
車窗裏黑黝黝的,郁崇敲了敲窗子,發出悶悶地咚咚聲,車窗沒動,郁崇正要喊人,就見車門被從裏面打開,露出個縫隙來,郁崇抓住車門大力拉開,吼道,“莊雲生,你搞什麽鬼......!”
駕駛位上,莊雲生臉色蒼白,額頭帶汗,他虛弱地捂着自己的腹部,跟車外的人說,“麻......麻煩送......送我去醫院,我不舒服。”
***
一瞬間,郁崇臉色大變,從沒有這麽一刻,莊雲生的臉與齊可人的如此相像,這種神情郁崇在齊可人臉上見過,那是車禍那次......。
郁崇的心跳得飛快,一種猛烈的恐慌和壓抑感襲向他全身,他的臉皮在劇烈的情緒影響下忍不住抽動,手指抖得像患上了帕金森,莊雲生伸手抓住他胳膊,郁崇身體劇烈一顫,莊雲生擡起蒼白的臉看他,眼神哀戚,像從地獄裏爬出來索命的鬼,他問,“你為什麽不送我去醫院?有什麽事比我的安危還重要嗎?”
郁崇眼睛瞪大,眼白都紅了,他嘴巴張開又閉合,聲音抖得如風中火燭,“你......你......!”
“是你撞了我,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那兩片熟悉無比的嘴唇開口說道。
郁崇“啊”了一聲,不由自主後退了兩大步。
“郁總,你怎麽了?你說話啊,到底怎麽了?”
猶如一罐涼水突然砸在頭頂,郁崇身體又是一震,抓在手臂上的手用力地讓他發疼,他的思緒終于從迷亂中清醒過來,看清了眼前的情況。
莊雲生正一臉蒼白地看着他,神情擔憂,“你剛才怎麽了,我怎麽叫你你都不說話,臉色還很吓人......。”
郁崇急急喘着氣,想要鎮定住情緒,目光在莊雲生渾身上下逡巡了好幾遍,重點看了他時尚的穿着、微卷的頭發,還有華麗的裝飾,這都是齊可人喜歡的風格,他長長呼出一口氣,情緒穩定了很多,開口說話前,他覺得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設,但是聲音出口時,還是啞得吓人,他說,“你挪到副駕去,我送你去醫院。”
車子又一次上路,這次開車的是郁崇。
莊雲生單薄的身體無力地靠在椅背上,頭側向車窗的方向,在郁崇看不見的角度,他嘴角抿起,露出個情緒複雜的笑容,低聲喃喃,“果然還是這樣,對誰都多情,裝病對他來說總是管用的。”
郁崇聽見他在說話,但沒聽清,問了一句,“什麽?”
莊雲生轉頭看他,“沒什麽,麻煩去松山醫院,有我熟悉的醫生。”
郁崇看眼導航,發現車程不遠,點頭答應了。
醫院急診室裏,莊雲生閉眼躺在病床上,似乎已經睡着。
郁崇站在床側,低頭看着他蒼白的臉色出神。郁崇自己的臉色也相當差,他的神情裏甚至有一種劫後餘生般的疲累和茫然。
幾分鐘後,一個穿着深藍色護工工服的中年女人過來了,郁崇轉頭看了一眼,交代道,“好好照顧他,有事的話給我打電話。”婦人點頭答應了。
郁崇看着她湊到床邊殷勤地給床上的人拉高被子,轉身要走,床上的莊雲生身體卻突然動了動,郁崇以為他是要醒過來了,就站住腳步等了一會,莊雲生卻只是緊閉着眼睛,渾身繃緊,像是很不舒服,他的額頭在冒冷汗,這種脆弱的神情與他一貫的樣子完全不同,特別像……。
郁崇的腳步徹底不能動了,他聲音打顫着對那護工道,“不用了,你可以回去了,錢我會照付。”
護工盡管覺得奇怪,但是既然工錢正常算,還不用幹活,也就沒再堅持,很快離開了。
郁崇走到床邊,坐下,手指顫抖地想要撫摸莊雲生的臉龐,卻在極近處停住了動作。手指就那樣懸空在這個Omega的臉頰上方,他呼吸急促,心髒似乎都要從胸口跳出來。
這一整夜郁崇都沒睡,莊雲生半夜迷迷糊糊醒過來一次,趴在床邊幹嘔了幾下,郁崇着急地給他順後背,目光不經意間注意到了Omega頸後的貼紙,郁崇知道那是什麽,有人把這種産品拿給他看過,希望他投資,但是因為行業跨度較大,他雖然有點感興趣,但到底作罷,如今,他在這個Omega身上看到了這玩意。
這一瞬間,郁崇有種把這個貼紙揭掉的沖動,盡管作為一個Alpha對Omega這麽做,完全構得成性騷擾,他手指都碰到Omega柔軟溫熱的頸後皮膚了,臨到關頭,他又退縮了,他知道自己心裏是怎麽想的,那片小小的貼紙就像是潘多拉魔盒的蓋子,他不知道打開後,迎接他的是什麽,無論怎樣,那都會是一場浩劫。
一夜之後,莊雲生終于徹底清醒了,郁崇給他買了容易消化的肉粥,配上幾分入口即化的小點心,莊雲生慢慢吃完了,臉色好了很多,郁崇開車送他回了綢扇山上的家。
到了門口時,郁崇先下車,朝這棟建築張望了一眼,注意到房子裏已經有人注意到了有車進來,正在開門。
郁崇繞到副駕駛接莊雲生下車,許元就已經走到了大門口,動作自然地接過了莊雲生的胳膊,把人扶靠在自己身上。
許元低頭觀察了一下老板的神色,眉頭微皺,“又疼了嗎?”
莊雲生還是有些虛弱,他沉默地點了點頭,許元攬住他肩膀的手緊了緊。
郁崇的臉色突然間很差,莊雲生沖他笑了笑,跟他道了謝,并沒邀請他進家門的意思,郁崇不是沒有深淺的人,目光深深地在莊雲生臉上逡巡了一圈後,低沉說道,“好好休息,改天我再來看你。”
說完也沒等對方回應,轉身就坐上了一直跟在後頭的自家司機開的轎車。
等人走了,莊雲生從許元懷裏站直身體,許元還想去扶他,莊雲生擺了擺手,正色道,“我沒事,傳媒公司那邊怎麽樣,有消息了嗎?”
許元收回胳膊,謹慎地一邊觀察莊雲生的狀态,一邊回答道,“有了,按您說的,沒問題。”
莊雲生這才緩和了臉色,溜溜達達地走進在家大門,心情都覺得放松了很多。
晚上,莊雲生手機收到了一條微信,是郁崇發來的。
“明天我讓人給你送些補品,你記得吃。”
莊雲生眉毛一挑,正想該怎麽回,郁崇又發來第二條消息,“你太瘦了,要多注意身體。”
莊雲生“呵”了一聲,回複了一句,“謝謝郁總關心。”
收到這條消息的郁崇,此時正坐在一個用紅布搭成的臨時小屋外等候,李願也在,與他一樣坐着個小馬紮上慢慢等。
郁崇等了一會兒,莊雲生那邊沒再回複新的消息,他有心想再發一條信息過去,但自己都覺得自己有點煩人,忍耐了一會才作罷。
挂在小屋外的簡易燈泡周圍,好多小飛蟲在撞來撞去,發出輕微的噼裏啪啦的聲音。
郁崇煩躁地換了個坐姿,低聲問李願,“這個靠譜嗎?”他比劃了一下小屋的方向。
李願“啧”了一聲,“我以為只有我父母那個年代的人會信這個,沒想到你也會信,我媽說這人很厲害,圈子裏挺有名的,要不是我媽總來比較熟悉了,你還插不上這個隊。”
郁崇稍微放下點心來,盯着昏暗的燈泡出神。
又過來十多分鐘,小屋的門簾被掀開,一個中年男子從裏面走了出來,臉色看着不大好,唉聲嘆氣地走了。一個小女孩跟在後頭,向郁崇示意道,“輪到您了,請進吧。”
郁崇獨自走了進去,屋子裏有股香燃燒的味道,一個年紀很大的婦人坐在小屋中央,紅色的布映襯地她臉龐有種詭異的紅潤。
自郁崇進門,老婦人就用渾濁的雙眼盯着他看,等郁崇跟她問好坐下後,她的目光都沒離開過一瞬。郁崇早習慣了被關注,并不別扭,大大方方與對方對視。
直到老婦人說了一句話,他才全身僵硬起來。
她說,“你和他緣分未盡。”
郁崇整理了一下情緒,“我不知道您在說什麽。”
老婦人布滿皺紋的臉上露出個笑容來,那是一種慈愛的表情,像是一個大人在看小孩子鬧脾氣,她并沒争辯,只是說,“你知道。”
郁崇臉色微變,額頭有汗滴下來,過了半晌,他繃緊的脊背才慢慢放松下來,微微彎曲,像即将傾倒的大山,他問,“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附身轉生之說嗎?”
老婦人沉吟了半晌,搖了搖頭,“沒有。”
瞬間,郁崇滿臉失望地“啊”了一聲,那種茫然無措,像找不到家的孩子。
老婦人身體前傾,盯着他,“死亡不是結束,這次,你一定要把握好機會。”
郁崇從失神中清醒過來,“什麽意思?”
老婦人卻不肯再說,只揚了揚手,門外等候的小姑娘走了進來,伸手示意道,“該說的都說了,這位先生請吧。”
郁崇茫然地被送到屋外,李願神色不安地迎了上來,“怎麽了?”
郁崇搖搖頭,“走吧。”
“去哪?”
“我想去海邊。”
李願靜靜等待在路邊,車子旁邊的煙蒂堆了一小堆。
很久後,亂石堆裏下來個人,正是郁崇。
他坐上車時,眼眶是紅的,李願在後視鏡裏看了一眼,暗自嘆了口氣,體貼地沒說話,發動車子把人送回了別墅。
莊雲生第二天就收到了郁崇讓人送過來的補品,他以為是一兩盒,但實際上是滿滿一後備箱。
石管家把東西用車子推進來,問他怎麽辦,莊雲生看都沒看,“拿去給許元,讓他挑好的留下自己吃,剩下的都送去公司當福利吧。”
就是從這天起,郁崇的态度開始變得有點黏糊起來,他倒也不怎麽主動找莊雲生,但經常叫人來送個東西,或者貌似不經意地幫他個小忙。
比如說,有一天,許元收到了一段錄音,他沒耽誤,立刻彙報給了自家老板,莊雲生聽了一會兒就彎起嘴角嘲諷地笑了笑,“郁崇給的?”
許元神色複雜地點了點頭,莊雲生冷哼了一聲,“先保存好,以後看情況再用。”
如此幾次以後,在莊雲生的耐心快要用盡之前,郁崇終于找上了門來。
他臉色看着不太好,臉頰也凹陷了下去,這幾天看着突然就瘦了不少,但精神頭還不錯,進了莊雲生新裝修的辦公室四處看了看,就說要送他一個擺件。
莊雲生雙臂撐在辦公桌上,拄着下巴看他,“不用那麽麻煩了,上次酒會你雖然沒來,但已經送了一幅畫,我挂在劇組那邊的臨時辦公室裏了。”
聽了這話,郁崇的臉色不知道怎麽的,就有點不對勁,他笑了笑,有種自嘲又有點讨好的味道,“上次是我不對,你啓用新辦公室,我怎麽都該來看看的。”
莊雲生靜靜看着他,神色莫測。
郁崇沒在意他稍顯冷淡的态度,接着道,“那副畫是我助理挑的,你就随便挂挂,這次我自己去挑......。”
莊雲生打斷他,沒什麽耐心道,“行吧,随你。”
郁崇笑了,是因為對方願意接受他的好意而感到開心的笑容。
莊雲生叫人給郁崇倒茶,兩人默默喝了一會兒差,莊雲生問道,“今天來是有什麽事嗎?”
郁崇沉吟了一陣,才說道,“我發給許元的那段錄音你聽了嗎?”
莊雲生嘲諷地笑了一聲,“聽了,郁總這麽做不大厚道吧,他可是你的人。”
郁崇神色瞬間冷凝,“我跟他沒有任何關系。”
莊雲生并不在乎,擺擺手道,“我們不談這個,郁總說說看,需要我回報您什麽吧?”
郁崇不太滿意,但還是說道,“不用你做什麽,對你有用就好。”
莊雲生無可無不可地點點頭,“行吧,那謝謝郁總,你要是沒事就先回去 我一會兒得開個會。”
郁崇站起身,倒沒有被趕走的不快,反而很體貼地為對方找理由道,“你業務鋪得大,平常肯定很忙,多找幾個有力的幫手幫你,別什麽事都自己做。”
臨出門又說,“我過幾天要去一趟日本,談點業務,有什麽想買的嗎,我給你順便帶回來。”
莊雲生還真想了想,說,“有一種果子挺好吃,你方便的話就幫我買一些。”
聞言,郁崇的臉色和緩如三月春風,他好脾氣地點頭,“好,我三四天就回來,到時候給你送來。”
莊雲生送郁崇出門,郁崇心情不錯,經過辦公大廳的時候,有莊生娛樂的員工跟他打招呼,他都和顏悅色地回應了,直到走到某個女員工的辦公桌時,他腳步突然頓住了。
莊雲生順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問:“怎麽了?”
郁崇愣了愣,瘦削卻更顯立體的臉上露出點茫然又受傷的神色,又很快複原,搖了搖頭,“沒什麽,我先走了。”
望着他大步離開的背影,莊雲生低頭看了眼那個女員工的桌面,一大盒阿膠糕正擺在角落裏,送這東西的人很細心,在包裝上用便簽寫了食用時間和方法,字跡算不上特別好看,但蒼勁有力,是過去的齊可人熟悉的筆跡。
莊雲生意味深長地打量着郁崇急急離去的身影,彎起嘴角笑了笑,轉身擺了擺手,“開會!”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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