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開完會,其他人繼續留下做劇本圍讀,他們還要在這邊住兩天,莊雲生去湖邊跟米洛明釣了一會兒魚。
米洛明怕驚到魚,小聲跟他閑聊,“進度怎麽樣了?”
莊雲生不緊不慢地往魚鈎上挂誘餌,“許元之前就選好了影視基地,就在B市東北邊的松山,這邊過去也就七八十公裏路。布景也都弄好了,其他工作人員都是郁朝那邊整體搬過來的,不用費心再找,連服裝我都不用重新做,相當省事。”
聞言,米洛明不由得笑了,“你倒是不客氣,得把郁家那個郁崇氣個倒仰。”
聽到這個名字,莊雲生沒什麽特殊的表情,只淡淡道,“只怪他的臺搭得不夠穩,怪不到我拆他的臺。”
米洛明笑着搖了搖頭,過了一會兒,他像是想起了什麽,說道,“這次你是大膽啓用新人啊,我沒想到你會簽雲莛,還用他做你新戲的主角,我知道這部戲對你來說很重要。”
莊雲生沖他拱了拱手,“這次多謝你,要不是你我還找不到這麽合适的人。”
米洛明疑惑問道,“他就這麽得你的青眼?我跟他見面不多,除了長得确實不錯以外,沒看出有什麽特別的啊!”
莊雲生笑道,“你看不出特別最好,你要是看出來了,我怕他會跟你跑了。”
聞言,米洛明表情暧昧,用眼神勾他,用低到沙啞的嗓音,意有所指地道,“我是很傳統的Alpha,只想聰明漂亮的Omega跟我跑。”
莊雲生看都不看他,只笑道,“雲莛說得沒錯,你還真不是什麽好人。”
回去的路上,許元車速開得不快,莊雲生累了,在後座假寐。
車子開了一多小時後,進入收費站,ETC發出輕輕的滴的一聲,吵醒了覺輕的莊雲生。
他睜開眼,打了個哈欠,看了看四周,“快到了?”
許元擡頭看了眼後視鏡,“馬上進匝道,再二十分鐘就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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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經暗了下來,路燈紛紛點亮,昏黃的燈光把車內飾照得閃閃發亮。
車子從匝道駛出,進入城市道路,盛夏的晚上告別了白日的酷熱,三三兩兩的人群在路兩側的人行道上飯後遛彎,偶爾在路邊的賣瓜果或者絲襪、奶茶之類的小店門口駐足。
有一家三口從賣糖炒栗子的店鋪門口路過,年紀輕的那個停留了一下,被年老的女人拽了一把,罵了一聲,“都什麽時候了,還有心思吃栗子,趕緊走!”
年輕男孩不滿地撇嘴,但還是被抓着走了。
走在他們身後的中年男人苦着一張臉,手抓着褲腳線,臉上有着焦急之色。
女人回頭瞪了他一眼,尖銳的嗓門隔着老遠都聽得清,“你個老不死的也快點!”
車子停在十字路口等紅燈,莊雲生側頭看着那一家三口,他以為自己會心跳加快,或者難過或者委屈,他想象過各種他見到這家人時會有的反應,就是沒想到他能像現在這樣平靜無波。
紅燈變成綠燈,許元踩上油門,莊雲生跟他說了個地址,“先不回家,我們去這裏。”
莊雲生的車在小區門口等了一陣子,才看見那一家三口拉扯着走回來,原露還在邊走邊罵,何可東耳朵裏戴着耳機,當她在念經,何青松則一臉的頹敗,被罵得毫無脾氣。
莊雲生詫異地挑了挑眉,沒想到原露在家裏的地位明顯上升了。
等這三口人進入小區一段時間後,莊雲生估摸着差不多了,對許元道,“你去吧。”
許元應了一聲,脫掉身上的西裝外套,摘掉領帶,把領口和袖口的扣子都打開,讓自己看起來更日常一些,他回頭問莊雲生,“這樣行嗎?”
莊雲生打量了他一圈,笑道,“勉強可以,就是過于帥了點兒。”
許元被老板這麽誇,也只是溫和地笑了笑,開了車門離開了。
屬下一離開,莊雲生臉上的笑就消失了,他靠在椅背上,透過全景天窗看頭頂黑藍色的天空,今天是陰天,月亮被雲遮住了,只有一顆若隐若現的星星,發出微弱到近乎消失的光。
過了十幾分鐘,許元回來了,坐進車裏時,帶來了一身的暑氣。
莊雲生問他,“怎麽樣?”
許元扭頭看着他道,“我打聽了幾個他們的鄰居,說是前兩年那個男的給單位開車撞死個人,後來查出來是他酒駕,就被判了全責,連帶着單位和他一起賠了不少錢,他被關了幾個月,再出來就沒見他出去工作了。”
莊雲生眉頭微皺,“那他們怎麽生活,他們家不是還要供學生上學嗎?”
許元也有點疑惑,“鄰居說,那家的女人一直沒工作過,至于那年輕人,說是沒考上大學,在高三重讀了兩年了,今年高考才考完,成績還沒出來。”他頓了一下,似乎在組織語言,“我問了好幾個人,他們都說這家人雖然不工作,但是并不缺錢,日常花銷也不節制,稱不上大手大腳,但幾乎天天大魚大肉,比旁邊的一般家庭吃得都好,穿得也都不差,偶爾還出門旅游。”
莊雲生眉頭皺得更緊了,他想了一陣,才低聲道,“先回去吧,以後再說。”
許元依言發動車子,很有分寸地沒多問,兩人一路沉默地回了家。
......
最近郁崇很忙,郁尚和萬世都是做汽車的,合作了三四年,也競争了三四年,兩家公司都乘上了電動汽車行業的快速列車,借着行業的東風快速發展起來,如今,他們兩家作為行業的龍頭企業,獲得了巨大的成功,也面臨着技術革新和行業競争的壓力。
郁尚這邊新設計的幾款概念車型就快面市了,郁崇的心裏還沒底,他現在做事求穩大于冒險,也算是能夠理解了以前那些老股東的心思,另一方面,郁朝娛樂狀況頻出,這個行業郁崇并不了解,當初投資完全是依托了白清的關系,由郁崇做總裁,請了職業經理人做CEO,全公司最出名的明星就白清,其他藝人的知名度加一起都不如他大,說起來實際上就是個白清個人的經紀公司,只不過這個經紀公司能組局,能開戲。
《舊時花顏》本來是拍來給白清沖獎的,他知名度夠高,熱度也可以,拍的好戲不少,但一直沒有個人獎項,反倒經常是同劇編劇、導演或其他演員獲獎,經常被人嘲諷“從有獎項的所有岔路口路過”,白清當然不甘心,所以才央求郁崇組了這麽個必火局,所有配置都是最好的,白清還特意請了幾個老師,專門兒教他唱戲和練身姿,那段時間他還買了幾個偶遇熱搜造勢,弄得人盡皆知,圈裏的圈外的,只要關注點娛樂消息的,都知道他要演個京劇名伶了。
他還特聘了電影學院的教授來給他把劇本掰開了揉碎了講戲,準備劇組開拍後,就随他跟組,保證角色質量。
結果劇組都開機了,竟然所有人都跑了,就剩他幹巴巴一個主演。
新聞被郁崇壓了幾天,最近莊生娛樂那邊開始發劇組圍讀通稿了,消息終于是壓不住了。
白清覺得自己走哪都被人說三道四,臉面都快丢光了,越發容忍不下去。
這會兒他來到郁崇辦公室,沒像上次那樣客客氣氣,而是拉長着臉鬧開了。
他把手機新聞摔到郁崇面前,“你自己看看這些新聞都怎麽寫我的,‘花顏開拍大鬧空城計,路帝白清
怒演光杆司令’。”這标題不僅說花顏劇組人都跑光了,還諷刺他是岔路口影帝。
“噗”,進來送材料的仇秘書沒忍住,笑出了聲。
白清刷的回頭,狠狠瞪了她一眼,仇秘書趕緊伸手擋住嘴,把材料放好,就灰溜溜離開了。
郁崇眉頭皺着,“我說過會去米家的宴會上找莊雲生談談。”
白清急道,“米洛娅的訂婚晚宴還有三天,可莊生娛樂的劇組後天就要正式開機了,到時候新聞稿一出,你還讓我怎麽出門?”
郁崇沒擡頭看他,“那就不出門。”
白清氣極了,卻又不敢繼續跟郁崇發脾氣,他知道進門時鬧了那一下已經是郁崇忍耐他的底線,他一屁股坐到沙發上,胸口急促起伏,好一會兒才讓自己平靜下來,他看了眼仇秘書送來的資料封皮,試探着問道,“這是你們的新車概念圖?”
郁崇這次才終于從電腦屏幕中擡起頭來,他看着白清,問道,“你對郁尚的新車型很感興趣?這是你第二次特意問我了。”
白清呼吸一窒,勉強笑道,“我也就是随便問問,就是潘老偶爾會打電話過來,我想着跟他彙報一下。”
郁崇聽了才把凝在他臉上的目光挪開,白清剛松了口氣,郁崇已經又開口了,他說,“你以後可以降低和潘榮開那邊聯系的頻率。”
“為什麽?”白清驚訝道,“潘老在郁尚還有大量占股呢。”
郁崇哼了一聲,“他最近跟我視頻會議,要求增加2%的控股。”
白清思考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他還是想控股郁尚?”
郁崇點頭,“不只是針對郁尚,他對所有投資企業都下了要求絕對控股的通知,并且規定了最後期限。”
白清試探道,“你是想把他踢出郁尚?”
郁崇搖頭,“這事沒那麽容易,還得徐徐圖之,你以後少跟他聯系,也不要透露公司私下的一些情況,該他知道的,我會在董事會上宣布。”
白清琢磨了一會兒,點頭答應了。
他還記得自己的來意,現在氣氛緩和了,他就緩和了語氣央求道,“阿崇,花顏的事你不能再給我想想辦法嗎?”
郁崇幹脆地搖頭,“這個事只能等我見了莊雲生再談,但我和他沒交情,他不一定會賣這個面子給我,成不成看他意思吧。”
這話說得就基本是不抱希望的意思了,白清很失望,他從業多年,就算剛出道當配角時,都沒受過這個委屈。更何況原著裏,這部劇的名伶扮演者一下子從默默無聞,飛升成一線大咖,還憑這個角色拿了國內外好幾個有分量的獎項,不到最後一步,白清絕不會放棄的。
他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默默看着正忙于工作的郁崇。
在郁崇幾乎忘記了他的存在時,白清出了聲,他說,“阿崇,你知道齊可人的朋友給他立了個衣冠冢吧,據說裏面放了齊可人最喜歡的幾樣東西。”
郁崇倏地擡頭,目光狠厲地看向白清。
白清忍着這種恐怖的凝視,快速地深呼吸了一口氣,道,“我知道在哪。”
哐,郁崇突然站起身,他身後的椅子被他猛烈的動作掀翻在地,撞在地攤上發出沉悶的撞擊聲。
郁崇大步走到白清面前,一把抓住他衣領,把他從沙發上拽起來,聲音很低,甚至是輕柔地問道,“你剛才說什麽?”
白清擡頭看着他的眼睛,努力維持鎮定,“我說,我知道齊可人的衣冠冢在哪了,你想知道嗎,想知道就想辦法讓我進花顏劇組,我要演那個名伶的角色,只要成了,我就告訴你。”
郁崇盯着他,目光陰翳又狠厲,他說,“我跟你說過,以後不許在你嘴裏聽到他的名字的吧?”
他的力氣太大,以致讓白清感到窒息,他努力仰頭想讓呼吸更輕松一些,“你......你難道真的不想知道嗎?”
郁崇顯然很憤怒,可是猶豫片刻後,他還是慢慢松開了白清的衣領。
白清低頭整理了下衣領,掩住得逞的笑容,他說,“阿崇,我要你明天就去找莊雲生,想辦法讓我進組,無論什麽辦法,你要加油啊。”
白清走了,郁崇獨自站在原地,久久都緩不過神來。
他不許白清提到齊可人的名字,因為他覺得當初他提出跟齊可人離婚,其中的部分原因就在白清身上。
如果他不提離婚,齊可人就會把懷孕的消息告訴自己,而自己是肯定要陪妻子去産檢的,又怎麽會發生那場禍事呢。
那些個酒醉的日日夜夜,美好的幻想後,偶爾會跟随着他踩着油門,車子撞上齊可人的那一剎那,在那一刻,他總能隔着窗子與齊可人的目光相對,他看見一向溫柔讨喜的妻子臉上,看着他時,那滿是仇恨的紅色眼睛。
郁崇笑了一聲,坐倒在地上,這些罪孽歸根結底能怪到誰身上呢,其實與誰都無關,要怪,只能怪他自己,怪他自己對齊可人不夠關心不過好,後來才會發生那麽多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