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偶遇
第32章 偶遇
在外面足足跑了兩三天,莊雲生才找到處各方面都合意的寫字樓,樓的東側一半在公園裏,空氣極好,另一半挨着馬路,走路大概五六分鐘就能到最近的地鐵站,附近商圈各種店鋪都有,非常便利,關鍵是寫字樓內部的布局很合理,符合莊雲生心裏對辦公室的期許。
他租下了五層一整個樓層,當天就簽訂了合同,又通過米洛明找了個相熟的裝修公司,把想法溝通了一下,等談得七七八八,把人送走了,已經是晚上七八點鐘了。
晚飯還沒吃,他就和助理許元一起在茶餐廳對付一口。
許元是他從C市帶過來的人,在他沒來B市前,這邊的前期事務就都是他指揮着許元出面辦的。
這人長着一張俊秀的臉蛋,年紀還輕,但做事手段老成,話不多,極有分寸,是個很好的下屬。
而且他是個Beta,莊雲生對這種性別一直很有好感,幾方面加成,他對許元極為看重。
飯吃得差不多了,莊雲生擦擦嘴角,閑聊道,“許元,你記得給米洛娅準備個訂婚禮物,第一次正式給米家人送禮,規格可以高一些。”
許元點頭應是,也用餐巾擦了擦嘴,道,“先生,您的禮服已經做好了,這兩天如果您有空我叫人送來試一下,如果有不合适的,還有時間修改。”
莊雲生想了想,“我在家的時間随時可以,你的試過了嗎,”他目光在許元手腕和胸口掃過,“回頭你去店裏給自己挑幾樣飾品,要挑好的,拿回來我給你報銷。”
許元沒推辭,嘴角彎着笑得溫和,“我的禮服試過了,正好的。謝謝先生,我會好好挑的。”
兩人正喝咖啡聊天,餐廳門口進來兩個人,左右張望了一下就直奔這邊而來。
許元坐的位置正面向門口,見到來人,他表情出現了一絲詫異,緊接着用一種複雜的眼神看向自己老板。
莊雲生立刻意識到了什麽,還沒等他回頭去看,就聽見兩人腳步聲朝這邊而來,很快來到了他們餐桌邊上。
雲莛滿臉笑容地沖莊雲生彎了彎腰,雙手在胸口前一拍,用一種很誇張的驚喜表情道,“莊總,這麽巧在這裏遇到您!”
許元一手握拳掩在嘴邊假咳了一聲,莊雲生忍不住搖頭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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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莛見他神情并不惱,心裏有了底,更加放得開了,他把一直站在他身後的漂亮女孩往前面推了推,跟莊雲生介紹道,“莊總,這是我妹妹雲渺,女性Omega,今年二十歲,還在上大學,沒談過戀愛,性格乖巧可愛,非常聽話,讓做啥做啥,随招随到,絕不糾纏......。”
“等等,”莊雲生越聽越覺得不對勁,再說下去,他懷疑整個餐廳的客人都要用異樣的眼光看自己了,他打斷道,“雲先生是有什麽事嗎?”
雲莛腰彎得更低了,聲音也低下來,幾乎趴到莊雲生耳邊了,他說,“莊總,我妹妹也是第一次......。”
噗,許元嘴裏的茶水噴了出來,趕緊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莊雲生臉上青一陣紅一陣,他忍不住看了那個叫雲渺的妹妹一眼,那姑娘見他看過來,立刻露出個既羞澀又歡喜的笑來,還沖他眨了眨眼,莊雲生一口茶水也差點噴出來。
許元已經背過身去開始猛咳嗽了。
莊雲生實在坐不住了,慶幸剛才許元已經結過賬,趕緊說有事,招呼着他一起離開。
雲莛和妹妹一路小跑着綴在他身後,跟着他出了門,直奔停車場。
等上了車,雲莛還不消停,站在發動了的車子旁邊,抓住車門不撒手,“莊總,求您給我個機會吧,您可以跟我簽協議,我兩年內不能給您賺錢,您就把我開了怎麽樣?”
莊雲生無奈道,“強扭的瓜不甜,你不是和米洛明挺熟的嗎,求他找找門路不比找我強嗎?”
雲莛還是堅持,“米洛明不是好人,我就想去您手下。”
莊雲生被他的直白噎了一下,雲莛再接再厲地又把身邊的妹妹拉過來,“這晚上才開始,您一個人多無聊,雲渺現在就可以跟您走,這姑娘知冷知熱的,可機靈了,陪您說說話也好啊。”
莊雲生暗裏翻了個白眼,目光在雲渺臉上掃視了一圈,雲莛以為有戲,就要把妹妹往車上塞。
莊雲生卻突然問道,“你說她叫雲渺?”
雲莛愣了一下,手上的動作停住,點了點頭,“是啊。”
“随的父姓?親妹妹?”莊雲生繼續問。
雲莛嗨呀一聲,“那能有錯嗎,就是親妹妹,我兩的爸就是姓雲啊。”
莊雲生“嗯”了一聲,又揚起眉毛問道,“那奇了怪了,你的本名不是叫廖大勇嗎,你父親叫廖志,你妹妹怎麽就姓雲了呢?”
雲莛的臉色立時就紅了,又很快白了,想開口解釋,卻一時亂了陣營,想不出好說法。
許元從駕駛座看了他一眼,客氣道,“麻煩雲先生往後讓讓,我們得走了。”
雲莛不好再攔,只好和妹妹讓到一邊,失望地看着莊雲生離開。
車子上,許元在後視鏡裏看了看老板的臉色,莊雲生無奈地嘆了口氣,“明天你聯系一下這個雲莛,讓他來家裏一趟。”
許元有些意外,但沒表示意見,“好,我會聯系他。”
第二天,莊雲生先去了一趟陳一升導演的工作室。
陳導在看片子,投影打在白牆上,他坐在沙發裏,手邊放着茶水,旁人看着是惬意的,他眉頭卻皺得死緊。莊雲生一坐下,他就埋怨道,“這人不行,外貌倒是符合角色設定,但演戲太油,這幾個片子的角色演得有區別嗎,看着都像一個人似的。”
莊雲生坐到他旁邊,也跟着看了一會兒,先沒回話,倒是笑着誇贊道,“昨晚給你的cut,今天你就看了,效率挺高。”
陳導哼了一聲,“我效率不高不行啊,老王那邊劇本改得差不多了,你這邊也催得急,最重要的主演一直定不下來,這機還怎麽開!”
外界都以為王子平是以改劇本當做離開郁氏劇組的借口,其實他是真的要改劇本,但修改的原因确實是在莊雲生身上,王子平近些年作品不多,每一部都要琢磨個兩到三年,這部《舊時花顏》講的是民國時期一個京劇名伶的生平,從街邊棄嬰到戲班學徒,因天分極高,十幾歲就成了角兒,但師傅對他極為吝啬苛刻,又因為Omega男性的性別和出色的外貌遭到了觊觎,不願屈從而受盡了苦楚,後來與一位世家公子相戀,但好景不長,戰争開始了,世家公子參軍戰死,退役返鄉的戰友受托給這位名伶送來訃告,卻在名伶傷心欲絕之時□□了對方。
名伶欲尋死,卻不能抛下年幼失怙、相依為命的師弟。那強了他的男人出身極好,那次之後開始糾纏他,名伶屢次拒絕不成,因權勢威壓,且師弟重病需要錢,沒法子只能從了。
名伶整日以淚洗面,日漸憔悴,漸漸不能侍奉,那男人也嫌棄了他,将他送回原處。正在此時,地下黨聯系上了名伶,原來那位戰友回來後已經身居高位,手裏頭扣押着許多革命黨人,聯絡人希望名伶能為他們打探那些革命黨人的位置,以做營救。
名伶回到那男人身邊,本以為會被厭棄,卻沒想到得到男人的百般呵護,名伶歷盡驚險拿到了革命黨人即将被送往刑場的确切時間和路線,地下黨人緊急策劃救人。
男人那天在押運的第一輛車上,不知怎的,他把名伶也帶上了車,車子走到半途,一聲槍響,營救人員出現劫車。
男人轉頭看向身邊的名伶,抱了抱他,告訴了他自己過去就與世家公子相識,後來跟他一起愛上了名伶的事實,并對那天沒忍住發生的事道歉,送他回去也是因為看見他為在自己身邊而憔悴不堪,名伶正忐忑不安時,男人拿出□□給他,讓他殺了自己,表示他早知道名伶所圖,願意滿足他的願望,犯人被劫走男人自己也無法存活,他希望殺死自己的是名伶。
最後的結局是開放性的,車子外的人只聽見一聲槍響,但人到底死沒死,死的是誰,誰也不知道。
那是一次編劇圈子的論壇,莊雲生出資贊助的,自然被邀請了去。
莊雲生當時已經通過關系拿到了《舊時花顏》的劇本,他直截了當跟王子平說,“我看了你的劇本,這個結局不合理。”
王子平很詫異,他還從沒聽見有人跟他這麽說過,而且說這話的人還是個外行。
莊雲生嘆息道,“這男人既然能做出那樣醜惡之事,又怎麽真的會是一個重情重義之人啊。”
王子平不太高興,但還是問道,“那你說結局應該是怎麽樣的?”
莊雲生說,“他對名伶有情是真的,他性子深處的狠也是真的,他也許會把槍給名伶,但在最後一刻,他絕不會真的讓名伶決定他的生死。”
王子平呆呆望着他好半晌,眼睛裏一絲光漸漸亮起來,雙手在胸前一拍,“哎呀”一聲,嚷道,“不行,這個本子得重寫!”
莊雲生問,“我這算是給了您啓發不?”
王子平哽了一下,“算吧。”
莊雲生說,“那您答應我一件事。”
王子平沒辦法,也确實跟莊雲生投緣,也就從了,郁朝娛樂背後是新興大鱷郁尚汽車,有錢,但是在這個行業根基不深,在圈子裏地位一般,王子平是不怕得罪的,後來莊雲生又想辦法搞定了陳導和其他幾個主演,這個事才進行到這一步。
屏幕的光影在莊雲生臉上閃動,他手指輕輕敲在沙發扶手上,cut還在繼續放,莊雲生說話時聲音不高也不低,像在缥缈的雲層裏穿過,“陳導,這些cut在時間上是從後往前放的,您再往前看看,三年前,他還不是這樣的。”
陳一升嘴唇動了動,想說什麽,看着莊雲生若有所思的神色,又什麽都沒說,閉了嘴繼續跟着一起看了下去。
最後,莊雲生準備離開,陳一升跟他握手告別時,說道,“我想見他一面。”
莊雲生答應了,“我來安排,回頭我給您打電話。”
莊雲生坐電梯下到樓下,經過一樓咖啡廳時,還有閑情逸致買了杯熱美式,現在天氣正熱,他還是長袖長褲的,更不敢喝冰的。
一樓出口是個旋轉門,莊雲生一邊小口啜飲着咖啡一邊往外走,三層玻璃層層疊疊,炙熱的陽光造成的內外溫度差,讓玻璃上起了一層薄霧,又迅速被空調吹散,轉出去時,又起了一層,轉回到內裏,就又被吹散,周而複始。
就是在這時,郁崇走上樓梯,進入了這扇轉門。
他眉頭微皺,正在接聽電話,電話那邊不知道說了什麽,讓他煩躁地松了松領帶。
玻璃門旋轉,霧氣起來又散開,他一邊打電話,一邊不經意地往玻璃門另一側看了一眼。
就是這一眼,他整個人都怔愣住了,呆在了原地。
一個年輕男人在隔一層的玻璃旋轉門裏,随着門的轉動閑散地踱着步,他穿着淺藍色長袖襯衫,黑色西褲,裝扮很簡單,但手上戴的腕表和襯衫袖口的定制袖扣都展示着這身的價值不菲,他手裏端着杯咖啡,此時他正低頭閑适地啜飲了一口,擡頭時,嘴角浮現滿意的笑容,明亮的眼睛微眯,是那種讓人感到格外溫和舒服的長相,郁崇正要細看,夾層玻璃卻起了一層霧氣,瞬間什麽都看不清了。
但腦海中已經留下了印象,這張臉不驚豔,但卻讓郁崇的心快跳了一拍,差點從胸口裏蹦出來。
他急切地邁步想要走到對方面前,轉門随着他的動作轉動,那人已經到了門口處,輕巧地邁步出了轉門區域。
郁崇喊了一聲,“等等!”
那人已經順着寫字樓門前的臺階走了下去,郁崇不顧其他人抱怨,着急忙慌地推着轉門往出奔,等到他出了轉門,跑到臺階那裏時,正看見那人上了一輛等在路邊的黑色轎車。
郁崇急切地邊跑下臺階邊喊,“請等一下!”
開車的司機仿佛透過開着的車窗回頭看了他一眼,卻一腳油門踩下去,車子駛入了車流,很快就消失不見。
郁崇順着人行道追出去一段距離,很快失去了車子的蹤影,氣喘籲籲地停在路邊,眼神幽遠深邃,裏面是濃到化不開的悲傷,好半晌,他低頭苦笑了一聲,“不可能是他的,他已經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