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一笑泯恩仇
第10章 一笑泯恩仇
何斯嶼的目光随着姜早的動作上移,直到與那雙彌漫茶煙的眼睛差不多處于一個平行線。
姜早稍稍仰起頭,額頭的冰火兩重天導致她的眼角以及鼻尖都變得粉紅,仿若經不起柔風吹殘的粉月季,風一吹眼角就流出蜜來。
隔着幾寸窗臺瞧着她那楚楚可憐的模樣,他神不知鬼不覺地伸出手。
姜早梗着脖子,将腦袋收了收。
“怎麽不去醫院?”他的手還旋在半空。
只會袖手旁觀的魔鬼會真的關心她嗎?
姜早坐在賞花專用的高凳,用眼神指了指桌子上的塑料袋,“去藥店買了藥。”
何斯嶼看了過去,收回視線時聽到姜早弱弱地說了一句,“何斯嶼,我們也算是不打不相識,以後就一笑泯恩仇吧。”
他一擡眼眸就看見她露出詭異的表情,就是那種眼睛瞪到最大,露出八顆牙齒的營業笑容,向下看,她那搭在窗臺的雙手握成拳頭,好似做出這個表情需要很大的力量般。
何斯嶼噎了一下,感覺自己的頭頂冒出很多問號。
“你倒是也笑啊。”姜早已經笑僵了,揉了揉臉頰拍了拍額頭,繼續擺出假笑,還朝着何斯嶼擡了擡下巴,“說好的一笑泯恩仇。”
這是何斯嶼第一次聽說還要把詞語實際做出來的,有些哭笑不得,他非常勉強地扯一下嘴角,露出假微笑。
對視一秒,兩人不同程度地笑了出來。
他搖搖頭,“傻子。”
罵她也是在說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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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了太久的風,要罵回去的話剛堵到嗓子裏,視野就開始變得模糊,姜早又昏了過去,這一天也太有戲劇性了。
何斯嶼眼疾手快地伸手,手指嵌入她的頭發,掌心接住了她的臉頰,她的臉像一塊滾燙的赤鐵,在他的掌心烙下一塊印記。
他溫柔地将她的腦袋放在窗臺上,再從大門走進去,環顧了一圈,最後在牆上找到一件黃色的雨衣,不熟練地将她嚴絲合縫地包裹好,才沿着來時的路闖出荊棘。
恍惚間,姜早夢到自己坐在一艘颠簸的小船上,小船在玫瑰海上無盡的游蕩,她的身體跟着船沒有盡頭的滾燙。
何斯嶼感覺自己的後背快要被燙出一個窟窿,但他不敢動,因為這條路有太多刺了,一動衣服上就會破出一個洞,嚴重的到話還會出血。
“麻煩。”
嗜血的浪漫就不該存在。
*
姜早是餓醒的,醒來時陽光已經從窗口探來跟她打招呼。
怎麽還是來醫院了?
她盯着牆壁上的一處空白處發呆,回想昨天發生的點點滴滴,覺得他能大晚上送她來醫院,很不可思議。
前來查房的護士看見她醒了立馬從口袋裏掏出體溫計。
“醒了?量一□□溫,不發燒的話就可以出院了。”
姜早回過神來,接過體溫計,問道:“好。”
打了一晚上的點滴,她的體溫算是徹底降下去了。護士告訴她費用已經有人交過了,離開時還把那件黃色的雨衣還給她。
“昨晚下雨了嗎?”她皺着眉頭問道。
護士搖頭,“送你來的那個男生身上破了幾個洞,可能這東西是用來保護你的。”
她有什麽可需要保護的?
姜早帶着這個疑惑來到已經改頭換面的花店,看着沒有開張的店鋪,她起了個注意,既然何斯嶼的酒吧晚上才營業,那麽白天這個時間段她可以繼續賣花。
想法一蹦出來,就要立刻行動起來,她給京音打了個電話,将自己的想法簡單的說了一遍,随後她也給賀銳澤播了個電話過去。
賀銳澤昨晚喝了個宿醉,頂着頭疼接電話,“喂。”
“十分鐘之內花店見。”她說,“我給你一個贖罪的機會。”
說完這一句命令式的話,她立馬挂斷電話,與此同時微信彈出一條信息。
是一條語音。
[梅子:這臭小子才來不到幾天就敢把花店搞成這幅鬼樣子,阿早啊,你好好賣花不用管他,等我回去了再好好收拾他。]
有梅阿婆的這句話,姜早的底氣更足了些,等人手到齊她就開始分派任務。
賀銳澤這個“罪漢”自然是做最重的活,挪凳子椅子、搬花盆花瓶。京音負責将不用的布料剪出一個合适的尺寸,再将其鋪在在燈光下反着光的真皮沙發上,姜早則是重新把花擺放整齊,還弄出一個工作臺來。
三人齊心協力,硬生生将昏暗抑郁風改成清新甜美風。
賀銳澤站在門口,搖晃着頭頂上的風鈴,有些心虛,“我們這麽做萬一被何斯嶼發現了,可怎麽辦?”
京音錘了他一拳,“這才是花店原本的樣子好不好!”
“你說的在理。”他吃痛地揉了揉肩膀,“但我這不是怕他又把錢拿回去嘛。”
“你最好別掉錢眼裏,不然我看不起你。”京音猛翻了個白眼。
姜早沒有參與他們的打鬧,而是若有所思地看着格格不入的酒櫃——昨晚的主人公,今早的淘汰者。
半響之後她決定将這些酒做出一些改變。
*
“花店新活動,消費到一定的金額可免費送一瓶青梅酒喲。”
“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啦。”
休憩結束的午後,姜早捧着一束桔梗小雛菊站在門口叫賣,推銷新活動,來往的路人紛紛結伴上前詢問。
“送的酒味道和去年一樣嗎?”
姜早點頭,“送的就是去年釀的青梅酒,随着時間的推移它的味道肯定比先前還要濃稠可口。”
買花送酒這個活動每年都會有,送出的酒是梅阿婆親自釀,有時是桂花酒,有時是青玫酒,當然最受歡迎的還是既有青梅的酸甜又有玫瑰的清澀的青玫酒。
“要不要桔梗和雛菊呀。”她伸出自己懷中的桔梗小雛菊,滿臉的期待,“買兩束花還能将青梅酒帶回家,一點也不虧。”
“美女們就買兩束吧。”
幾個姑娘面面相觑,最後決定每個人買兩束。
姜早笑着沖二樓喊道:“京音,有客人來了,快下來包花!”
“來啦!”
京音從樓上啪嗒啪嗒的跑下來,姜早指了指空出來的兩張沙發,示意幾個人坐着休息一會兒,自己則是跟着京音走到由吧臺裝飾成的包花室忙碌。
幾個小姑娘坐下來後,就開始拿出手機對着桌子上的花一頓按快門。
“這些花可真好看。”
“那當然,咱們洱楠可是出了名的花鎮,只可惜現在就只剩這麽一家花店了。”
突然一陣風吹過,一陣風鈴聲打斷幾人的閑談。
面對外的女生抽開眼眸,放在門口,一下子就被男人的氣質吸引。
男人修長挺拔的身材配上精幹的黑色西裝,俊美柔和的臉上渾身散發着沉穩的貴族氣質,從身後照應過來的桃花顯得他的脖子白裏透紅。
“你看那個人,我就沒有在洱楠見過這麽帥的。”那個女生怼了怼一旁朋友的肩膀。
剩下三個朋友一同看過去,有擡頭的也有扭頭的,瞬時也被男人的氣質吸引。
“真的好帥,而且他給我一種情緒很穩定很會照顧人的感覺。”
“跟他談戀愛一定倍兒棒。”
姜早被幾個人的議論聲吵的走過來,愣住,“哥——”。
她飛快改口,“姜總。”
姜淮扭過頭,“方便單獨聊會兒嗎?”
姑娘們看出來這個男人和花店老相識後,停止了打量,可在離開時眼神還是不受控的往包花室裏瞟。
內心有一種眼睜睜看着奇珍異寶被人奪走的失落無奈感。
京音将位置騰出來。
姜淮坐在姜早的對面,雙手交叉着放在桌面上。
“你調查我?”她最先打破寧靜。
他愣住,面不改色地回道:“來這邊談生意,聽說洱楠的花很有名就過來看看,我不知道你在這。”
“然後呢?”她苦笑道,“是要買花還是把我趕走,我已經跑的夠遠了,你不能這麽狠心。”
姜淮打斷她的話,“陳怡馬上就要和許家的兒子成婚了,到時候——”
我就會接你回北城。
最重要的半句話還沒說出來,他的話就被突然闖進來的姜成怡打斷。
“哥。”她看到姜淮旁邊的姜早,剎那間挂在眼角的笑容就掉落在地,代替的是一臉不高興,“哥,你為什麽會和她坐在一塊?”
姜淮起身走到她身邊,牽起她的手腕,隔着布料。
“看到花店就想買花給你,沒想到碰上了熟人。”
原來如此。
姜早嗤笑一聲,做了二十年的兄妹,如今只換來一句熟人。
姜成怡的心情由陰轉晴,傲慢地指着姜早撒嬌道:“那現在我就要讓她親手為我包一大束玫瑰。”
聞言,姜早将目光投向一旁的姜淮。
只見他從口袋裏掏出一沓現金,放在她的面前,聲音親和,“按最貴的标準來包吧。”
明明是無比晴朗的天,姜早卻能感受到某個角落下着暴雨,姜成怡覺得姜淮給的太多了,走上前将那沓錢收走,只留一張紅色的毛爺爺。
“一個破店賣的花能有多貴,一百塊足夠了。”姜成怡退回一言不發的男人身邊,還特虛僞的說了一句,“你偷了我的人生這麽久,讓你為我包一束花不過分吧?”
姜早算是知道是哪個角落下着暴雨了,是那被踐踏過無數次的自尊心。
以前的她或許會将這一百塊錢甩在這兩人臉上,讓兩個人滾,可是現在她不會跟錢過不去。
“一束花而已,只要錢到位就行。”她收起桌子上的一百塊,随後走到姜成怡面前抽出她手裏那看似有一千的現金,“花貴,人工費也不便宜。”
說完就開始工作,她挑了九朵紅玫瑰,又拿了幾朵店裏十分稀有的茉莉,回到工作臺就準備進行搭配,酒紅的玫瑰位于中央,往外分別是粉白的小雛菊,淡綠間有白色的桔梗,最外圍的是花朵潔白,清香淡雅的茉莉。
搭配完接下來的就是包裹和裝飾。
投入工作的她絲毫察覺不到一道充滿惡意的鏡頭,姜成怡将她包花的整個過程都錄了下來,還準備發到朋友圈,讓其他人也看看昔日的藝術系系花,如今過的什麽苦日子。
“删掉。”
一道低沉嚴肅的男聲響起。
姜成怡還在低頭編輯文字,突然被這道聲音吓顫了手,手機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姜早也吓一跳,一擡頭就看見從門口黑着臉走來的何斯嶼。
“你是誰啊?”姜成怡撿起手機,“我錄視頻礙着你了?”
姜早這才知道自己被錄了視頻,氣得皺緊眉頭。
何斯嶼在門口站了許久,知道姜早對店鋪動了手腳後,目睹她吃癟的過程他有些痛快,但很快他就産生了很奇怪的情緒,郁悶又憤怒。
起因是他看到一個穿着精致的女人拿着手機對着忙碌的姜早,就像是在圍觀動物園裏的猴子。
他搶過姜成怡的手機,對着還在亮着的屏幕一頓按。
“要拍出去拍,別拍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