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連理枝(作話有小劇場) “懸明可願與……
第48章 連理枝(作話有小劇場) “懸明可願與……
出?宮後, 越青君并?未立即回府,而是乘車在街上閑逛。
從先前被刺殺後,他已經許久未曾有過這樣的時光了。
見越青君要下車, 呂言當即道:“奴婢去多叫幾個巡邏兵來。”
越青君制止道:“不必, 如今正是關鍵時候,無人敢在此時張揚。”
他閑庭信步走在街上, 看着聽說要議和後,重新熱鬧起來的街市,越青君眉眼?間略略舒緩。
“也不知?此時懸明是否回去了。”
呂言站在一旁道:“寧郎君今日被同僚邀請去天香樓赴宴, 此時應當還未離席。”
越青君重新回到馬車上,“走,去瞧瞧。”
呂言不知?今日越青君與章和帝談了什麽, 卻也能猜到絕不是什麽好事?, 此時見越青君似乎很是在意?寧懸明, 心想莫非與對方有關, 難道章和帝知?道越青君與寧懸明之間的事?了?
但即便知?道, 也不應該如此, 時下南風不說盛行, 但也絕不是禁忌,富貴人家家中養上幾個男寵也是常事?,關系親近的知?交好友同榻而眠, 帳內同游, 別人尚且要誇他們感情?好。
即便章和帝知?道越青君好南風, 也絕不會放在心上。
馬車行至天香樓下, 越青君卻并?未上去,而是坐在車中,掀開簾子往上看, 卻只看見幾扇窗開着,不見屋裏人。
見越青君沒有進去的意?思,呂言立馬十分體貼地說道:“奴婢去打?聽打?聽,寧郎君在哪間包廂。”
“不必了。”越青君說道,卻見他眉眼?彎彎,“我已經見到了。”
呂言擡頭,卻見一扇窗戶剛被人推開,一人站在窗前,雖遠,但那樣貌氣質卻熟悉無比。
近來最要緊的事?,不外乎議和和親,寧懸明今日應邀赴宴,也是想聽聽衆人的看法與條款更多細節。
只是結果并?不如人意?。
丢掉的城鎮不能算在割讓範圍裏,失地的百姓也不想着如何安置,只恨不得沒有這些?人,也就能假裝無人知?道曾有此等屈辱。
寧懸明心中發堵,忍不住想,這樣的朝廷,真的還能挽救嗎。
他當然?不會為?朝廷默哀,只是他還記得,有人說要予他一片光明。
對方的願望,當真能實現嗎。
起身開窗透氣,不經意?低頭,卻恰好對上了那道坐在馬車中的身影,大約是知?道難以看清表情?,于是對方向他招了招手。
寧懸明彎了彎唇,不再猶豫,轉身與其他人告辭。
“寧侍郎鮮少與我等一同用膳,如今更是宴席未半就要離去,可是看不起我等?”
寧懸明微微一笑:“何侍郎忠心可鑒,甘願抛棄家小去突厥牧馬,寧某自愧弗如,又怎會看不起呢。”
剛才就是此人說俘虜不必要回,能留在突厥,也算是為?國盡忠效力。
寧懸明此言,幾乎将對方的臉皮踩在腳下,衆人也紛紛輕咳低頭,思及自己剛才所?言,此時也不是很願意?招惹寧懸明,只有何侍郎顫着胡子指着寧懸明咬牙:“你、你……”
直到寧懸明離開,何侍郎才吐出?口氣,“無知?小兒?,哪裏知?道本?官的良苦用心!”
寧懸明對他的良苦用心不感興趣,他快步下樓,徑直走向馬車,卻并?未上去,而是站在外面透過車窗看向車內人。
“不是說要在宮中用膳,怎麽這麽早就出?來了?”
越青君只反問他:“懸明可用好午膳了?”
寧懸明搖頭,桌上酒菜就沒怎麽動過。
越青君淡淡一笑:“那我便是來陪懸明一同用膳的,上車吧。”
此時已然?過了午時,二人也并?未麻煩,而是直接回到家中,飯菜已經提前擺上桌了。
也不知?是呂言說了什麽,今日菜色比平時稍稍豐富一點,有葷有素,有重有淡。
待酒足飯飽後,寧懸明見他神色松快不少,這才問道:“可是今日進宮有什麽變故?”
他非粗心之人,如何看不出?越青君心情?不佳。
只是任他如何也想不出?來,不過是進宮謝恩,在越青君剛剛封王的情?況下,還能有什麽變故。
雖即剛剛入秋,但天氣仍有幾分悶熱,越青君輕輕搖着扇子,微風拂着他鬓邊碎發,也将他的雙眸吹得霧蒙蒙,帶着幾分迷離不清。
“父皇老了。”
低沉的聲音在亭中響起,但并?未飄遠,就散在了空氣中,唯有寧懸明能聽見一二。
人老了,對權力的欲望更加強烈,更加看重,對繼任者的防備也更加深重。
越青君之前尚且還會被章和帝叫去幫忙看奏折,可是從章和帝病後,他雖能參政議政,章和帝卻再未讓他碰過奏折。
當然?,這也是越青君并未反抗的原因,若是他想要,那也是能的,畢竟權力這種東西?,一旦下放,就很難收回。
章和帝今日說的也是真話,在幾個兒?子裏,他确實更屬意?越青君,但也因此,他如今對越青君的戒備疑心與看不順眼也是最重的。
若越青君當真答應賜婚,這種猜忌非但不會如章和帝說的那般減少,反而還會增加。
向來溫良恭順、純孝至善、克己複禮的兒?子,竟然?為?了太子之位就答應娶自己的寡嫂,豈不是更說明他從前心機深沉,心懷不軌?
可若是不答應,又确實要放棄唾手可得的利益,畢竟章和帝說只要他娶太子妃,就讓他出?使議和之事?應當也不是假的。
兩個選擇,無論?怎麽選,都是輸。
越青君當然?不會踩進這樣的陷阱中。
當一件事?陷入了死胡同,又要如何破局呢?
越青君的選擇是,跳出?當前處境,另外開路。
當然?,在這樣做的同時,他還可以假公濟私,順便辦成另一件事?。
畢竟,優秀的作者并?非是在既定的框架中按部就班,而是在掌控大局的同時,任憑劇情?自己發展,并?且随時調整或者創造更好的情?節。
越青君垂眸,掩住眼?底笑意?。
他将今日宮中的談話細細道來,還未聽完,寧懸明眉心便已然?緊皺。
“陛下如今愈發荒唐了。”
“看來太子之死還是對他造成了影響。”
比自己尚且年輕的兒?子都死了,自己又還能活多久呢。
每日沉浸在這樣的擔憂裏,還不能向他人傾訴,不疑神疑鬼才怪。
說罷,寧懸明又重新望向越青君,他并?非懷疑,只是好奇:“殿下就當真不曾心動?”
越青君擡眸看他,眸如春風,盈盈和煦:“此生唯有兩個心願,還一世清平,與一人相守。”
“作為?我想與之相守之人,懸明是在懷疑我的真心嗎?”
手中的扇子早已不搖了,但鬓邊碎發卻還亂着,寧懸明坐到他身邊,細細為?他理了理,“夫妻尚有和離之時,人生在世,總要給自己留下後悔的機會,我雖不會在殿下成婚後依然?與你藕斷絲連,但也不會阻止殿下去尋自己想要的一切。”
越青君輕輕一嘆,将他的手握在手心,“你總是善解人意?,體貼大度,但有時也不必如此。”
“你不喜歡?”寧懸明問。
越青君笑道:“若你能更強勢,更自私,更想要獨占我,我會更喜歡。”
本?性如此,很難更改的寧懸明也彎了彎唇角:“好,日後我裝一裝,哄一哄你。”
越青君也笑了。
笑過之後,他忽然?擡眸認真對着寧懸明的視線,良久,直到寧懸明都忍不住露出?幾分疑惑,越青君方才道:“懸明方才說,夫妻尚有和離。”
“可你我卻連夫妻也不是,又何來的和離。”
“若懸明想要和離,還要先與我做一回夫妻才是。”
寧懸明頓住,看向越青君的目光充滿的遲疑與不确定。
但越青君卻毫不遮掩避諱,面對他的目光誠懇無比。
微微揚起的笑顏便是世間最絕色的風景。
“所?以,寧懸明,寧郎君,不知?你可願意?與我,與衛無瑕拜一回堂,成一次親?”
*
呂言要麻了,他早知?道越青君對寧懸明絕非尋常佞幸男寵,但也從未想過越青君竟然?真的要和寧懸明成婚啊!
不是,您老剛在宮中被催婚,轉頭就要和一個男人拜堂,這不是在明擺着打?章和帝的臉嗎?!
是的,憑借呂言的消息渠道與大腦,他已經想到越青君和章和帝是在親事?上生出?了矛盾,只是還不知?道那位章和帝看重的女子是誰,畢竟章和帝也是要臉的,在事?情?尚未确定之前,能隐瞞消息還是隐瞞更好,和越青君談話都是屏退宮人說的,此事?只有他知?越青君知?,現在還多了個寧懸明。
但無論?是誰,即便越青君再不願意?,怎麽能在剛剛與章和帝鬧出?不愉快後,轉頭就和別人成親呢?!
就算這是私下低調行事?,嚴禁外傳,甚至地點都被安排在另一處只留了打?掃的人,越青君從未來住過,甚至下人們都不知?道主家身份的城郊別院裏,但、但還是有風險的啊!
萬一呢?
就萬一呢?!
呂言一邊在心中痛罵,一邊還要竭盡所?能為?越青君周旋安置,以便防止這種萬一的可能發生。
明明是那兩人要成親,卻是他一人勞心又勞力。
然?而無論?呂言心中如何痛罵,越青君也是不知?道且不關心的,他都把呂言帶上了,當然?就是讓人幹活的。
他這個當事?人,只要看着他的準新郎不要跑了就好。
就如同現在,他明顯發現寧懸明有些?心神不寧,明明是看書,手中的書頁也未曾翻動兩頁。
他在寧懸明身邊坐下,擋住了窗外透來的光線,也在寧懸明手中書頁上投下一片陰影。
寧懸明擡頭看了看他,笑問:“若是太閑,你也去尋本?書來看。”
越青君這才側了側身,讓開光線,卻是湊到了寧懸明身邊,二人緊挨着彼此:“我有想看之人,怎會無趣。”
“無趣的分明是懸明。”
寧懸明當即反駁:“我何時……”
越青君從他手中拿走書本?,背在身後:“那你說說,你剛才看的那一頁寫的什麽?”
寧懸明一愣,想了片刻後才道:“是芍藥。”
雖答了出?來,但以寧懸明的記憶裏竟還要回想才能答出?,已然?能說明方才神思不屬。
他輕嘆一聲,無奈道:“好吧,是我心神不寧。”
即便沒有高堂賓客,即便無人知?曉,可這到底是寧懸明此生第一次,大抵也是唯一一次成親,又如何能不緊張。
越青君微微垂頭,“沒有三書六禮,更沒有昭告天下。”
“旁人成親,總要從很早便開始籌備,定親之後還有許久的未婚夫妻相處時期。”
“這些?你我都沒有。”
他有一瞬間的失落,寧懸明笑着安慰:“你我皆是男子,本?就不必依照俗禮。”
越青君搖頭并?不贊同,“我雖想準備,但總擔心來不及,只能今後尋機會補上。”
“只是,其他來不及,總有些?東西?,是現在就能做的。”
他放下書冊,從懷中摸出?一張信紙,未曾洩露笑意?,卻更顯真誠之心。
“自你我相識以來,就再未寫過書信,從前的書信之交,終究是荒廢了。”
“今日重新撿起,也是衛無瑕初次為?寧懸明寫信書情?。”
寧懸明心中已然?有了預感,分明早已心悅眼?前人,可不知?怎的,此時心跳竟仍有些?克制不住的紊亂。
明明是自己的心,卻不受自己驅使,而為?另一人而跳動,這種感覺當真是……
信并?不長?,但情?卻不淺,字字句句皆出?自肺腑真心。
結尾更是許諾定誓。
【朝沐秋雨,晚拂春風,月下結連理,生死與君同】
寧懸明将每個字都看得仔仔細細,心中思緒翻湧,但擡頭再見越青君時,卻什麽也說不出?來。
當一種感情?得到的太多,積累的太多,是很難忍住不回應的。
從前寧懸明對情?愛一事?知?之甚少,并?不明白為?何能對一人執着至此。
而今他卻已經有了感悟。
因為?心悅一人的感覺太過美妙,未有回應時便能時時歡欣,得到回應時更是千倍百倍的滿足與歡喜。
想到他時會笑,見到他時整日都放晴,坐在他身邊時,也想時時親近。
時至今日,寧懸明竟恍惚明白了越青君從前的感受。
心悅一人,不外乎是想對他好一點,更好一點,想與他親近些?,更親近些?。
說來道去,也僅僅是這些?再淺顯不過的解釋與因果,就如寧懸明此時所?想。
從前不知?情?愛的人,如今卻也有了一顆懂得愛人的心。
不知?過了多久,寧懸明方才對越青君彎唇一笑,一雙眼?眸滿是他的身影,聲音溫柔無比。
“無瑕,請容我冒犯一下你。”
他微微傾身,對準越青君的唇,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