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章
第 46 章
路肆的語氣裏是試探,實際臉上是游刃有餘的篤定。
安知鹿嘴張張合合了半天,強撐着鎮定和理直氣壯,嘴硬着就是做最後的掙紮。
喉嚨裏擠出脆弱的反駁,“怎、怎麽可能,你自不自戀啊?阿牧比你帥多了。”
“嗯?”
路肆擡了擡眼,看了眼阿牧,又撇了眼他的新禮物,兩個靈活生動的人偶,最大的區別只體現在體型上。
小人偶的黑發細碎卻打理得精細,只比那個叫阿牧的大人偶短上那麽一點點,就連身上的衣服,都是巧合的黑色系。
只是阿牧身上的黑帽兜毛衣比小人偶身上可愛精致的小西服要更顯少年氣一些。
意味深長地看回安知鹿,眨了眨眼,微垂下眼尾,“小鹿,哥哥真的比不上阿牧嗎?”
濃密纖直的眼睫微垂着,漆黑地眼眸微微偏移,細微的動作間,勾人的破碎感輕易地流瀉出來。
一套動作下來,見者流淚,近者心碎。
他最是知道現在的安知鹿最吃的是哪一套,也最是知道該怎麽把有的條件利益最大化。
雖然理智已經在腦子裏拉起警報了,但安知鹿的良心還是不受控制地抽痛了一下,愣愣地眨了眨眼,“不是,啊?哥哥你、這對嗎?至于嗎?”
戳了戳他腰間,嘴裏嘟囔者,“明明你其實應該早就多多少少看出來一點了的。”
早就發現路肆對她的阿牧格外關注,但安知鹿還是沒有把他收起來。
本來就沒打算避着路肆,全看他和她誰先憋不住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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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身文學嘛,你不也拿了張我的照片擺了那麽些年。”
半點不心虛地把小人偶塞回路肆的掌心,頭抵者他的後背蹭了蹭,好奇地問他:“你是什麽時候意識到的啊?”
“意識到什麽?”路肆挑眉,故意逗她。
安知鹿沒用什麽力氣地用頭輕輕磕了下他的後背,沒想到反被結實的肌肉彈得腦袋暈了暈。
羞惱地耳根發燙,說出的話也蚊聲細語:“就是、意識到,意識到阿牧是根據你來做的。”
因為他不在,所以安知鹿做了個‘他’,來陪着自己度過那些日日夜夜。
路肆回來前,工作室是她呆着最久的地方,比起家裏只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小擺件,她這些年無聊時捏住來的人偶全在工作室裏擺着。
牆面、櫃子、窗臺……全擺着大大小小的人偶,安知鹿擁有了很多的陪伴,“我有很多很多的人偶,但阿牧是從動了念頭做他起,就一直是最特殊的存在。”
路肆摩挲着手裏精致好看的小人偶,身後那一下塊衣服被安知鹿拽着不斷往下墜着。
她不好意思的時候總會像塊黏黏糊糊的小年糕,嘴裏說着的話都像黏黏糊糊的溏心巧克力,含進嘴裏輕輕一抿就能化出無盡的甜。
猜到安知鹿做出阿牧的原因,止不住地心疼着,轉身揉了揉安知鹿的頭,“第二次過來你的工作室的時候就感覺到了些,現在才算真正确定。”
安知鹿癟了癟嘴,松開抱着他的雙手,嗔怪着推了他一把:“那你之前還真憋得住,猜到了也不問我。”
被安知鹿推了一把,路肆也不反抗,就着力道後退兩步,順勢牽住了她的手,把她拉回自己的懷裏。
“那這個呢?寶寶什麽時候做的?”
安知鹿最近雖然接了兩個影視的單子,但按照她的計劃,年後才開始動手,這幾天裏她都沒怎麽往工作室這邊來。
但這個小禮物是她早就開始構思着的。
見他珍惜又小心翼翼地愛不釋手着,安知鹿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就前段時間順手做的,沒花多大的心思。”
“你以前不也送過我人偶嘛。”
路肆送給她的那個人偶,不僅指引着她找到了現在的職業,還讓她擁有了很多陪伴。
提起那個摔壞後再也難修複的人偶,安知鹿猶豫着不知道該怎麽和他解釋,“那個人偶……”
“我知道。”
頭頂上傳來一道輕輕啞啞的輕笑聲。
路肆溫柔地輕輕俯身,下巴在安知鹿發絲上寵溺缱绻地蹭了蹭,“上次給你拿衛生巾的時候,碰巧在你的櫃子裏看見了。”
安知鹿微微張着嘴,神情茫然了好一會,才想起來他說得是什麽時候。
啊……
上次迷糊了,忘記裝着人偶的盒子就放在櫃子裏了。
任由着路肆圈着自己,安知鹿垂着頭捏着他身上毛衣的毛線一邊尴尬一邊認真檢讨:“對不起,我那時候太生氣了,才把它摔了……”
人偶是無辜的,那時候她遷怒了它,連着當時的盒子一整個扔了出去,直接把它摔得四分五裂。
撿回來的時候才後知後覺地後悔。
但陶瓷人偶精致又脆弱,摔得細碎,并不是簡單的修補就能補救地回來。
那是‘常相思’教會她的最後一課——永遠不要因為情緒而做出沖動的事。
“我做人偶,最開始就是想把它修好的。摔壞它之後,找不到願意幫我修它的人,我害怕被騙,所以只敢自己學了之後自己動手。”
安知鹿越說,聲音越低,她最清楚那個人偶到現在是什麽個模樣,現在還讓他知道了。
她垂着頭,沒敢看面前的人的表情,她害怕看到他臉上受傷的表情。
路肆心髒劇烈震動着,靈魂在興奮地顫抖着,耳邊缭繞着安知鹿愧疚的聲音,他的瞳孔微縮,錯愕又不敢置信。
在安知鹿說着話的聲音裏,那年他按動快門時耳邊還缭繞着的風聲裹挾着陶瓷破碎的聲音傳到他的耳朵裏。
是一種名為命中注定的聲音。
路肆一把将安知鹿抱起,轉了個身将她放到桌子上坐着,低頭斂目,額頭和她輕觸着,聲音有些沙啞——
“鹿鹿,不用向我道歉,你從來都不虧欠我些什麽。”
“我很慶幸,你的人生軌跡裏,哪怕我缺席了,也還是存在着我的痕跡。”
“在錯過的那些時間裏,命運用它的方式讓我們互相陪伴着。”
安知鹿茫然地眨眨眼,手捏着路肆腰側的布料,腦子裏還在加載着他話裏的意思,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種巧合到像是命中注定的偶然。
新春将至,窗外飛雪還急急地落着,滑過昏黃的路燈,路過喜慶卻冷清的大紅燈籠。
雪聲簌簌,凜冽的風聲被透明澄淨的玻璃窗阻擋着,跟他們分開的那個夜晚也格外相似。
“哥哥,今天也和那天特別像。”
那天他回家回得很晚,安知鹿在家裏都快等得不耐煩了。
大門打開的聲音響起,他頂着一頭的白雪出現在她面前。
“你拿着那個人偶遞給我的時候,我可開心了,我還以為……”
想起那時候朦胧又青澀的悸動,安知鹿頓了頓,沒再說下去,用力擁緊他勁瘦結實的腰,埋身在他溫暖的懷裏。
聲音透過毛衣傳出來,有些空蒙和軟綿的含糊。
“哥哥,命中注定我們要相愛。”
在合适的時間、合适的地點,和更好的我們。
路肆的呼吸聲驟然加重,一下淺一下重地淩亂又炙熱。
在她手心裏的背脊細微顫動着,半響才輕啞又克制地輕輕嗯了一聲。
耳側在他的掌心裏,被他摩挲着發熱。
落在地上的影子影影綽綽地暈開,模糊地交疊着,看不清身體間的分界。
路肆的指腹在某個瞬間不經意地劃過了她的後頸上敏感的皮膚,留下一陣顫栗的酥癢。
安知鹿下意識抖了一下,抑制不住地嗚咽了一聲。
委屈又細碎的聲音像迷路的小鹿,無措又慌張,輕易就拉回他們之間不斷發酵着的溫度。
路肆的手頓了頓,克制地慢慢收回,無奈地舒了口氣,在安知鹿肩上拍了拍:“乖,不早了,我們回家。”
聲音沙啞,危險和克制像是埋在聲線裏隐隐窺伺着,磨得安知鹿耳根發軟,不敢再多造次。
看見路肆動作小心地将那個掌心大小的縮小版的他收回盒子裏,擺好了姿勢拍了好幾張照片,安知鹿忽然想起來曾經動過的一個念頭。
墜着他沒拿着盒子的另一只手,眨巴眨巴眼睛的看着他,“對了,哥哥,找個時間幫我個忙吧。”
大又一副他不答應就抓着他的手臂耍賴的架勢。
之前不好意思,但現在,都是名正言順的關系了,一些想法也就可以實現了。
“嗯?”路肆挑着眉看她。
安知鹿笑眯眯地看着他:“給我的人偶們當禦用攝影師。”
她眼饞路肆拍的那些漂亮照片很久了,“我也不用你一直拍,給我個別幾個最最最喜歡的拍一拍就好了。”
路肆怔了一下,略頓了一下,眉眼彎起好看的弧度:“那鹿寶準備給我什麽報酬?”
“我可是很貴的。”
安知鹿晃了晃他的手,耍賴似的:“我付不起請Lu的錢,但我可以白嫖家屬的呀。”
見他似乎沉吟了地思索起來,安知鹿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哥哥,你不會真的要拒絕我吧?”
“我不需要你給出場費。”
路肆說得意味深長,心情很好地勾着唇,像是在等着看她能允諾些什麽。
安知鹿視線落在他壓抑着笑的嘴唇上,薄唇微抿,勾着很好看的弧度,笑得讓人朔漠不透。
被他輕輕飄飄的目光盯着,臉側漸漸發燙,舔了舔嘴唇,支支吾吾着躲閃着他的視線,“那、那你想要什麽?”
路肆沒有發現安知鹿的躲閃,語氣輕松,但溫柔地像在誘哄着人——
“年夜飯,陪我回路家吃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