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章
第 33 章
淩晨三點多,客廳裏僅僅開着沙發邊上的落地燈。
荔枝窩在沙發邊上昏昏欲睡,聽見動靜,只懶懶地掀了下眼皮,很快就又睡了過去。
安知鹿被路肆放進沙發裏,一眼就看見面前矮幾上鋪成一片的各種照片,被路肆全都打印了出來,滿滿當當地鋪滿了桌面。
裹緊路肆拿給她蓋的毯子,安知鹿縮了縮腿,還是感覺有些涼。
她沒有在意,好奇探頭看了下,問路肆:“這些不是我們這幾天拍的照片?都給打印出來幹嘛呀?”
甚至她還看見了自己拿路肆相機拍的那些照片,就連拍糊了的都被打印了,一張不落。
路肆正整理着那些照片,看了她一眼,猜到她想看,遞了給她:“……整理一份出來備份,免得弄丢了。”
安知鹿想起他書房裏塞了小半面牆的相冊集,了然地點點頭。
她自己也有給作品拍照弄作品集的習慣。
看了兩眼就又覺得眼睛燙着疼,嘆了口氣仰頭倒向沙發:“……哥哥我先不看了,等你弄完再看吧。”
安知鹿看着他接過去,閉起目養神,往沙發裏縮了縮。
路肆擰着眉上手摸了摸她的臉側,忽然起身。
安知鹿聽到了動靜,沒有動彈,眼皮發燙,太陽穴一漲一漲的疼着。
直到身上又被蓋了層毯子才張開眼睛。
眼前是路肆放大的臉,鋒利的眉僅僅皺着,薄唇微抿,眼底藏着如墨的擔憂和自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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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冷嗎?”他邊說着,邊塞了個溫度微燙的熱水袋進了安知鹿的被窩裏。
正巧落在安知鹿捂着小腹的手背上。
小腹裏一抽一抽墜着的疼終于緩解了些,安知鹿搖了搖頭:“哥哥,我生病不是因為你嗷……你不能多想。”
她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怎麽反讓他有那樣的情緒。
頓了頓,她又補了一句:“更不是因為沒有喝你熬的姜湯的原因。”
她就是心情松了些,再加上太久沒有生病過,再加上一點點的受涼和生理期才生病的,而已。
路肆哪裏聽不出安知鹿的安慰,無奈地屈指輕輕在她額頭上敲了敲:“你還管我多不多想啊?趕緊休息,別瞎操心,肚子還疼不疼了?”
小臉都還慘白慘白的,怎麽還瞎操心起別的來了?
安知鹿吐了吐舌頭,搖了搖頭,她覺得她把自己養得挺好的啊,生理期痛是很罕見的情況。
喃喏兩下:“這次真的就是意外嘛……”
客廳裏光線柔和,明暗剛好得讓人昏昏欲睡。
荔枝安靜地窩在安知鹿頭頂邊上的沙發椅背上,像是感覺到了她不舒服似的,沒有硬要鑽進安知鹿的懷裏。
安知鹿歪頭靠在沙發背上,看着就坐在身邊的路肆整理相冊時認真的側臉。
換上居家睡衣的他比平日裏更加柔和,材質順滑貼身的睡衣布料寬松柔軟,削弱了平日裏他給人的淩厲壓迫感。
他的頭發長得很快,比起剛重逢時的幹淨利落的短發,眼下額前的黑發稍長,細碎地遮在眉眼前方。
記憶漸漸和初中時坐在他身邊看他刷題的時光重合,恍惚地安知鹿還以為自己發燒燒傻了。
那時候生病了,他也是這樣默默陪在自己身邊的。
“……”
安知鹿眼底一酸,生病的脆弱被他的陪伴沖淡,每一寸肌膚都透着滿足的安全感,低喃着開口:“相思哥哥……”
只有氣流音的聲音微不可聞,就連安知鹿自己也聽得不清晰。
路肆扭頭看她,放下手裏拿着的照片,探身過去用指腹輕輕摩挲幾下安知鹿的臉側:“喊我嗎?”
注意到她發紅的眼圈,心疼地勉強彎了彎唇:“怎麽這麽委屈?想要什麽,嗯?”
安知鹿眼神定定地看着他,直到感覺到路肆被她盯着想收回手。
率先扭頭躲開他的手,神情郁悶:“……你忙起來就不理我了。”
她沒有委屈什麽,只是這樣的氛圍裏,話就這麽順溜得冒了出來。
聲音裏還有着病中的鼻音裏,話出了口就有着撒嬌的尾調,自帶比荔枝還會撒嬌的鈎子。
路肆錯愕,心尖被猝不及防地輕輕撓了一下,酥癢發麻,“……”
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拿她沒辦法地揉着安知鹿的頭發,用手遮住她那雙染着水意的靈動眸子,“生病之後還是會變得這麽嬌氣。”
路肆一邊說着,一邊把桌面上的東西往安知鹿這邊挪過來了一些,拍了拍身邊的位置:“過來靠着?”
安知鹿輕哼了一聲,整個人裹着被子勉為其難地挪了一下。
桌上的照片還有厚厚一沓,路肆繼續整理着那些照片,沒等一本相冊裝完,肩上的重量加重。
耳邊傳來着輕淺綿長的呼吸聲。
淩晨四點剛過,折騰了一宿,安知鹿終于睡着了。
臉頰還透着病中的粉紅,眼睫打在的陰影在眼下輕掃着,眉間透着不甚安穩的不适。
乖巧又怪可憐的。
路肆放松些肩膀,好讓安知鹿睡得更舒坦。
伸手輕輕探了探她的額頭,溫度比起她晚上突然來找他那會兒,顯然已經低了不少。
緊繃了一晚上的心情送下來,手裏的動作也終于停下,倦累地捏了捏眉心。
小心翼翼地将安知鹿抱回了房間裏,許是藥效徹底上來了,窩在被子裏的小臉看着睡得很安穩,沒再有不舒服的呓語。
柔順的黑發貼在安知鹿的臉側,路肆輕輕伸手撫開,露出那張柔和精致的臉。
卷翹濃密的睫毛随着呼吸輕顫着,鼻梁小巧挺直,唇色因為發燒而像嬌嫩的紅玫瑰,細微的張着。
毫無防備,誘人不自知。
路肆目光變得幽深,呼吸亂了頻率,一邊暗斥自己流氓一邊卻視線挪移不開。
扶額自嘲地無聲笑了下,怎麽又是這樣?
一邊不肯負責一邊又還毫無戒備地黏過來。
“……渣女小鹿。”
聲音裏隐隐含着咬牙切齒的意味,但沒敢放大音量,甚至在看見女孩好似不安穩的動了動的時候,立刻噤了聲。
見安知鹿只是将手從被子裏伸出來後沒了動靜,路肆提着的氣才敢悄悄放下。
“……”這姑娘就是來克他的。
最後還是順應心意,指腹輕輕窩上那只溫熱的小手。
入手觸感柔潤如玉,如蔥般纖細,剛準備放回被子裏,動作一頓。
徹底仔細摸索着女孩的手指,還一邊小心翼翼提防着她會醒來。
等終于确定了想要的數據後,額前已經隐隐出了一層薄汗。
*
安知鹿的病來得突然,走得拖拉。
反反複複又燒了幾次,等徹底好全已經是五天之後。
本來還算寬裕的交單時間,因為這幾天生病一下變得緊張起來。
安知鹿算了算時間,焦躁地揉了揉腦袋,認命地開始手裏的工作。
工作室裏燈光明亮,電腦上建模圖是她生病的幾天裏做出來。
素體的大致捏造沒有太多的變化,是她之前進了死胡同,把思路轉向妝容和眼神上的細微不同後,思路一開就開朗了。
幸好她去魯哈市前還留了個心眼,将已經将雙胞胎的身體部件都燒制好,只剩人偶的頭和上妝後的色燒。
将兩個半成品的零件全都擺到一起,兩個半人高的人偶的身體部件一下就鋪滿了工作室最大的那張桌子。
光是看着工作量,安知鹿嘆了一口氣,不能再拖延了。
直接開始動手吧。
*
路肆又回一趟路家。
秦麗挽看見他第一眼就止不住地心疼:“怎麽一下子瘦了這麽多?是不是工作太辛苦了啊?都怪你舅舅,沒事給你拉什麽工作,啧,大過年的還不能讓人好好休息一下。”
她怨嗔地瞪了一眼一旁尴尬摸着耳朵的路竹笙,一把拉過路肆往客廳裏走去,一邊還吩咐着家裏阿姨多煲一道補湯。
路竹笙跟在她後邊,悄悄給路肆遞着眼神。
再講下去,秦麗挽能翻賬翻得他晚上回不了房。
“舅舅也是擔心我的工作。”
路肆收到示意,環視一圈,問起平時那個跟百靈鳥一樣的路羽陽,“小陽今天怎麽沒見人?”
話音剛落,就聽見路竹笙動靜極大充滿刻意的一聲咳嗽,“咳咳!”
這孩子,怎麽哪壺不開提哪壺。
路羽陽被他直接敢去公司裏從底層做起,還特意安排了人天天盯着他後,賭着氣連家都少回了。
差點沒把一向清麗溫婉的秦麗挽氣得直接去公司逮人,還是他好說歹說才将她安撫下來。
眼下還因為這事給他上着連坐罪,別看她平日裏溫溫柔柔,歲月靜好,私下裏小脾氣那是一套一套的。
秦麗挽眼尾輕輕一掃他,見路竹笙徹底噤聲了才不輕不重地輕哼一聲,扭頭溫聲跟路肆解釋道:“小陽最近終于踏實去家裏公司學習去了。”
“比起以前渾渾噩噩天天不知道跑哪裏瘋,這下看着倒是穩重些了。”
路肆笑了下:“小陽也快畢業了,是該好好想想到底想幹嘛了。”
秦麗挽認可地點點頭,頭疼地說他們的心情:“我和你舅舅也沒有非要他進公司,好歹得先明确他到底想幹嘛,總不能這麽大個人還天天出去鬼混,你像他那個年齡的時候,自己打出來的名氣都能傳回來你舅舅給聽見了。”
話倒了一圈,又回到了路肆的工作上。
路竹笙拍了拍路肆的肩膀,“你回來這麽久了,生活和事業,還是要想想和權衡,畢竟還你還這麽年輕。”
他本來以為是自家侄子被國內的圈子排擠了,但還沒來得及去了解就有個好友找上門來借着他這層關系請路肆幫忙。
顯然不是那麽回事,剩下的可能就只是路肆他自己還不想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