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骨癌男人
骨癌男人
葉清晨和陸與笙已經趕到張掖。
“好美啊！據說是世界十大神奇地理景觀之一呢！”葉清晨迎風看了過去，微風中似乎帶着一點點的沙礫。
“你坐好了，注意安全。”陸與笙把她拉回來塞到座位上，“咱們跟着旅游車進去，這樣就可以一起欣賞景色了。”
“嗯，還是你想的周到，我聽說這邊有個恐龍公園，也是這裏嗎？”
陸與笙：“……”
女導游忙說：“這位小姐，您說的應該是劉家峽那個恐龍公園，那個不是這裏。當然，這個丹霞地貌也是從前侏羅紀開始發育的。”
女導游滔滔不絕地給車上的游客介紹起來。
陸與笙伸手指在自己嘴邊比了個噓聲，“別說了好好聽。”
葉清晨往他身邊挪了挪，挽住他的手臂，只聽女導游指着外面的景色：“這邊是七彩屏，就是《國家地理雜志》上拍攝的景色，大家可以拍照觀看。”
她的手指握他握的很緊，日光打在臉上，映出一個明亮的光圈。她的微笑美好而恬靜，陸與笙看的出神，用另外的手指在她酒窩上輕輕碰了一下，“真好看！”
葉清晨扭頭看他，“不許說話！”
陸與笙笑了：“好！”
車子行駛到觀景臺前，女導游告訴大家可以觀景拍照。
人們陸陸續續的走了下來，大家都在忙着凹造型擺POSE，只有一個男人獨自站在那裏。
他嘴裏念念有詞，腦袋的上帽子幾次都被大風吹了下來，幸好他脖子上的繩子一直系得好好的。
陸與笙正在給葉清晨拍照，他調整位置之時，突然聽見女導游喊了起來，“那位先生，你不能踩踏岩體，這些丘陵其實很脆弱的，這樣危險！”
她的話還沒說完，那個男人向着山丘頂部跑了上去，衆人都在下面議論紛紛，女導游怎麽攔也攔不住他。
眼看着女導游要被他拖行，陸與笙快步的跑向前抓住那個男人的身體，“大哥，你沒聽人家導游說嗎，上面危險。”
男人回頭望他，神色不明的眼神裏帶着微笑，“兄弟，我就是想上去看看，一會兒就下來。”
女導游站穩了将他使勁兒往下拽，“那也不行！這裏不允許上去，你坐了我們的車，我們就要保證你的人身安全。”
看男人站穩了，陸與笙漸漸松開手，女導游彎腰拍着自己的衣服，“你過來過來，你是一個人來的吧，想照相我給你照，你別到處亂跑！”
葉清晨也跑過來拉着陸與笙，她望着那個男人說：“我們也可以幫你拍照。”
“就是嘛，互相幫助，小事情。”
導游話剛說完，那個男人又一個箭步沖了上去，陸與笙愣了一秒，才沖着他跑動的方向追了過去。
那男人跑了一會兒，停下來說：“你別多管閑事。”
陸與笙伸手要去抓他，“有事好好說，什麽事情都是能解決的！”
男人回頭看他，“你松手行嗎？”
陸與笙比他高大一些，可兩人都是年輕男人，誰也不比誰的力氣差一些。他使出吃奶的力氣拽住男人的上半身，兩人在山坡半腰停了下來，“沒有解決不了的事情！你下去，咱們好好說。”
周圍的幾個熱心游客也沖上來幫忙，幾個人一同将他拉回車上。
衆人七嘴八舌的關心着他：“這小夥子，有話好好說，怎麽還上去了？”
“就是嘛，好危險的！”
“是呀，是呀，別讓人家導游小姑娘難做嘛！”
……
陸與笙從他的眼裏似乎意識到了什麽，他沒有和其他人一樣站在他的身邊勸說他，而是拉着葉清晨走到車尾，“行了，咱們看咱們的，要不要我再給你照一張？”
葉清晨已經感覺到他身上清冷的氣息，她擡頭看他，“你怎麽了？”
“沒怎麽了，你喜歡這兒嗎，咱倆一起拍一張好嗎？”
“當然好！”
葉清晨拉開他的手臂環在自己的身上，仰臉望着他，“拍吧！”她開心的雙手摟着陸與笙的腰，用手機連續拍了幾下。
兩人正想查看手機裏的照片，突然聽見那邊圍在一起的人群中發出一陣噓聲。
猛然間，陸與笙迅速用雙手捂着葉清晨的雙耳，嘴唇抿的緊緊的。
那邊，男人的哭聲已經傳了過來，“我得了骨癌，醫生說我活不了多久了，我老婆知道後帶着孩子就跑了，家裏現在就剩下我自己了。我也不想死啊！”
慘厲絕望的哭聲傳遍了山谷，游客們有的感慨，有的落淚，還有的幫他出謀劃策想辦法。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可那男人坐在山邊的石頭上，無所顧忌的大哭特哭。
葉清晨雙手挽住他的手腕，靜靜的說：“放下來吧，我聽見了，我沒事！”
兩個人自從把話說開之後，陸與笙一直不敢面對這個“死”字，甚至，他連提也不敢去提。
可今天看到那個男人絕望的眼神時，他突然意識到，他第一次見到葉清晨時，她也是這個神情。
所以當那人不顧一切的往上沖時，他第一時間拉住了他。
葉清晨靠近他的懷中，“我沒事，真的沒事！我比他幸運多了，我還有你。”
陸與笙從來都沒想到，作為一個即将上崗的醫生，親眼看到自己喜歡的人将要離開自己。
那男人的每一句訴說都哭在他的心上，他不禁悲從中來，将頭緊緊的埋在葉清晨的後背上。
下面的行程還有一半沒有走完。
一路上，車裏的氣氛有點壓抑。
游客中間有幾個好心的人時不時的和男人聊天，得知他确實是骨癌晚期，基本沒什麽治愈的可能性，大家除了嘆息就是竭盡所能的勸說那個人要想的開點。
“既然這樣，你玩得高興點，你想拍照我們都可以幫你。”
“是啊，你要吃東西嗎？我這裏有吃的。”
“叔叔，我這兒還有酸奶呢。”
稚氣的童聲讓男人潸然淚下，他一直跟周圍的人道謝，并且為了剛才的沖動跟大家說對不起。
葉清晨一直望向窗外，五彩斑斓的怪石格外的鮮豔分明，可在她眼裏，那不過是一晃而過的窗景。
她軟軟的靠在陸與笙的胸口，“與笙，我想睡那種帶粉色蚊帳的圓床，今天看的那個酒店不是有嗎，咱們就住那種好不好？”
“好！”陸與笙說話間已經有了鼻音，他不想別人看到他的樣子，于是低下頭去，可是他一低頭眼淚卻直接掉了下來。
葉清晨拿出包裏的紙巾給他擦了擦，“陸與笙！”
陸與笙：“嗯。”
兩人就那樣靜靜的對望着，微笑着，葉清晨臉上的淚滴不斷的滑了下去，陸與笙揉了揉眼睛，将她裹在懷裏。
車子終于在日落前趕到七彩虹霞臺，看完了最美的景色，兩人出了景區的門口。
門口處，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站在他們的車邊，沖着兩人微笑招手，“與笙！”
陸與笙驚喜的上前幾步，“姐夫，你來了！”
沈伯恩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久不見，你好像又高了些？”
“怎麽可能，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陸與笙有點不太滿意。
沈伯恩側臉看他身邊的人，伸出手去，“你好，我是沈伯恩。”
“你好，我是葉清晨。”
“車鑰匙！”沈伯恩伸出手掌，“你們可以放松休息了，我來開車，告訴我住宿的位置就行。”
兩人一同坐到了後排去，葉清晨有點不好意思，捅了捅陸與笙，小聲的跟他說，“你去坐副駕駛吧。”
陸與笙握緊她的手指，“不用，跟我姐夫不用客氣。”
沈伯恩最喜歡陸與笙叫他“姐夫”，他滿臉都是笑意，“沒錯沒錯，跟我不用客氣。與笙，陸叔叔和林阿姨都很想你，你記得一會兒給他們打個電話，還有，給你姐也打一個。”
“嗯，我知道了。”
車子一路開了出去。
這裏是荒原野地，跟城市的道路很不相同，尤其在沈伯恩的飛奔之下，車子風馳電掣，急速飛馳。
陸與笙生怕葉清晨會因此感到身體不适，正想讓他慢點開時，卻發現葉清晨亢奮起來。
“哇哦，開的好快！”她打開車窗沖着招手，滿地黃沙，路上只有他們的車輛在獨行，可她依然笑眯眯的沖着空地大喊，“你們好嗎？”
陸與笙一臉的不解，湊到她的耳邊問她，“你今天好點了？”
葉清晨想了幾秒才明白他的意思，“嗯，結束了，所以感覺好多了！”
“與笙，你不知道，我早就想坐過山車了，我特別喜歡那種心跳加速的感覺，可是一直都很害怕，也沒人陪我坐，本來我想和欣……”
她突然停頓下來，神色有點黯淡，“本來想和她一起去的，可她總覺得浪費時間，而且太幼稚了，所以一直都沒有去成，我自己又不敢去坐！”
“你說呂欣欣吧？”
葉清晨點點頭。
說起自己的好友，她又難過了起來。
“我不明白她為什麽要這麽做，我很想知道在她心裏到底有沒有過我這個朋友。”
陸與笙極不情願的提議，“你實在想知道，打電話問問她不就行了？”
葉清晨的手機響了起來，陸與笙和她一起看了過去，手機上面居然顯示的是史哲明的號碼。
陸與笙坐到車子的另一邊，向外面看去，葉清晨拽住他的胳膊，接起了電話，“喂？”
“晨晨。”史哲明語氣好的不得了，“晨晨，你出去了這麽多天，總該消消氣了吧？什麽時候回來，要不要我去接你？”
葉清晨都已經做好了與他再大吵一架的準備，可他突如其來的轉變讓她完全沒有反應過來。
她磕磕巴巴的回答：“我……我不用你接！”
她已經感覺到陸與笙的胳膊已經開始繃緊，她将整個身體都緊貼在陸與笙的背後，“你想幹嘛？咱們不是說好了，已經分手了嗎？別在這兒虛情假意的行嗎？”
“那是你說的，我可沒同意！”史哲明懶洋洋的回答她，“晨晨，我不管你現在在哪裏，和誰在一起，我想告訴你，網絡上的東西都是假的。咱們都不是小孩子了，什麽能相信什麽不能信，這個你總該明白吧？”
“你鬧鬧脾氣，出去散散心我不反對，但是該回來就回來，我會在家裏一直等着你的。”
她和陸與笙離得太近，導致電話裏的每一句話他都聽的無比清晰。他扭頭斜眼看她，迅速的把自己的手臂從她手裏抽了出去。
葉清晨只好靠到座位的另一邊去，“你是不是吃錯藥了你？你到底想幹嘛？”
“晨晨，之前的事情我承認是我做的不夠好，沒有和她保持應該有的距離。但是請你相信，我們真的只是逢場作戲！還有，你在北京見到的那個網友我都替你查過了，那就是個小白臉！你們是一起開車出去的吧？你知道那個車是誰的嗎？是一個女人的車！”
史哲明似乎志得意滿，“他開着女人的車載着另外一個女人，這種人不是小白臉是什麽？”
葉清晨坐的位置就在沈伯恩的身後，他在前面聽見手機裏的內容，不禁“撲哧”一聲的笑了出來。
陸與笙歪頭看着兩人不同的表情，緊鎖眉頭又轉了過去。
“行了，史哲明，我知道我說不過你，可咱們已經結束了，你以後別再給我打電話了。”葉清晨匆匆忙忙想要挂斷電話。
可是史哲明的聲音提高了一度，“那你和你爸爸媽媽說過這個事情了嗎，他們同意你找一個網友嗎？我聽說他還是個學生。晨晨，你年紀也不小了，學那些小孩子搞網戀，你不會做這種事情吧？”
“葉清晨，你清醒點行嗎？他們有的是時間和精力，你不過就是他消磨時間的樂趣。你也是成年人，應該明白我說的意思吧？我相信你是個自尊自愛的女孩子，好好的回來，這件事我就當沒發生過，咱們重新來過好不好？”
葉清晨死死的咬着下唇，尴尬的恨不得跳下車去，她沒法當着這兩個男人的面和這個無恥的渣男據以力争。既擔心傷了陸與笙的心，又擔心讓沈伯恩看了自己的笑話。
車子裏靜谧無聲，狹小的空間裏只有她和史哲明的聲音。
陸與笙突然起身向前，将車上音樂打開之後，才又坐了回去。
“他不是你說的那樣！”葉清晨終于忍不住的在音樂聲中辯解。
史哲明聲音冷淡了下來，“好，那你回來，咱們和你父母當面說個清楚。”
“這是我的事情，用不着你管！”葉清晨心裏已經開始發毛，她知道自己說不過他，手足無措的不知道怎麽回擊這個老謀深算的男人才好。
“之前你在單位裏受了委屈，是我不好，我沒弄清楚就惹你生氣了。我已經想過了，你有你的堅持，你做的是對的。晨晨，兩個人相處哪能一點矛盾沒有？咱們把事情說開了不就好了嗎，嗯？”
他聽見葉清晨一直沒有答複，心裏已經開始發笑，以他對葉清晨的了解，剛才自己說的任何一點都在她的心裏留下了痕跡，“晨晨，那就這樣，你回來之前告訴我，我去接你。”
電話挂斷後，葉清晨發現自己的手心裏都是汗水。
她無語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連回頭去看陸與笙的勇氣也沒有了。
還是沈伯恩輕咳了一聲，“快到市區了，剛才說是哪個酒店來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