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疫情
第40章 疫情
寒假開始了。
俞舟本來以為譚怡璇會跟往年一樣回國,結果譚芸讓譚怡璇不用回來了,暫時待在舊金山。
譚怡璇自然樂開了花,痛痛快快地和俞舟還有蔣思睿一起跨了年。
那天晚上三個人去到碼頭看煙花秀。
那片地區已經是人頭攢動了,譚怡璇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車位。
停好車,她們就慢悠悠吹着海風走過去。
第一次這個點還能看見這麽熱鬧的馬路,俞舟還在人群裏看到了印度大哥在寶萊塢勁舞。
“你上去加入他們。”俞舟撺掇蔣思睿。
蔣思睿呵呵一笑,“你怎麽不去?”
“我不會啊,沒有你這麽能歌善舞。”
蔣思睿一聽這話就樂了,之前在酒吧俞舟和譚怡璇不知道玩得多歡,現在倒是裝起矜持了。
三個人找好位置,正對着海面。
随着今年的最後一秒過去,煙花如約升起。
海灣大橋上空原本漆黑的夜空被絢麗的花火徹底照耀,随着那一聲聲的巨響,煙火如同數不清的流星一般不斷墜落,那轉瞬即逝的美麗畫面預示往年的所有不快都已過去。
譚怡璇和蔣思睿手裏拿着啤酒在幹杯。
俞舟吸溜着奶茶裏的珍珠,她穿了件連帽衫,和譚怡璇是同款不同碼。因為風太大了,晚上又很冷,手就一直縮在口袋裏。
譚怡璇把她帽子猛地蓋過頭頂,不出意料地就聽見俞舟的抗議。
“許願了嗎?”譚怡璇倚在欄杆上問俞舟。
俞舟搖頭,“沒什麽想要的。”
譚怡璇笑起來,“喲,意思是你想要的都得到了?”
“呵呵。”俞舟不置可否。
“我許了。”
“什麽?”
眼看譚怡璇臉上的笑容越來越耐人尋味,俞舟直覺不太對。
譚怡璇貼近俞舟的耳邊,輕聲道:“希望你叫我老婆。”
幾乎是用氣音說的,聽得耳朵癢癢的,最後那兩個字咬字非常清楚,想裝聽不清都難。
俞舟突然覺得帽子蓋着臉也挺好的,這樣旁人就看不到她紅起來的臉。
“叫不叫嘛,一句話。”
俞舟肯定不答應啊。
譚怡璇也沒有不依不饒,心裏卻是想:看我回去怎麽治你。
蔣思睿看這兩人一直在竊竊私語,戀愛的酸臭味都快溢出來了,嫌棄地把她們拉開了。
“喂喂喂,尊重一下我個電燈泡吧,我也很辛苦。”
“點首鄧麗欣的《電燈膽》送給你。”俞舟幽幽地說。
現在人很多,車流也密集,她們反正不急着回去,索性久違地當起了街溜子。
“唉,現在要是能吃烤串就好了。”蔣思睿唉聲嘆氣。
聽她這麽一講,俞舟也饞了。
要是國內這個點,估計大街上都是路邊攤,整條街都被香味所占據。
“就半年,你不能忍忍。”譚怡璇嫌棄地說。
“我能忍,我的胃忍不了啊。”蔣思睿苦着臉。
譚怡璇便開始找起現在還營業的餐廳。
“算了,吃不慣那些東西。”蔣思睿一邊說,一邊把路邊的小石子踢遠。
“明晚吃火鍋?”譚怡璇問。
“行啊。”蔣思睿說完,轉頭看向俞舟,笑眯眯地問俞舟到時候能不能單獨給自己加個菜,不算譚怡璇的份。
俞舟還沒說話,譚怡璇就作勢要去摟蔣思睿的脖子,場面頓時變得混亂。
鬧到淩晨兩點多她們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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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的第一天,俞舟睡到中午才起。
身旁那位置已經空了,俞舟扶着還有點酸痛的腰,心裏早就把譚怡璇罵了十幾遍。
掀起被子,才發現枕頭上放着一朵紅玫瑰,下面還有張紙條。
譚怡璇寫中文不咋地,英文倒還算端正。
俞舟讀完那句話頓時被肉麻得起了雞皮疙瘩,下次還是讓她別搞這些了。
因為是元旦,家裏的阿姨也就放假了。
譚怡璇起得早,随便整了點東西填填肚子。
俞舟看冰箱裏還剩些食材,就湊活着煮了兩碗長壽面,還給譚怡璇那碗加了個荷包蛋。
譚怡璇鍛煉回來,看着熱氣騰騰的面條就猜到了,她嘴上說着老土,吃得倒是很快。
俞舟哼了一聲,說她送花寫情書才是真的老土,都談一年多了還整這些老套路。
兩人互嗆了幾句,面條也就吃完了。
譚怡璇滿意地伸了個懶腰,腳搭在俞舟的椅子上,說起自己好幾年都沒吃過長壽面。
“為什麽?”
俞舟本來想說她家裏人不會做嗎,然後想起譚怡璇媽媽應該是不下廚的。
“阿姨做的沒意思。”
俞舟了然。
“新聞你有看嗎?”譚怡璇問。
“嗯。”
俞舟前兩天就看到傳言了,直到昨天新聞才正式被報道出來。
元旦時分,正當人們沉浸在迎接新一年的喜悅中,一場突如其來的疫情在武漢悄然蔓延。
“我媽消息還挺靈通。”
“不會跟03年非典一樣吧?”
“不會吧,現在醫學多發達啊。”
當時話語輕松的兩人都沒想到,這僅僅是個開始,疫情的發展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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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份的時候加州出現了全美第三個确診案例。
那段時間俞舟天天憂心忡忡地看着國內的新聞,全世界的目光都聚集在那個城市——武漢。
除夕夜不再是往年的熙熙攘攘,而是充滿忙碌和悲傷。
無數的英雄義無反顧地奔赴戰場,跟死神搶奪着生命,他們用血肉化作人牆擋在了病人的面前。
鏡頭對準的那一個個平凡人,他們在夜間奔赴的背影看起來無比動容。
汗水早已打濕了後背,緊張的形勢讓每個人都身心俱疲,最後只能靠意念強撐着。
因為長期佩戴口罩,即使摘下後,臉上的印子依然清晰可見。
所幸武漢是一座堅強又溫暖的城市。
那麽多叫不出姓名的人們,在中國的各個角落,懷着各樣的心情,為着同樣的希冀,齊心協力地守護着共同的家園。
這個新年無比艱難,但是衆人凝結的力量化作養分,飛速治愈起這片滿目瘡痍的景象。
随着疫情的不斷蔓延,美國的大學都逐漸取消了面授課程,改成了網課。
俞舟和譚怡璇就整天待在家,最多就去一下蔣思睿的那邊。
買菜也不用阿姨出去了,直接叫人送上門。
譚怡璇不能出門煩得要死,跟鳥被折了翅膀一樣,只好天天跟俞舟打游戲。
偶爾也會玩一下籃球,當然不是one on one,只是讓俞舟傳一下球、過過手瘾。
俞舟自從開始上網課後就過上了晝夜颠倒的生活,早上的課起不來就讓譚怡璇幫她上,譚怡璇的一些作業也交給俞舟寫。
前段時間學生會組織捐防疫物資回國,兩人自然也出了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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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一晚。
“哎,你要不要給阿姨寄點口罩回去,不是說國內現在搶不到嗎?”俞舟問。
“你這麽關心她?”譚怡璇笑着說。
俞舟白了她一眼。
譚怡璇繼續道:“也是,未來丈母娘是要關心一下的。”語氣裏帶了幾分調侃。
俞舟當沒聽見,埋頭繼續夾菜。
譚怡璇自顧自地說:“我媽那個人你就不用擔心了,有什麽東西是她搞不到的。”
看到譚怡璇悄咪咪地把西藍花挑出去了,俞舟敲了下她筷子,譚怡璇只好灰溜溜地給夾回去了。
阿姨早就吃完飯了,現在在客廳看電視,飯廳裏就她們兩個人。
譚怡璇好奇地問道:“怎麽沒聽你提起過家人?”
俞舟的筷子一頓,“我當他們死了。”
語氣很平淡,就跟讨論今天天氣很好一樣。
譚怡璇以為俞舟不想提起傷心事就沒再問下去。
俞舟慢悠悠地說下去,“我爸媽在我小學的時候就離婚了,後來都不想要我,然後就把我扔給了我奶奶。我爸爛賭,家裏給他開的廠被他虧完了,房子、車子都賭沒了。他還愛找女人,我媽早就受不了了。離開他是對的,我也挺贊成。沒過多久我媽就改嫁了,當然不想帶着我個拖油瓶,聽說那男人還挺有錢的,後來他們還生了個兒子好像。”
俞舟像是回想起什麽好笑的東西,“有一次,我爸特地來學校接我,帶我去逛商場,還和我一起吃飯,我以為他轉性了,結果就是要我回去在奶奶面前給他說點好話,他想要個商鋪。”
“我爺爺去世得早,剩下我奶奶管着他那些遺産。錢當然沒有分給我爸,那是個無底洞,就留了個祖屋給他,我爸天天就想着怎麽從我奶奶手上多騙點錢出來。我奶奶對我挺好的,她不會重男輕女,後來我爸好像跟外面的女人又生了幾個,想帶回家,結果被我奶奶一起轟出了家門,還挺解氣的。”
大概時間過去了太久,俞舟已經忘了當時的很多細節,只是隐約記得一些情緒,但是那些灰暗的時光已經無法刺痛她了。
譚怡璇聽到這裏心情很複雜,她不會安慰人,只是默默看着俞舟的側臉。
“後來我奶奶就去世了。”
俞舟擡頭望着潔白的天花板,仿佛回到了之前在醫院的景象。
譚怡璇把手搭在她的手背上。
“她沒有什麽文化,沒讀過幾年書,但是很明事理。她和我爺爺很早就出來打拼了,感情很好。”
俞舟說得很艱難,陳舊的傷疤再次撥開還是鮮血直淋。
“好啦好啦,不想了、不想了。”
譚怡璇把俞舟摟進懷,俞舟沒有哭,只是覺得眼眶有點酸。
“你以後不要生病,我讨厭醫院,很讨厭,你住院的話我不會去照顧你的。”
譚怡璇輕輕摸着俞舟的頭,鄭重其事道:“我知道了。”
可能是懷抱太過溫暖,俞舟不自覺地就閉上了眼睛。